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因为他特殊的“名气”,很快,清水村就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惊动了。
看过的人无不夸姜白野是个能人,独具匠心,不少人都怀疑他是真的要改邪归正、村霸从善了。
一直在家中等着他们回来的姜老头却气得发了好一通火,直骂那些人没长眼睛都被姜白野骗了,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找到自己头上来绝对不管!
李氏也开始慌了起来。
她虽不知这个二小子有什么能耐,但丈夫和儿子都对他颇为上心,现在眼瞅着他一步步摆脱恶名,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对他改观,连带着对姜大柱何氏那样的人都能夸赞得起来。
这才半个月啊,以后还得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二房爬起来,越到他们大房头上来!
李氏想到丈夫前两天回来时的嘱托,为难道:“要是那边再不闹点事出来,这断亲估计就不好断了……”
姜老头脸色一沉,想到自己人放话,说二房肯定会回来死缠烂打,结果人却迟迟没来。
好奇的人都问了他不止一次,近来语气里更是隐隐透出几分嘲讽,弄得他很是没脸。
“走,去他家,我倒是要看看,他盖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姜老头想到他那不成器的二孙子以前还特地为个看门狗做过狗窝,就忍不住讽刺起来。
李氏也很好奇,背地里还曾偷摸摸瞧过几眼,却不好叫人看见,因而对那边的情况也不清楚。
姜玲儿在家中做着绣活,不情愿过去,她也很不理解,“堂哥变好了不是好事吗,娘你干嘛揪着他不放?”
“你懂什么,这个家只能有你哥一个人出头!”
“我不去,你们以前说堂哥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现在人家好了,你们还盼着人不好。”
“你个死丫头!他哪里好了,我们这是提防他做更多的坏事,影响你哥科考,再敢胡吣,看我不掀了你嘴皮子!”李氏佯装要打她,姜玲儿也不敢顶嘴了。
心里却怀疑,她哥考了两次院试都落榜了,近来更是一直泡在学堂里不愿回家,也不知今年八月能否取得一个好成绩,成功考取秀才。
三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前往位于村尾的姜白野家。
路上,姜玲儿翻起为数不多的记忆,想到那几间破烂狭窄的茅草屋,连忙摇了摇头,她爱干净,待会就站在外面不进去好了。
谁知,当他们快要到的时候,打老远,却看到一栋独特而新颖的土坯房鹤立鸡群地立在那里。
规规整整,方方正正,上下两层,恢弘气派,不论是窗户还是门,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样式。
“这,我们走错了?”李氏不敢相信。
姜老头率先拉下脸,心里也惊疑不定,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反正他是不信这样奇怪又称得上完美的房子是他那二孙子能盖得出来的。
“走,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第10章 受气病倒
姜玲儿立马好奇地小跑过去,本来是被新房子给吸引的她,忽而闻到风里传来一阵诱人的香味,勾得她肚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娘,这家的饭菜好香啊!”她指了指陆黎之家的方向,李氏和姜老头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他们不是没吃过好的,以他们的家境,隔三差五吃个肉还是可以的,但这味儿也太香了吧?就是酒楼跟前都没闻过这么香的。
李氏想得更远,她知道这是越明经常提到的那个陆童生家。
作为十里八乡唯二的两个童生,都是一次考上的,但陆黎之是以十七岁尚未弱冠之龄,还是县案首、府案首,也就是考了两个第一名。
还被县里的头等书院看上,院长亲自来相邀,当时闹得轰轰烈烈,虽然最后没能去上,她却很难不介意,怕陆黎之抢了她儿子的风头。
现在见他还有心思琢磨吃的,把饭菜弄得这么香,李氏就乐,这人今年准得落榜!
笑容不过三秒,姜白野就推开院门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饭菜,那股勾人的香气就更浓郁了。
“咕咚”一声,不知是谁的口水声响起。
三人眼尖,瞧见那堆尖的白米饭颗颗晶莹、粒粒分明,并不是姜老头给的陈米碎米,旁边还放着一碗嫩黄的鸡蛋羹,撒着翠绿的葱花,蛋香十足。
以及一道凉拌木耳,剁碎的红色小米椒辣气裹着甜醋,酸辣开胃,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做法。
一道红烧春笋,居然还有肉片,肉汁儿都炒了出来!
李氏瞪直了双眼,情不自禁地叫起来,“长岁,这是你家的饭菜?”
姜白野审视他们两眼,慢悠悠道:“要不然呢?”
“不可能!你们哪来的银钱吃这么丰盛。”说着,姜老头还收了下口水,“还有这栋房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上来就是一句不客气的质问,真当姜白野还是过去那个稀里糊涂可以任他打骂的闷葫芦呢。
“是啊,长岁,你们要是没吃的了,我们也不是不能接济你们一二,偷摸人家的就不好了,影响的可是我们整个姜家的声誉。”李氏皱着眉,苦口婆心道。
旁边,陆黎之估摸着姜白野要来的时间,走到大门边,便听到这么一句,立即停下了动作。
“放屁!”何氏怒气冲冲地跑出来,“谁偷摸东西了!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钱,我们自己盖的房子!没影儿的事你们要是再敢胡说,诬陷我长岁,我可就要拉着族长和里正好好说道说道了!”
“你个刁妇……”姜老头张嘴就要大骂。
姜白野补充一句,“大不了闹到县太爷跟前。”
一听“县太爷”,姜老头和李氏的脸色都变了。
“我记得本朝律法,诬告他人实行反坐制,也就是你们诬告我什么罪行自己就是什么罪,顺便,我也想平反一下我过去的冤情,让县太爷帮我查查以往的那些坏事都是谁干的,又赖在我头上!”
一字一句,字字戳心,听得门后面的陆黎之神色微紧。
李氏虽不清楚这背后的真相,但看着姜白野这双灼人而笃定的黑眸,她开始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姜老头更是结结巴巴道:“谁、谁说要报官了,你个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只是好心提醒你,怕你走岔路罢了。”
一副他们不识好人心的样子,还气哼哼地挥袖往他们家走,“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的,老二呢,大中午的,老二不会还在睡懒觉吧?”
喊人的同时,姜老头迅速左顾右盼,他年轻那会做过工匠,打眼就能瞧出这里跟以往的不同。
除了高高的一堵围墙,圈出一方宽敞干净的小院儿,西边的灶房也扩大了两圈,跟别的表面坑坑洼洼的土坯房不一样,姜白野家的每一面墙都修得四平八直、平整光滑。
若是手艺好的老师傅,倒也不稀奇,问题是老师傅都盖不出这样光滑的墙面,听说帮他家盖房子的还是一帮成天游手好闲的混子?
难不成有个厉害的工匠在指导他们?
姜老头立马想到村子里的老工头刘义,那可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凭着帮人盖房发家致富,还在镇子上置办了家业,姜老头平日舔着脸这人都不爱搭理他,却来帮二房?
李氏也跟着蹿进去,这也摸摸那也摸摸,本来人都觉得土房子比不上砖瓦房的,她却没办法昧着良心这样想,心里是嫉妒又是羡慕。
何氏厌恶得想将他们全都撵走,被姜白野拦下,“让他们看,受气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果不其然,正要借题发作的姜老头训斥的话都酝酿好了,就看到敞亮的堂屋里,姜大柱正拿着一把锯子和刨子在做家具。
一上午的时间,他做了两条凳子出来,手还有些生,但做得很上头很认真,连姜老头他们来了都没发现,还当是姜白野。
“长岁,你说的那个折叠躺椅是不是这样做的,你再画个给我看看。”
“老二?”姜老头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他这个二儿子有多爱偷懒爱睡大觉,真的是从小到大的天性,虽然言听计从,但从不主动多干一件事,就是媳妇都是逼着他娶的。
现在是换了个人?
“爹?”姜大柱本能地惊喜了一下,但想到那天长岁对他们说的,笑容顿时少了几分,“你来干什么?”
姜老头脸一黑,自以为最能拿捏这个儿子,“我不能来吗,分了家我就不是你老子了吗!”
“是我老子,你还那么狠心,是要把我们这些年上交的公中还给我们吗,给一半也成啊。”姜大柱很是耿直地道,最近他梦里都在惦记着钱呢。
姜老头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
“老二你怎么说的你!爹走那么远的路来看你们,你连杯水都不给他倒,也不让爹坐下一起吃饭,回头外面的人不说死你!”李氏拿出长嫂的架子来,摆明了想蹭他家午饭。
姜大柱哪里看不出来,诧异道:“外面都在夸我们啊,你们去问,夸我们家屋子盖的好,你们瞧,这楼梯这门窗,这几间崭新的屋子,还有楼上,嘿……”
却是自个儿乐了起来。
“你不是大柱!”姜老头手抖着指着他,大柱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哪来的胆子!
平日一见自己就怂的软蛋,这会儿在姜老头眼里就跟中了邪似的,没错!这一家子肯定都中了邪,要不然短短时间内怎么会冒出这样漂亮的房子,吃上这么好的饭菜,还各个都变了性子。
姜白野见他眼神不对,笑眯眯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以一种幽缓的语气,“爷这是怎么了,喝杯水吧?”
“啊!”姜老头吓得一把打翻他的水,冷汗都出来了,“我要回去,赶紧回去,别在这待了!”
李氏还想弄明白二房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心里的震惊已经快要掩饰不住,就被姜老头叫走。
姜玲儿咬了咬唇,恋恋不舍地看了姜家的二楼一眼,想要进去看看的心情是那样迫切,却不得不跟着离开。
三人前脚一走,姜大柱就垮了下来,显然心里还是有些本能的畏惧在的。
“爹你做得很好!”姜白野夸赞道,“这个家就靠你撑着了。”
姜大柱又来了劲,“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从小偏心你大伯,把账房的好差事给了他也就算了,到了你这,凭什么你比越明聪明,却不能读书,如果你像你堂哥那样早早念书,肯定会更好。”
说到底,不能让儿子念书,还是他的遗憾。
何氏却早已放下了这件事,担心道:“你爷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瞧着有点不对劲。”
“一时不能接受拿捏不住我们,我们又变好的事实罢了。”别看姜老头是家里的长辈,一把年纪了,但对同是自己的子孙,也有踩低捧高、欺软怕硬的心理。
现在一下子变得不受他掌控,想不开不病倒才怪。
不出意外地,回去后,姜老头就昏昏沉沉的觉得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很是受了一番罪,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想明白,然后打定主意。
“田契和地契都还在我手里,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跟我叫板!”
李氏甚至想了个馊主意,“他们那房子我瞧着还不错,要是拿来给越明读书,肯定清净。”
此是后话。
这会儿,姜白野趁着饭菜还热着,立即送到隔壁,就看到陆黎之已经等在了那儿,像是在专门等着他的样子。
姜白野有点高兴,“是不是饿了?你还没完全好,多躺一会吧,书也别老是看了,以你的实力,这次肯定能考个好成绩。”
陆黎之听着他一句接着一句仿佛讲不完的关心,还透着股熟稔劲,以及对他的信心……
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让他有些不习惯。
他目光审视而征询地看向对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姜白野看出他的疑惑,顿了下,很是坦诚道:“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帮你就是在对付他。”
姜越明?
姜白野点了点头,“这人狭隘自私,一山不容二虎,对你这个同村的都能这么针对,对我这一个家里的,可能会跟他共享家中资源的人,更不会手软了。”
这也是陆黎之能想到的最大原因了,确定这人没有撒谎,他安心了不少。
“当然,如果不介意我个大老粗的话,或许我们能做个朋友?”姜白野笑出一口白牙,豪爽地朝他伸出手。
陆黎之一愣,朋友?他也曾有过朋友,却在听闻那些风声之后,全都避他不及,活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