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么好看的交杌,还有这新式的躺椅、笔筒、匣子,哪个不比木桶和盆赚钱,要不你去县里试试?”
“直接去府城吧,上门推销。”姜白野建议道,让姜大柱本能地迟疑了下,“上门推销?”
“比如府城东街那些店铺,一些个比较闲的掌柜东家或许需要一张这样方便折叠的躺椅,再不济,买回家也是有这个银钱的。”
“笔筒什么的可以卖给书铺看看,不过以后尽量做同一种类型、受欢迎的,否则这也做那也做,费精力不说,也不好卖,难以形成个人特色。”
何氏怪异地看着自家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心情雀跃、精神奕奕的儿子,这几日他不是恍恍惚惚的总是走神,干什么都没劲吗,这是病好了?
姜白野察觉到她的打量,笑容更盛,继续道:“孙大夫孟大夫那里还可以送两张躺椅过去,除去人情,放在他们店里也算一个招牌,有人要是发现新颖好看,坐着舒服,就让他俩给介绍一下,届时顾客也会慢慢多起来。”
“等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你的木匠手艺,或许还能盘下个铺子,一边将你做出来的东西展出现卖,一边接定制的,生意越做越大了,没准你还能再招几个学徒,签卖身契或直接买奴仆回来,这样你也能用得放心,然后多接些生意。”
至于为什么是买奴仆而不是像他这样招有经验的师傅,实在是他爹不适合勾心斗角,他也不想让他爹陷入那样的腌€€事中,他爹佛是佛了点,但这样的人也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心无杂念。
一旦做起事来,就会格外认真投入,比旁人更能做得精深,以后未必不会混出个名堂来!
姜大柱听得直抽气,“这,这想得也太远了吧?”毕竟他是卖两个水桶出去就能高兴半天的人。
“真能做成这样?”
姜白野点头,“只要爹继续把手艺提上来,以后就算你不开铺子,待在家里,也会有人特地找上门来,找你做东西。”
姜大柱激动得红了眼,忍不住心生向往,那样,自己是不是就能稍微做到长岁所说的€€€€腾飞而起、功成名就?
他不想让长岁说出去的话被人嘲笑,他也不能再给长岁丢脸,“好,爹会努力的!”
说着,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屋子里,是姜白野专门给他腾出来的工作间,里面堆满了木材和工具,刨得满地的木头花和碎屑,还有姜白野根据现代制作出来的方便量具和凿子、锉刀一类。
接下来,再教会他爹看一些图纸,自己就能将脑子里的那些后世木制品大致画给他,让他做成成品了。
如此想着,姜白野就觉得或许可以把那些东西描述给陆黎之听,让他画出来,也更加逼真、似模像样,他爹就能轻易做得出来了。
说干就干,姜白野兴冲冲地打算出门,被他娘叫住,唬着脸,“你又要去打扰黎之看书?”
姜白野瞬间败下阵来,像霜打的霸王花,“我准备找他办些正经事。”
“只要不是读书的事就不是正经事!”在何氏看来,自家熊孩子自个不愿意念书,还要去祸害隔壁的好学生,实在不像话得紧,硬是看着不给他出门。
姜白野也就这样憋了一夜没去见陆黎之,便觉得思之如狂,憋得浑身都不舒服,左思右想他那一咬究竟有没有深意,正经的兄弟可不会这样,可若只是陆黎之单纯表达愤怒的方式呢?
辗转反侧,焦灼而渴望。
到了第二日,姜白野要去府城将贺麟为他找来的那几个师傅拉到作坊,集中给他们和丁跃教一些炮制手法,他爹也已经早起将要带去卖的木器搬到了自家马车上。
姜白野敲响了陆黎之家的门,半晌才听到院里的响动,原先觉得再平常不过的每一个动静,都能让他胸口发热,等人打开门,见到这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他只觉得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消散一空。
陆黎之略作停顿了下,垂下眼帘,径直朝他的马车走去,没有给他问话的机会。
“等等,黎之你又要去卖话本?”姜白野注意到他放在包袱里用来装话本的匣子。
陆黎之点了点头,这是他之前就写好的,他要多攒点盘缠,后续买笔墨纸砚和注解的四书五经、押题的文章以及赶考的路上都需要一笔不小的花销。
现下他已存了快七十两银子,但他觉得还远远不够,万一大家很快就不爱看话本了呢,只能趁着这阵热潮,尽快多赚一点银钱。
等院试过后,他再做些文章和书画,看看能不能换点钱,倘若考上秀才,便要入官方的府学或县学,届时管理严格,私下活动的机会就不多了。
但也只有入学,才能获得接下来乡试的资格,何况他现在靠自学已觉有些费力,必须要进学了才是。
姜白野站在马车底下,笑看着他,“可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府城了?”
陆黎之眨了眨眼,终于肯看向他,就见他伸出只手来,循循善诱道:“给我吧,我爹要去府城卖东西,载不下你,我帮你去卖。”
陆黎之眸子微瞪,仿佛在说,那你还来敲我的门。
“就是这肩膀总有些疼,我昨晚瞧着似乎有好几个牙印呢,不知道是不是红肿了……”姜白野耐人寻味道,见他眼神有些闪躲起来,耳边也泛起红意,心里顿时痒痒的。
到底是忍住了没再说什么,省的把兔子逼急了,又咬他一口,翻脸不认人。
姜白野可不就看出他有这个倾向,立即收敛了时刻想要外溢的心思,准备徐徐图之,可别吓跑了他。
总之,姜白野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此事不是不可为……心情甚是愉快。
陆黎之从车中下来,见他没再继续提起那件事,暗暗松了口气,他也不知自己昨日为何要那样,忍不住之下……等他将话本交给姜白野时,想到这是《问风流(贰)》,手指下意识一紧。
“怎么了?”
陆黎之摇头,反正他又从不看自己的话本,坦然地交给他,站在门边看着他策马离开,这几日困扰他许久的事好似也随之离去。
回到屋子,陆黎之忍不住拉下肩头上的衣衫,露出一边白皙如瓷的细弱身体,侧目看着那深深的牙印,微微泛着青紫,想到自己竟也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瞬间捏起了衣带。
真的能这样,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姜白野行至村口,忽然想起什么,紧急勒马,“爹,你来驾车,我有点事。”
“啥?”正在车中打盹的姜大柱风中凌乱,“我不会,我不行,别让我来!”
姜白野将他推到前面,“以后你要是生意做起来了,可不就需要再买辆马车,试试吧,慢慢就会了。”
“不是,我……”
姜白野想着之前贺麟说的那什么《问风流》,在原书中可没出现过,似乎还与自己有关?
再也忍不住了,大步钻进马车厢,打开了陆黎之交给自己的包袱……
第40章 清心泻火,占有欲
沿途,不少去往镇上的村民都见到马路上踢答踢答着一辆马车,马儿时不时还停下来啃两口路边的野草,坐在车前的中年男人急得一头大汗,“大黑,快走,别吃了!”
皮毛顺滑发亮的骏马打了两个响鼻,像在回应着他,没一会才懒懒地迈着小碎步优雅地往前走,可把姜大柱急的,又舍不得生拉硬拽。
一路上就这样龟速行驶着,不断被旁边步行的路人超过,还都稀奇得多看他们两眼,倒也慢慢地,叫姜大柱掌握了一些驾车的技巧。
罗大叔驾着驴车都跑了个来回,见他们还在路上蠕动,时不时还往后面退半截,连忙摇头跟在后面,教姜大柱驾车。
很快,马车终于加快速度行了起来,撒性子的大黑挨了一马鞭,顿时吭吭哧哧不满又蛮横地狂奔起来。
全程,姜白野都两耳不闻窗外事,滋滋有味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唇角不自觉勾起,傻乐。
原来自己在陆黎之眼里是这样的吗?简直就是一个完美人设!
英俊,潇洒,可爱,善良,真实,又霸气,短短的文字里,处处都是高光时刻。
虽然他没看过陆黎之的其他话本,但他对“戚九”的着墨实在能看出他对这个人物的喜爱,就连行文都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不像他所写的其他话本,整个基调以悲怆和大气为主,让人震撼而动容。
戚九甚至不像别的主角那样历经沧桑、饱受摧残,他只是单纯以“问道解惑”的方式从深山走进俗尘,寻找一个答案。而他身后,也有无数支持和鼓励他的人,他阳光积极、乐观向上,不管什么困难都无所畏惧,游刃有余,他心系天下、见识渊博,慈悲又勇敢……
偏爱,赤、裸裸的偏爱,甚至舍不得让戚九有半点不好,通篇都是宠溺的字眼。
能让初次见面的贺麟就说出像自己,虽然姜白野自个都不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好,但,姜白野笑得无法自抑,笑声传出老远。
这是陆黎之眼里的自己,几乎完美的自己!
而且他还突破只写一万字以内短篇的惯例,写了第二部 ,以后没准还有第三部、第四部……
“黎之,你真可爱!”姜白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整个人躁动而充盈,“这么暗戳戳地,更让人想欺负了……”
到了县里,姜大柱率先给孙大夫送去一把折叠躺椅。
一开始孙大夫还不以为意,等人走了许久,他无聊时,才尝试着按照姜大柱说的,将折叠好的椅子打开。
椅身处处有曲,面面有直,流畅通达,线条煞是好看,不像当下很多椅子那样横平竖直,坐久了还会腰酸背痛屁股梆硬。
孙大夫当下就有些满意起来,等坐上去,一双无甚波澜的老眼顿时瞪大,连忙动了动身子,将自己往椅子里又融了融。
“€€?舒服!为何会这般舒服?这比寒冬腊月睡被窝里还要舒坦啊!”
同一时间,回春堂也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几个炮制师傅排着队轮流要体验这种躺椅,坐上去后无不惊叹跟他们之前坐的躺椅不太一样。
“太舒服了,太合适了,这扶手,这脚踏,每个位置都刚刚好!”
“别说了,快下来,让老夫也试试。”
“嘿,不得了,我都想跟这躺椅绑起来不分开了!”
姜大柱嘿嘿地笑,“我儿子说了,这是什么人体工学设计,你看这弧度、流线,全都依照着人的身体曲线而来的,可以很好地保护和支撑头部、颈椎和腰椎,久坐不累!”
“还真是这样!”孟大夫一把将钱老师傅从椅子上薅起来,一屁股坐上去,整个人就黏在了上面。
钱老师傅的儿子钱小师傅还瞧出点花样,“这是什么?”
姜大柱又跟组装机器一样,咔噔咔噔地从椅背后面放下一个圆弧状的摇摆装置,霎时间,躺椅变成了摇椅,微微地晃着,让人惬意得想要眯起眼睛,来杯热茶。
一帮人又咋咋呼呼地要挨个体验,坐上去又是一番不肯下来的姿态。
“好精巧的设计,脚踏还可以拉长,腿放上去当张榻床也可以啊!”
“当摇篮也行啊,把崽子放上面,一晃一悠,自个就睡着了,绝对不吵不闹。”
姜大柱还道:“等我琢磨琢磨,再把这个扶手做成升降式的,到时候随着姿势调整,更舒服呢!”
一般功能越多的东西往往越容易坏,姜大柱根据姜白野提供的想法,加上自己的潜心研究,尤其将榫卯工艺运用到极致,又用的结实木料,这样的一张躺椅,怕是用个十几年都不会坏!
钱小师傅当即拍板,“多少钱一张,我家买个,放我屋里,还能给我媳妇带娃躺躺。”
其他人一听,也忙要买一张,这是还没跟着姜白野去作坊里赚钱,就开始倒贴钱了,但眼瞅着别人都买,这么舒服的躺椅要是不来一张,实在是睡着了都得叹气遗憾。
姜大柱忙道:“二两银子一张,因为做一张这样的椅子要费不少功夫,你们来给我家长岁帮忙,我就要个半价,一两就成。”
说完,就忐忑地看着他们,生怕他们嫌太贵,或者拉不下面子拒绝,姜大柱连找补的话都想好了。
钱老师傅却瞪眼道:“这么便宜?这种做工的椅子,二两银子我也愿意买啊!”
做了大半辈子药材炮制,基本从事药材这一类的,哪怕只是个短工,收入都还算可观。
王师傅甚至以为要五两、十两呢,闻言,狠狠松了口气,还有种自己赚到了的感觉,等以后姜大柱这种椅子卖得红火了,价钱未必不会提上来。
他觉得卖个五两银子都不算太过分,别地儿卖的普通交椅都要大几百文呢,这还是一般木材,一两银子买个重工制作的躺椅,划算,划算得紧!
在场总共四个师傅,除去钱老师傅和钱小师傅是一家的,连同孟大夫都订了一张,这么便宜,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姜大柱答应过阵子将四张椅子做好送过来,几人痛快地当场就付了钱,四两银子,沉甸甸的到了手,姜大柱立即兴奋地看向一直等在旁边将主场交给他的姜白野。
姜白野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爹做生意,他并没有怎么干涉,只在大方向上给他稍作规划一下,看着他爹这样,心里也是高兴。
但他轻咳一声,“爹,你们稍等一下。”
“怎么了?”孟大夫被他从躺椅上拉起来,还有些不情愿。
“您给我开点清心泻火的汤药呗,管它莲子心还是黄连什么的,多来点,十包,不,二十包!”
孟大夫气笑了,“你把药当饭吃呢,即便是温性的汤药也不能多饮,你且把手伸过来让我瞧瞧。”
姜白野也知道要对症下药,硬着头皮将手伸过去,中医之博大精深,他在自家爷爷那里就体会过了,这无异于将自己的秘密暴露给他人。
虽然孟大夫也不知他想的人是男是女,但姜白野还是难得地,羞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