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小孩去西苑,不是走的元阿笙熟悉的僻静小路。而是先往前院走了一大截,随后再转了个头,一路往西。
元阿笙边跟小孩子玩儿,边默默欣赏。
阿饼见状,略微放慢了脚步。
这里的景致与后院大不相同。
后院景色精致秀丽,多以灌木,草本为主。假山流水穿梭其中,花团锦簇,几步便成一景。
而这前边一条路走下来,则大气粗狂,带着北边的雄浑。
路面干净。
东西走向的路可供两驾马车并排而行。
路旁百年银杏伫立,蝶翼似的叶片金黄。像披上了黄金甲战士。
银杏守卫着的,有一人难以合抱,硕果累累的矮石榴树;还有金红交错,香气扑鼻的桂树。
不过越往西,过了一道石拱桥,这景又有了几分差别了。
东边的大道干干净净,不见一片落叶。
可西边却是黄叶遍地,那是能有多少恨不能就堆多少。银杏叶铺成了金色的毯子。
蓬松柔软,看着看着,就想像那橘猫一样进去滚上几圈。
“到了,少爷。”
元阿笙沉浸在景色之中,晃眼间,便看见了立在拱状院门的妇人还有奔来的年轻公子。
“娘亲!”
小娃娃挣脱了手,像一颗小炮弹冲着妇人而去。
元阿笙停步。两方距离可能有个五米。
只见小家伙跑了一半,张着小手停下。然后小手紧紧背在身后,绕开截路的男人,再继续微后跑。
年轻公子摸了摸鼻尖看来。
元阿笙微微冲着人点点头。“顾二少爷。”
顾行书轻咳几声,一本正经拱手。“元少爷。”
这就是大哥藏着的人?
竟是比他这个当弟弟的都还小些。
老牛吃嫩草啊!
顾府都知道顾母给大少爷抬了一房人进门。但是他不常出门。东苑的人兴许都没全见过他。而西苑,更是没见过。
顾行书想,若不是自己儿子,恐怕要等年节的时候才认人。
不过既然是自家娘做主的,即便是有些别扭,顾行书也没什么好说的。态度友好一点就是了。
明玉珠抱住了孩子,慢慢走上前来。
她冲着元阿笙笑了。“麻烦了。”
“棋安乖,没怎么费神。”
元阿笙十九岁,即便是在明玉珠看来都是小了的。不过几句话的来往,便发现他不似年龄这般少年意气。
顾行书单手拎起奶娃娃抱紧怀中,像抱西瓜一样抱着掂了掂。“躲我?”
顾棋安转头,扬起小下巴。“哼!”
倒是跟她娘有神似。
顾行书爱极了,亲了一口小脸。惹得顾棋安连连擦脸。
元阿笙笑笑。“孩子送回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顾行书:“进门喝杯茶再走吧。”
顾棋安也跟着学,飞快招手。“哥哥,喝茶,来。”
元阿笙摇头。“不来了,院子里还有事儿。”
他身份本就尴尬,不好多呆。打了招呼便回去。
*
下午,元阿笙在云潇院里打转。
芭蕉树下站一站,院后的小池塘停一停。最后实在无聊,还是拎着鱼竿儿去了湖边。
湖水连绵,犹如镶嵌在顾府中的绿宝石。四周芳草萋萋,与碧绿的水面相映成趣。
本该是一幅静谧的画,可花丛中€€€€€€€€的声音不断。
元阿笙心中一紧。
瞬间,他脚尖转动,打算原路返回。
“喵€€€€”
细软的猫叫传来。
他侧头,一只白橘色的猫爪子从花丛中伸出。毛乎乎地张了张,像一瓣一瓣的山竹肉。
元阿笙微微松了口气。
肩膀舒展,又提溜着东西重新往湖边去。
“喵~”这软声调子,是另一只鸳鸯眼的长毛白猫。是以前在顾母院子里见到的那只。
“好久不见。”
元阿笙看着在自己腿边挨蹭的猫儿,没忍住,轻轻用食指点了点白猫耳朵尖。
一触及离。
“喵呜€€€€”
胖乎乎的橘猫懒散地往过来。它往地上一躺,四爪朝天,朝着元阿笙翻开了肚皮。
元阿笙展颜。“等会儿给你们吃鱼。”
“喵~”
……
一炷香后。
优雅端坐的白色猫猫动了动,双眼从湖面移开,亮晶晶地看了看元阿笙。
“别急,才刚下饵呢。”元阿笙捏着鱼竿自信一笑。
又一柱香后。
大橘猫支棱着爪子翻身,胖胖的身子圈住元阿笙的脚踝,双眼紧闭。
“呼噜……”
“呼噜噜……”
元阿笙看着平静的湖面,低头对上那双鸳鸯眼,默不作声地移开。
嘴唇动了动,还是道:“再等等,马上。”
再半个时辰后。
湖边鱼儿张着嘴巴出来,成群结对。
元阿笙余光擦过自己光溜溜的木桶,气馁地塌下肩膀。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脚踝处的软乎毛绒肚子,颓然道:“怕是吃不上了。”
“要不……”
“哗啦€€€€”
“咪呜。”白猫甩了甩湿漉漉的爪子,随后在元阿笙的注视下叼着两指大的鲫鱼走到他跟前。
“啪嗒€€€€”
鱼儿落地,白猫用爪子往元阿笙的脚边推了推,随后优雅地舔爪子。
“给我?”
“咪呜。”
“喵嗷,喵嗷,喵喵喵!”
馋急了的猫叫声从腿边炸开。
脚踝处的暖意消散,转眼大橘猫就支棱着脑袋到了鱼儿边。
白猫哈气,一爪拍下去按住了橘猫脑袋。
又颤了颤耳朵尖尖,娇滴滴对着元阿笙叫:“喵。”
元阿笙眨巴眨巴眼,耳垂悄悄红了个透。
“谢,谢谢。”
“不过,你抓到的,你吃。”
“喵嗷!”
大橘趴着地上,耳朵尖尖后撇。眼巴巴地瞅着那鱼。
元阿笙还要开口,就见白猫儿张嘴在橘猫身上咬了一口。凄厉一声猫叫后,白猫追着大橘猫钻入了花丛。
元阿笙摸了摸鼻尖,默默盯着地上的鱼好一会儿,随即飞快将地上的鱼捡起来扔进桶里。
鱼儿入水,欢快游动。
元阿笙手一抖,像是被烫了一般,紧紧攥住。
白猫的眼神反复出现在脑中。
木桶里的声音越听,十根脚趾愈发扣住鞋底。
元阿笙耳朵红透,轻呜一声,猛地将脸埋入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