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白野买了若干油菜、玉米、小麦、大豆、芝麻、花生、冬瓜、茄子、蒜种子出来,加上砍的树钱,身上的那一两银子也破开了,花了五十文。
从老姜家带来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半袋米也已经快要见底,红薯生虫他是不打算吃的,狗和鸡都要喂,所以他准备买些粮食和菜。
王叔见他好好做人,还说等他们家春耕忙完,农具和牛可以借给他用,正好不用去老姜家,省得又生出龃龉。
姜白野现在只想把日子过起来,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让谁不好活!
临近晌午,姜白野回到家中,大黄冲着他尾巴摇出虚影,他摸了摸它的狗脑袋,起身就看到自家娘亲站在门口笑得一脸鸡贼。
姜白野,“……”不好的预感它来了。
“长岁,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何氏乐得合不拢嘴,鬼鬼祟祟地将他拉进灶房,临了还东张西望一番,才一脸邀功地将灶台上的锅盖掀开。
看着铁锅里炖得咕嘟嘟作响,还飘着黄油冒着气泡的鸡汤,姜白野轻吸一口气,“你把家里的鸡杀了?”
肯定不是小红,那是小红的老婆小芦?
“那哪能啊,我又不傻!母鸡要留着下蛋给你吃呢,还要带小鸡,这鸡是我从屋后头草丛里给抓的,也不知是谁家的,还下了两个蛋在里面呢!”何氏一脸如获至宝地抓起两个鸡蛋给他看。
姜白野眼皮瞬间跳了起来,“屋后头!?”
何氏这才尬笑一声,“我寻思着不会是隔壁陆家的吧?附近好像就我们两家屋子……”
“这不家里快没吃的了吗,娘看你身体不舒服,想弄点东西给你补补,那点银钱根本不够花的,我一看那母鸡乖乖地让人抱,就什么也没想了……”何氏看着他发沉的脸色,越发的气虚起来。
“娘以前没干过这事,要不也不会被大房骑在头上那么多年……”
“以后别这么干了。”姜白野想到这只鸡对陆黎之的重要性,将怀里剩下的几百文全都掏给她。
“也有我的问题,忘了跟你说我这里还有些银钱,还有这些种子,回头拿去种上,半亩地的菜也够我们一家吃了。”
然而不等何氏欣喜多了笔钱,姜白野就从她手里又拿了两百文出来,“这是赔给陆黎之的。”
“两百文!鸡又不贵,五十文就够买一只老母鸡了!”
“毕竟是你偷来的,赔钱人还不定要呢。”姜白野只觉得头更大了,他早该料到的,他娘不算个坏的,但有些村妇的短见和私心,为了他这个儿子,更是掏心挖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我以后会赚钱,你们要是再做这样的事,我就赔给人家十倍、百倍的银钱,没钱我就让他们打一顿。”
这一下,彻底戳到何氏的心窝子上了。
姜白野却很严肃,没去安慰她,转头正要去隔壁跟陆黎之解释,看看怎么才能让他不至于怨恨上他们家。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退了回来,用勺子盛了一点鸡汤尝了尝。
油太重了。
对他这种太久没沾过荤腥的人来说,是很解馋,但虚不受补,陆黎之那样的小身板,喝了得拉肚子。
第5章 买干货,美味鸡汤
姜白野在狭窄逼仄的灶房里找了一圈,只找到几根白萝卜和一把发蔫的青菜。
虽然书里没有明确提过,但他猜测陆黎之应该是偏清甜口,就像他那个人给人的感觉。
人淡如一盏清茶,白雾缭绕,冒着仙气儿,傲骨铮铮,凛然而不可侵犯……
正好家里粮食所剩无几,姜白野看向一旁情绪低落得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的何氏,软了声音,“娘,你拿点钱去前面,看看能不能买些菜回来。”
“啊?买菜,干啥要买菜,回头我去山上找找有什么野菜,挖回来正当吃呢。”何氏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后山我看了,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而且是座矮山,人迹多了,大小动物都不见踪影,有啥能吃的不能吃的,村里那么多人都不是傻子,摘得也差不多了。
不过清水村及周边几十个村庄,被群山环绕,还有无数座危险陡峭的奇峰幽谷无人敢踏足,所拥有的资源也是这些人无法想象的。
“那你先去买些干货回来,看看谁家有没有生姜、红枣、香菇和干豆角之类的,也能多放点时间。”
“说的也是。”何氏赶忙就走了,只要是长岁想吃的,她又怎么舍不得不买。
路上碰见扛竹子回来的姜大柱,何氏还说道了两嘴,语气里尽是气恨,“你个没用的夯货,怎么不跟你那老不死的爹一起去死呢!长岁可是他亲孙子,他怎就这么狠的心,对那大孙子恨不得把命都贴给他,可怜我长岁……”
说着,还上手狠狠掐了他两把!
姜大柱疼得嗷嗷直叫,却不敢躲,“长岁哪来那么多的银钱?我们怎么能花他的!”
“还不是你个做老子的没用,再敢偷懒不干活,老娘削了你!”
姜大柱一脸委屈,张了张嘴,不等他说些什么,何氏就匆匆地跑走了。
他望向老姜家那边的方向,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捏紧了拳头。
而姜白野这边,不知道他娘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将灶膛底下烧得正旺的柴火拎了出去,浇上水,又把鸡汤盛起来,肉质还有些硬,再炖久一点会更好吃。
大概等了不到两刻钟,何氏就一脸喜滋滋地跑回来,不仅买到了他想要的,还买了些其他的。
“盐、猪板油、酱油、醋都兑了一点给我,还有花椒、大葱、干红椒、黄花菜、韭菜。”
“还有这一把的马齿苋和婆婆丁都是他们送的,我还买了十个鸡蛋,半条腊鸭腿,一大袋刚舂好的新米,你瞧瞧,我们这下有的吃了!”
姜白野看她开心的模样,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我本以为他们会躲着我,以前背地里可没少骂过他们,没想到我一买东西,他们还真卖,还直夸我呢,也是,毕竟比他们自己去镇上卖还要贵一点,傻子才不卖!”
姜白野却已经迅速地处理起来,等何氏反应过来,忙道:“你起开,我得抓紧烧饭了。”
“娘你先出去吧,这顿我来做。”
不给她惊讶的机会,姜白野就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手起刀落,生姜和大葱被均匀地切成片和段,加油煸炒后,他将一旁的鸡汤重新倒了回去,去腥三件套怎能不用,至于炖鸡汤,黄酒最好别加,会有一股怪味。
中途转大火小火期间,他又加了点香菇进去,多了会吸走鸡汤本身的鲜味,他就适量加了点,增香,最后放上几颗红枣,一下子提亮了鸡汤的颜色,让人食指大动,也多了一抹清甜气息。
打从看到他那一手精湛的刀工时,何氏就不淡定了,等在屋里头闻到那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夫妻俩口水开始在嘴里疯狂分泌。
就连不停往这边运粘土的小三子也被香得肚子咕噜噜直叫,一个没注意,口水就掉了下来。
只是没一会,何氏就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长岁咋办,我看那陆童生从屋子里出来了,像在找什么的样子,是不是在找鸡?”
姜白野炒菜的动作一顿,“这下你知道慌了?”
何氏是真的心虚到无措了,结巴道:“我,我这就去给他赔钱,大不了给他磕头,要不把小红赔给他?”
小红在外面院子里像是有预感一样,咯咯叫了几声,表达着不满。
姜白野只道:“别慌。”先让他炒几个菜冷静冷静。
书里,那只鸡最后也难逃厄运,陆黎之可是把那只偷鸡的黄鼠狼扒皮抽筋,吊在了门前的大树上。
虽然此举也有杀鸡儆猴,警告那些扰他清净的人的意思。
姜白野觉着自己跟那只黄鼠狼也差不离了,看书的时候他还直呼过瘾,现在他就纳闷,那样清绝无双的人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用一双从没干过重活的手剥了那凶狠的黄鼠狼皮的。
炒完菜,又做了满满一大锅米饭,蒸了一半的腊鸭腿。
一切完备后,姜白野才算真正地准备起来。
先用他们家最完整的一只碗盛了一碗米饭,然后将鸭腿肉细细地切成一片片,大概五六片摆在米饭上,再夹几筷子晶莹透亮的青菜缀在旁边。
鸡汤也是精选最好吃的鸡腿和鸡翅,炖得软而不烂,满满一大碗,飘着香菇、葱段、红枣,红黄绿黑白的配色,不油不腻,甘醇鲜香。
最后用一个小碟子装了两样其他的菜,颇有些中式快餐的意思了。
但出自他手,即便是一个简单摆盘,都有些意趣呢。
姜白野自恋地想着,虽然很大可能会被拒绝,但这样的诚意,谁又能说不呢?
隔壁,陆黎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打从闻到姜家飘来的一阵阵香味时,他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等他出去找了半天,算是确定自己的唯一一只鸡,也是他最重要的财产,没了。
就在他脑中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时,外面的门被人敲响,在没有得到回应后,始作俑者加大了力度,并耀武扬威地喊道。
“陆黎之,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再不出来,我就翻墙进来了!”
陆黎之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嚣张,这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快步走进卧房,从枕头底下的床板里翻出一把带鞘的匕首,上次用这把匕首的时候,他切了那人的小指,那人千不该万不该羞辱他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第二次。
陆黎之拔了刀鞘,抿着唇走出去,双手放在门上的刹那,他已经做好了最好的防御姿态。
想到姜二的体型,他冷目凛然,一把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含笑的俊脸。
因为他的出现,那抹笑容扩大了些,“你来了。”
身形高大的青年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却认真看着他,歉疚道:“很抱歉,关于杀了你的鸡。”
陆黎之飞速间感受到的异样顷刻消散,变得厌恶,每一个眼神都生动地写着对他的排斥。
姜白野这才发现这双眼睛是这样的好看,像是含着一簇明亮的光,如果不那么讨厌他就好了。
他轻叹一声,“这是赔给你的钱,虽然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陆黎之看着他递来的粗布钱袋,沉甸甸的,即便没有接过来,也能感受到那分量,绝对超过一只鸡的价值。
但他怀疑有诈。
尤其当他目光划过姜白野另一只手上的托盘,一大碗鸡汤赫然陈列其上,香味扑鼻,伴随着其他几道菜的香气,丰盛得让人口齿生津。
再对比他一天只能吃两顿的清简,甚至早饭只有一个水蛋,现在连下蛋的母鸡都没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来他面前炫耀、挑衅!
陆黎之捏紧刀柄,在对方的笑容中,几乎要忍不住给予他一击。
却在这时,青年将满满一大托盘递到他面前,轻咳一声,“不知道这个合不合你的口味,这是专门给你做的,也算一份赔偿。”
陆黎之愣了下,神色变得更加警惕,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绝无一丝恶意,如果你对我稍微用点心,以你的聪明,不会猜不出来。”姜白野见他不接,将钱袋放在托盘上,然后搁在他跟前的门槛旁边。
“顺便,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写给我看。”
不等陆黎之反应,姜白野就起身走了,他饿了,尤其自己做的美味,他还没能吃上一口呢。
陆黎之看着他轻快的挺拔背影,目光落在地上的托盘上,良久,就在他蹲下来想做什么的时候,一道身影走到了他跟前。
“陆童生……”
也不知怎地,他的手指迅速缩了回来,看向面前神色不安的妇人。
“你的鸡是我偷的……我干的坏事儿,总不能让长岁给我背了,要是像他堂哥那样,我这个做娘的还是不是人了。”
何氏这番鼓足了勇气,脸都窘得通红。
一把岁数的人了,在个小辈面前低头,跟个孙子似的,何氏无限后悔自己脑袋被驴踢了才干出那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