小少爷长得好,唇红齿白,面如傅粉。只未及弱冠,身量单薄。
此刻捏着那蚯蚓眉头微蹙,被阳光染了暖的长睫微垂,稍稍显得有些无辜。
眸光徐徐点点,从少年的眉目划过那青竹般的背脊,最落在被腰带勾勒出的极为细窄的腰上。
还小,一身的少年气。
元阿笙像是被阳光刺着了,微微过侧身。
顾恪决淡然收回视线,徐徐翻开自己的书。心里却想的是要将自己的份例再匀一些给小少爷,他太瘦了。
“可算是好了。”
元阿笙在浅草上胡乱擦了擦滑腻腻的手指。
他沉静在短暂的喜悦中,一手拎着竹竿,一手捏着麻线。正要抛,却猝不及防看见不到十米处的小亭子里的人。
“啪!”
顾恪决侧头,目之所及,小少爷惊愕地愣在原地。而那竹竿已然破开水面,水花四溅,掀翻了一池湖水后慢慢往深处沉。
顾恪决:“竹竿儿。”
“啊?”元阿笙眨眼,还保持着刚刚扔竿儿的姿势。
笑意一闪,顾恪决声音放轻。“竹竿落湖里了。”
“哦,哦哦!”元阿笙猛地收回神儿,衣摆都来不及收,手往水底一抄。
五指没入水中,清透的湖水从指尖没过。竹竿儿捞起,染了水的手白里透红,像软玉一般。看着温软。
又是一声“哗啦”。
顾恪决拿过一旁的书,伴随着一声轻叹,指尖在封面处轻轻一点。
像落在小少爷额头。
鱼儿都吓跑了。
余光瞥见那手足无措的人,顾恪决不再多言。
小少爷出来一次不容易,比鱼儿还胆小,不能吓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万更~
谢谢大家!
第24章
元阿笙一眼便认出他是上次见到那人。
他是谁?
他怎么这么好看……不是!他怎么在这儿?
会不会是派来试探自己的?
还是那么帅!
一时之间, 思绪纷乱。元阿笙像抱着毛线团儿后脚乱蹬的猫,凌乱无序,脑子转不动了。
他坐在原地愣着, 再没抛竿。
顾恪决捏了捏书角, 到底是抬了眼。“小少爷。”
“干嘛!”
“衣袖湿了。”
轻叹化作湖风, 带着浅浅的无奈飘入耳中。明明相隔甚远,却仿若耳畔呢喃。
元阿笙指尖一麻。捡起来的鱼竿又掉在地上。
耳间陡然浮起烧灼感,滚烫。
脚趾悄无声息蜷缩起来, 元阿笙盯着跟前的湖面, 飞快默念:“大道无形,生于天地;大道无情, 运行日月……”①
顾恪决见那润泽的唇翕动,心中自发跟着小少爷的唇形落成话。
大道无名, 长养万物……①
《清静经》。
冷眸倒映出那暖橘色的身影,像极冰遇见了炽火,碎玉般的冰晶融成了柔和的水珠。
炉子上的水开了, “咕噜咕噜”的泡泡声接连不断。提醒着坐于榻上不动的人。
顾恪决眼睫轻扇,神态自若,起身将炉子上的茶壶拎起来放在桌案边。
……
元阿笙深吸口气, 飞速扫了眼正在烹茶的人。
只一眼,心绪起伏被悄然抚平。
和风吹动, 湖边涟漪上的波光也不及那亭中公子半分。
他垂眸,执壶烹茶。
漫不经心的动作彰显出他的谦和、自适。看似平易近人,可在元阿笙直觉他更像江上清风, 天穹霁月, 难以捉摸。
“积石如玉, 列翠如松。”②头一次, 这句诗在元阿笙脑袋里具象化了。
待回神,元阿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像个花痴一样笔直看着人家。
他后仰,混乱之中重新抓起鱼竿。再坐好,目光轻易又被那人抓住。
他干脆自暴自弃,默默道:“这男人是真的绝了!”
谁家的?
反正不是他家的。
要是他不是顾老头的妾就好了……
想到顾老头,元阿笙飞快将人拉出来骂了又骂。
你说你这么大年纪还娶什么老婆,娶了老婆你又不来看。看了你也不行,干嘛要娶!
“姓顾的,你还我单身!”
“阿嚏!”
唔?美人刚刚打喷嚏了?
元阿笙悄悄看去。
顾恪决盖上盖子,一双黑眸落在湖岸的元阿笙身上。
与那双好像洞察一切的眼睛对上,元阿笙没由来的有些心虚。他咧嘴笑了笑,试探着猫猫招手。
顾恪决嘴角提了提。小少爷的表情,最是好懂。
怕是,在骂谁。
长睫下压,在眼底投下一道阴影。顾恪决又想到了上次在墙边听见的那句话。
小少爷不喜欢顾府,见到自己又心虚,那就只能是骂他了。
小少爷不想嫁。
可那又如何?
尴尬地打了个招呼,结果人家像没看见他一样。元阿笙摸了摸鼻子,安慰自己:陌生人而已。
臭老头!
元阿笙瘪了瘪嘴,倾身重新整理好自己的鱼竿儿。
他是来钓鱼的,不是来交朋友的。他是顾府的男妾,不该跟别的男人又牵扯。
这样想着,元阿笙全身心投入钓鱼事业当中。
可这线是在跟他作对似的,一连四五次,不是鱼饵扔远了就是没扔出去。
顾恪决掌根儿抵着额角,见小少爷腮帮子都气得鼓起来,不免好笑。
目光下移,触及那颜色微深的衣袖。顾恪决还是没忍住开口:
“小少爷。”
元阿笙执拗盯着鱼竿儿,没听见。
顾恪决见状,负手而立,走至栏杆边。
岸边鱼竿儿轻扬,元阿笙手中的麻线慢了些抛出。顺着鱼竿儿“噗通”一声,总算是落对了位置。
顾恪决扬眉。
学得挺快。
“小少爷。”
“什么?”元阿笙紧盯着湖面,声音低低的,怕吓跑了他的鱼。
顾恪决指了指桌子。“喝杯茶?”
元阿笙摇头。“我钓鱼。”
“不冷吗?”半截袖子都湿了。
“不冷不冷,你别说话。”
顾恪决轻笑一声,“好。”
元阿笙耸了耸鼻尖,耳朵在肩上蹭蹭。
臭老头!他要自由!
顾恪决看了眼笼在小少爷身上的太阳,重新坐回自己的榻上。
茶烟袅袅,一人钓鱼,一人看书,也互不打扰。
日头渐高,元阿笙被晒得暖洋洋的。袖摆渐渐干了,但元阿笙也快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