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婆婆的过去,陆黎之自然没法心安理得地承受她的恩情,不过两人也算有点相依为命。
因而李婆婆这么问他,陆黎之稍作思考,重重点了下头,这是他的认可。
姜白野一直说要跟他做朋友,陆黎之觉得时至如今,两人应该算是朋友了,如果姜白野没有突然反悔的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放弃科考?”李婆婆极是艰难地问。
她怕,黎之这样义无反顾地往上面闯,会遇到什么危险,像他爹当年那样,尤其他还是这样会被人诟病的身体,其中艰难根本无法想象。
而陆黎之的回答,跟过去并无什么不同,他毅然摇了摇头,自己要实现爹的遗愿,他也要顺着这条路,找到当年爹莫名身死的原因!
不管有多困难,他都不会放弃。
李婆婆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了一个主意。
然而不等她转身去执行,陆黎之就像看破了她的想法,拉住她的胳膊用力摇了下头,甚至眸里都带上了几分恳求之色。
他知道李婆婆肯定是想让姜白野劝阻自己,亦或者保护自己,但不行,他绝对不会利用朋友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不会让姜白野涉险!
“你这孩子……”李婆婆叹了口气,最后只能不甘心地离开,不过她觉得,黎之或许想得太简单了些,有的人,恐怕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退身而出。
姜白野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回想刚才李婆婆的眼神,胸口还有些鼓噪,仿若有种深藏的秘密被戳破的感觉。
明明这段时间自己都清心寡欲,每日忙得没心思想七想八,睡前和醒来时,还会特地背一背枯燥的《百草经》,压制内心过剩的念头,甚至尝试过和陆黎之拉开一些距离……
竟然都没用!
反而随着一段时间不见,反弹得更为厉害,刚才有一瞬间,他甚至疯狂地渴望和陆黎之亲近,各种挨挨蹭蹭。
姜白野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反向治疗了,说不定他跟陆黎之更熟悉了之后,发现他其实是个抠脚大汉,他的神坛地位一下子掉下来,自己什么花花念头都没了。
就跟前世他和室友一样互相丢臭袜子……不行,他怎么有点期待了起来。
“长岁!”何氏用力在他跟前挥了挥手,“你再给算一遍对不对,这是给乡亲们付的工钱,明天该结给他们了。”
姜白野顺手接了过来,有了在陆黎之那里识字的名头,什么都能说得过去了,也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会看账本的问题。
到了第二日,大半个清水村的人都聚在了村口,这阵子动静过大,甚至引来了隔壁李家村的一些闲人来看热闹。
“他们在做什么?”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吗?”恶意地揣测。
“他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事。”对比之下,李家村人的心气就很不平和了。
这段时间,他们村子里闹得鸡飞狗跳,里正不像个里正,族长不像个族长,不少老头还争着抢着要当新族长,明明族里都穷得叮当响了,还觉得当族长有什么好处呢!
“来了来了!”伴随着一阵欣喜雀跃的呼唤,姜白野准时到场,就是没想到大家会选在这个地方,嗯,很合他的心意。
他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一大袋子银钱,是真的一大袋,足足有十几斤的铜板和一小袋银子,豪气道:“发钱!”
大家立马兴奋地议论了开来,因为当时姜白野说暂时没钱给工钱,所以都放到了最后一起结算。
不过在此之前,一些不相信姜白野和生怕打白工的人都选择了退出,姜白野也由此剔除了一些心性不是那么好的人。
这会,这些人就眼巴巴地看着他按照账本,给每人发足了工钱。
何氏和姜大柱在一旁,一个帮忙数钱,一个帮忙给钱,有人只干了一两天,只有几十到百来个铜板。
有人连干了一个多月,还是盖房子这样的重体力活,因为到了夏天,姜白野还给了每天五文钱的“高温补贴”,等他们拿到手,甚至有二三两银子,少的也有个一二两。
对比他们在外面有一天没一天地干着短工、苦活,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钱?
就是粮税不重,但收成也很有限,每年保持个温饱已经算是不错的状况。
这下大家拿到一大把的银钱,无不激动得眼眶有些湿润。
就连不少妇道人家,因为参与了栽种药草,也赚到了一笔不错的工钱,心里有了底气,家里的男人都得好声好气跟她们说话了。
整个清水村其乐融融,一团和气。
不远处围观的李家村人却气成了河豚,气自己怎么不是清水村的人,又气姜白野怎么不是他们李家村的,这些钱本也可以是他们的!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姜白野钱刚发了一半,一道披头散发的狼狈身影猛地从角落里扑出来,直直撞进人堆里,一把夺过了姜大柱和何氏手里的钱袋子就跑。
众人,“!”
第31章 午睡,哭泣
姜白野一个眼疾手快,几大步追上去,一脚飞起踹在这人后背,将人狠狠踹趴在地上,手里的钱袋子一下子哗啦啦洒在地上。
李家村的人呆呆地望着掉到自己跟前的银锞子和铜板,咽了下口水,忽然大喊:“快捡啊!”
数人瞬间动起手来,动作别提有多利索,飞快地捡着地上的银钱。
“你们这群混蛋!住手,抢钱啊!”清水村的人气急败坏地追上来,跟他们大打出手。
有人抢了钱就跑,有人完全红了眼似的,捡了一个两个根本不知足,看到地上一大片,直接连土也一把抓起,被人一拳头砸在背上,闷哼一声,连忙塞进自己裤、裆里。
有女人家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直接气哭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公然抢钱啊!”
姜白野倒也不管,任由他们捡,将一开始抢钱的人一把抓起。
居然是姜大山!
此时的他衣衫不整、形容邋遢,跟个疯子一样,红着眼咯咯咯地笑,脸上尽是得逞之色。
这段时间,他钱没了,名声没了,活也没了,被打得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最重要的,心爱的女人也跟人跑了,带着他的孩子。
姜大山失魂落魄,镇上没法去,在村里处处被人指点,躲在家里也被姜老头戳着脑门骂,连床上都没法待,被李氏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姜大山可不得疯!
他早知姜越明这个儿子是个没良心的,所以才想重新生个儿子,李氏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他找个女人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
“是你,是你毁了我!一切都是你做的!”姜大山蓦然阴狠起来,手里猛地出现一把刀,就要恶狠狠地朝姜白野刺来。
“长岁!”何氏惨然失色。
姜白野早提防着他,跟扔麻袋一样一把将他丢在地上,重重踢走了他手里的凶器。
姜大山竟尤不甘心,爬起来还要再捡,姜白野啧一声,一脚踩在他脖子上,“你真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他只稍稍用力,姜大山就听自己脖子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他吓得登即不敢再动,理智也迅速回笼,感受到姜白野罩下来的气势,肃杀、戾气,浑身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好、好侄儿,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伯可能在梦游……”
话没说完,就被姜大柱气势汹汹地拿着根木棍,冲上来,一棒子用力敲在头上,晕了过去。
“竟敢拿刀子出来,他是疯了吧!”姜大柱心有余悸,忍不住又上前给了几棍子。
而李家村的那帮人也已经被清水村人制了下来,见姜白野望过来,连忙战战兢兢地交出手里的铜钱,“我,我错了,钱都在这里……”
姜白野笑了,看向在场的女人,温声道:“麻烦你们退避一下,我有事要处理。”
一帮女人很是好奇,但还是走远了些,不等她们做好准备,一片杀猪般的哀嚎便接连响起€€€€
“不,不要脱,我给,我全都拿出来!”
“不要脱我裤子啊啊!”
“救命,给我留一条呜呜……”
姜白野负手而立,“脱,继续脱!脱得一丝不剩,再倒挂到树上,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藏到哪去!”
清水村的男人们感到解气至极,一个个咬牙切齿地,全都没有手下留情,连袜子都没给他们留下,等将人赤条条地挂在树上不断抖落,又从他们的头发、发包里倒出几个碎银子。
姜大柱对了下数,还多出了一些,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我的钱呜呜,那是我自个的!”
没有人会承认这点,姜白野临走前,还毫不客气地在姜大山的一条腿上重重一碾,直将人膝盖骨踩碎了才走人。
一帮挂在树上的人顿时吓得噤声,也不敢开口让人把自己放下来了。
就这么光秃秃地“晾”着,像一只只待宰的大白猪,路过的人无不看了个光,羞得他们狼嚎鬼叫着要回家。
等换了个地方,这次再无波澜地将钱给结完了,大家纷纷表达感谢,还道:“作坊建起来了,你们家要办酒吗,这次一定要办了吧?”
何氏立马露出个笑容,“六月初八,还请大家来捧个场,庆祝作坊开业,大家一定要来啊!”
“那是自然的,我家小子以后可得在这里做工,说什么也要来帮忙。”
“到时候缺桌子凳子一定不要客气啊,我们自己端过来!”
“我让家里婆娘过来帮忙做饭,打下手,干什么都行。”
说起这个,社恐的姜大柱立马忍不住了,“到时候我家长岁主厨,你们可得尝尝他的手艺,绝对让你们终生难忘!”
众人诧异地看向姜白野,他还会做饭?一个大男人,还做得那么好吃?
不少人都期待了起来,不管好不好吃,他们都会说好吃,毕竟以后这人就是他们的雇主,给他们银子的人。
大家欢欢喜喜地散了,王里正收到信后,立即背着手去了罗大叔家,“去其他村一趟,我打算邀请其他村的里正一起过来,庆祝这件大喜事!”
罗大叔抽了抽嘴角,确定不是去把他们气得半死?而且距离六月初八还有好几天,隔天通知都不算晚,这个时候就去刺激他们,确定还想让他们睡个好觉?
心里这么吐槽着,罗大叔别提有多积极地拉着王里正,将白石镇底下的村庄几乎都嚯嚯了个遍,这下,不光他们里正得知了“济春医药坊”即将开业的事,就连不少村民都知道了,一时哗然不已。
“济春”是姜白野家的祖传老字号,是“济世救人,妙手回春”的缩写,既用了祖上那么多东西,如果能在这个时空再继续传扬下去,也不失他作为后代的一份责任。
不过他已经许久没去练字了,姜白野二话不说,将从山里摘回来的野枇杷揉搓出浆,放入新打出来的冰凉井水里冰镇了一段时间。
再把盐炒花生碎、蒸熟的红豆、切好的蜜饯、干果点缀上去,撒上几颗通红的枸杞,浇上一大勺特制的红糖水,最后摆上两片干花瓣,一碗清凉解暑的冰粉就出炉了。
姜白野又给自己做了碗,然后挑了一筐昨天特地去山里摘回来的新鲜水果,山葡萄、金钩梨、野桃、杨梅、酸李等等,用冰凉清透的井水洗干净,就迫不及待地去了陆黎之家。
说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正式来这了。
陆黎之正在午睡,朦朦胧胧地,似乎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想要清醒过来,但昨日听了李婆婆的话,他又发奋挑灯夜读到天明,因而这会睡意沉沉,脑子里明明想着要起来,身体却还在沉睡。
沉睡得连脚步声靠近都没察觉……
姜白野发现他大白天的躺在床上,吓了一跳,“陆黎之,你没事吧?”
手顺势就贴在了他额头上。
不算烧吧?姜白野不太确定,凝视着男人微微坨红的白皙面颊,浓密的长睫安静地垂落在脸上,双眼紧闭呈现出弯弯的一弧,整个人少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而多了两分乖巧。
姜白野心口发软,见他光洁的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再看他穿着春秋两季才穿的厚实中衣,汗水甚至浸透了一点衣襟,长指毫不犹豫地挑开了他的衣带,想让他排排汗。
“话说,那么热,你捂得这么紧做什么?”
姜白野都恨不得天天光着膀子,若不是顾及着村子里还有女人在,让他只穿裤衩都没问题。饶是如此,这样的天,他也只穿了一件,还松松散散的,衣襟时常大开,露出惹眼的古铜色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