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团不敢停留,转身给顾襄行了个礼。“顾管家, 那我就先下去了。”
顾襄嘴巴上的山羊胡子都挡不住他容光满面的笑。
“去吧。”
阿团匆匆到云潇院,刚绕过竹林,一转眼便对上还在院子外的元阿笙的询问视线。他点点头, 元阿笙眉梢一扬,大步往外。
他一走, 阿团还想着刚刚的事儿,傻傻站在原地。
阿饼从门口探出个脑袋,催促道:“笨蛋, 跟上啊!”
阿团迷迷瞪瞪:“哦哦, 好。”
坐马车去坊市, 比人走得是要快些。元阿笙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头, 帘子外则堆了一个豆儿一个阿团。
“少爷,咱们还要买什么嘛?”
顾府里什么都有,上次出来豆儿只当自家少爷是好奇。何况少爷不是说了要攒钱的吗,现在又跑到外面来不得要花银子?
元阿笙:“快重阳节了。”
豆儿低头,数着自己指甲盖上的月牙:“少爷要登高吗?”
“你觉得你家少爷我能出去吗?”
“能啊!肯定能!”豆儿一脸的自信。
阿团一听,在一旁飞快点头。
指定能!
阿团:“少爷是想买茱萸酒?”
“嗯,不知道有没有卖的。”元阿笙轻叹,慢慢儿将自己的腿盘起来。
阿团:“有倒是有,就是不算便宜。”
“那麻烦阿团带路了。”
马车照旧过了点雨巷子这片寂静而肃穆的地方。
元阿笙本闭目养神,在转过后门往前门的方向时,忽然听到了另外的马车声响。
他眉心微动,撩开帘子去看。
“前头……是哪家的?”
顾冬坐在车辕,侧后问:“少爷,元少爷在后头。”
“知道。”
“那,要不要停下来等一等?”
顾恪决手指探向窗帘,指尖蹭在布料上微微一凉,让他又清醒了几分。
收回手,他摇头。“算了。”
小少爷胆子小,怕他。
……
阿团看着前面自家的马车,试探着道:“是主子的马车。”
“顾恪决?”
阿团心肝儿一颤。在顾府,除了夫人,还没谁敢直接称呼主子的名字呢。
不过元少爷跟主子是夫夫,不碍事,不碍事。
可想到夫夫,阿团又沮丧了。
他跟阿饼其实都知道,元少爷不喜欢自家主子。
但就是想不明白。
主子长得又好,官儿还大,年纪……年纪虽然大了一点点,但是也不算老。人看着是有点冷冰冰的,但是他们做下人的知道,主子其实比别家的主子好得不能再好了。
元少爷怎么就不喜欢自家主子呢。
阿团学着阿饼叹了口气。
愁啊!
“马车慢点,跟前面拉开距离。”元阿笙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隔着帘子吩咐道。
“是。”车夫给了阿团一个无奈的眼神,回到。早知道他刚刚就驾快一点,直接跟牵头的马车并排就是。
失算了。
说了这句,无论是前头还是后头的马车,没了声音。
过了点雨巷子,两辆马车分开。
一个往满是规矩的宫中去,一个往自由自在、热热闹闹的坊市去。
像从前的两个人,若是没有顾母在他俩中间拉上一条线,让这行驶的马车都变成顾家的,最后也会带着人回到顾家。
这辈子他们怕是都没有交集。
周围热闹了,刚刚凝滞的氛围像是被一吹而散。
阿团憨笑着看着陆续有商贩的路旁,声音大了几分。“这吴茱萸酒做得做好的当属牛家酒馆的酒。”
“虽然他们家铺子是小,但是这用料当中,无论是黄酒还是吴茱萸都用得实在。”
元阿笙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所以阿团你们也喝酒?”声音含着鼻音,带着稍稍的困顿。
阿团摇头。“不喝不喝,只是我爹喜欢喝,他经常在我们下值的时候叫我们去牛家酒馆打酒。”
“那……可有菊花糕卖?”
“那是当然。”
菊花糕是秋天的美味,虽说还没有到九月初九,但是只要菊花开了,糕点铺子便会慢慢做上一些。
“那便好办了。”
元阿笙身子一歪,没骨头似的重新倚在车厢上。本来他还打算自个儿做的,但现在都有现成的,那便买一些就好。
思索着,很快到了下脚的地方。
主仆三人下了马车,由阿团领着往牛家酒馆去。
“少爷你是不知,牛家酒馆开了几代人了。以前铺子倒是大,还专门有个酒楼,但是……诶!你们干什么呢!”
噼里啪啦的酒缸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元阿笙一顿,抬眼边瞧见眼前一群地痞流氓在酒馆里打砸。
瞧着那嚣张的样子,元阿笙眉梢拧紧。
身边微风一过,顾柳跟顾栖落在他的身边。
“少爷。”
“先让人别砸。”
前面已经围了些人了。大都脸色发白,或是一脸怒意。但也没见着一个上前阻止。
“顾栖,报官。”
“使不得,使不得啊!”跟前老叟忽然转过身来,面上是风霜雕刻的纹路。须眉发白,眼珠浑浊,满是沧桑。
“老人家,如何使不得?”
老人家双手颤抖,喉中呜咽一声。摇了摇头,慢慢回身。只失神般念着:“使不得……使不得啊!”
元阿笙虽不是个酒鬼,但是那酒缸里流出来的酒液闻着满是一股香醇的气息。这年头的酒都是用粮食烤出来的,浪费了可惜。
小店里,香气愈发浓厚,但与酒缸倒塌,碎片满布的店内惨烈景象相比,更是让人痛心。
一群地痞无赖之中,最嚣张的就是带头的那个。他抓着锤子见着一个酒缸就敲打一个。只元阿笙过来的这点时间,已经坏了三个半人高的大酒缸了。
顾柳得了命令,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
“你是谁!”
元阿笙站在外面,看清那转过头来的人。
吊梢眼,一脸的麻子。脸大但五官小。看着像是挤在一团的,一脸的奸恶相。
阿团退回来。“牛叔。”
叔?
元阿笙看着跟前被阿团忽然搀扶住的老人,没有七十也有八十。他忙道:“人送医馆。”
顾栖跟在元阿笙身边冲阿团点头,阿团忙将人背上就走。
“顾栖,你知道为什么不能报官吗?”元阿笙冷眼看着店里被顾柳打趴的人,沉声问。
“不知。”
“官府不管?”
“管不了。无人敢说。”
“那你还说不知?”元阿笙反问。
顾栖闭嘴,目光注意着四周,不再多言。
元阿笙哼笑一声。“无人敢说?”那做这事儿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来这么久,头一次遇到这事儿。
元阿笙一身家当没几百两,没钱。
身份是顾府的男妾,没权。
他怎么也斗不过人家。
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选。他不再掺和,也没那个能力掺和。
元阿笙带着顾栖往后退,正转身要换一家买,忽然面前直直伸来一把扇子。
元阿笙垂眸,见扇子尖往自己下巴去。
他眉头一皱,想都没想,猛地抬脚狠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