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麟差点风中凌乱,敢情说半天你就领悟到这?
姜白野接下来的一天又是继续度日如年,陆黎之在书院里,昨晚的行李箱一事蔓延到了课上,甚至其他班的学子都好奇地找了过来,询问后,直接蠢蠢欲动。
人多便混乱了起来,易夫子过来,将其他人撵走的同时,当即罚他们每人默写诗文一百遍。
陆黎之这个当事者更是被限制住了自由,就连他提出想要换间寝舍的事也被驳回了,原本想要买通门房帮他给外面的姜白野递个话,说一下行李箱的事。
门房苦哈哈的,“陆生员,你赶紧回去读书吧,要是被易教谕知道了,我准得倒霉!”
黄教授不管事,把大权交给易夫子,易夫子又一板一眼的格外严苛,所有学子都怕他。
陆黎之却觉得有些麻烦,他想到易老先生,据说易夫子是个大孝子,但距离自己休假还有一个多月,直接到年关的时候。
才第二日,他便感到难熬了起来。
当晚,宋浩成发现余志杰又在陆黎之的被子上动了手脚,虽然昨晚陆黎之一直在看书,连床沿都没挨一下,但这样怎么是长远之计。
“余兄,得饶人处且饶人。”宋浩成在余志杰的桌角轻敲了下。
余志杰沉了脸,昨晚的事是他干的?宋浩成?他还有这一面?和陆黎之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他一来,就要帮着他!
然而第二晚,陆黎之直接没回寝舍,宋浩成不禁担忧起来。
外面风雪交加,冷彻入骨,他等了许久,见余志杰也很纳闷,不知是不是他动的手脚。
三更天时,陆黎之还没归来,宋浩成直接从暖和的被子里爬起来,急匆匆地披上衣服就找了出去。
最后在藏书阁找到正在查阅书籍的陆黎之,见他一切安好,很是惊奇,“大半夜的也可以来这里看书吗?”
自然不能,陆黎之花了不少银子买通了这里的人,但宋浩成怎么会来这里?
“我怕你有事……”宋浩成将余志杰对他的被子泼冰水,放蛇皮的事告诉他。
陆黎之没想到是他暗中帮的忙,正好看到一页,指了个“谢”字。
宋浩成顿时激动起来,清远君跟我说话了!
他正要开口说“举手之劳”,话到嘴边,又沉了回去,而是选择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同样指出一行字来。
€€€€勿需言谢
又翻了几页。
€€€€不足挂齿
显然他对这本书熟读于心,因而快速地找到了位置,陆黎之眼睛微亮,因为这本书他正要读。
而他读过的书也有很多,不仅正经的四书五经,还有许多在师长看来是闲杂多余的书,于他而言却很有用,起码增长了见识,写起话本就游刃有余得多。
否则他一个足不出户的书生,很难得知外界的风景和人文,又怎么写出不同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几个刻骨铭心的人物?
这也就是很多文人书生为什么要游学了。
领略山水,扩展视野,打响名气,尤其结交好友和人脉,对于自己以后进入仕途也是很有利的。
接下来,两人就用他们读过的书进行交流,竟然越来越顺畅,越来越自如,仿佛跟人正常对话一般,书里都有相应的文字,能够淋漓尽致地表达他们想说的意思。
更绝的是,两人发现对方看过许多自己曾看过的书!
他们的口味是如此的相似,交流其中的心得也更加的忘我。
一开始,宋浩成还有些紧张,但他在书中,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陆黎之,另一个清远君。
不同于别人看到的。
鲜活又可爱。
充满了表达欲和独到的见解,一点也不高冷。
只不过到了很晚,宋浩成有些担心陆黎之,他昨晚就没睡,再这样,恐怕身体撑不住。
“你不回去休息吗?”
陆黎之摇了下头,他本想在这看看书,趴到天亮,到时等黄教授回来,自己就能申请一个单间寝舍。
宋浩成在这反倒不方便了。
藏书阁里有暖炉,倒也不怎么冷,但陆黎之确实困顿得不行,他想到姜白野热烫的身体,恍然发觉他不在身边,就算再舒服的地方,也无法让他安寝。
“那我陪你吧,夫子说我们受了那么多教育,还是考不过你,肯定也有他的问题,所有他才会那么凶,但他人很好的。”
陆黎之无话可说,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考得好了,没能让易教谕罚到他去清扫茅厕,所以对他尤为严苛?
两人静静地看起书来,雪花无声飘洒,静寂而落,夜色越来越深。
到后面,陆黎之撑不住地趴倒在案上。
正在打盹的宋浩成当即被惊到,见他这样,想要给他盖层被子,这里自然是没有的,他想到曾经看过的《问风流》里的情节,忙要解下外衣给他披上。
但也正是这《问风流》,让他猛地想起戚九,想到那日在客栈所见。
陆黎之喜欢男人,还有一个喜欢的人在,那个人还是戚九一般的人物!
宋浩成手指瞬间僵住,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这样的行为很可能会引来误解……
最后他找到看守藏书阁的人,让其帮忙盖了点东西,自己也熬不住了,只能匆匆回到寝舍歇息。
余志杰一直在注意他和陆黎之的动向,见他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黑暗中的双眼闪烁了下。
他记得,陆黎之身边似乎有个很厉害的男人,也就是上次踹了他一脚的家伙……
第二日,书院就有些细碎的言论正在暗中滋生。
陆黎之喜欢男人,而昨晚,和宋浩成消失了大半夜,再结合之前费鸿玉说过的那番话,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这档子事接受良好,他又和宋浩成形影不离……
一个让人心情复杂的真相,似乎就要浮出水面。
陆黎之对这些一概不知,今日他一醒来就感到格外的低落,隐隐的一丝委屈含在嗓子眼里,让他通体冰凉。
才第三日而已,没有姜白野的声音,没有他的笑容,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他做的可口饭菜,他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一切。
陆黎之从不知吃过那么多苦忍受过那么多孤独的自己,会变得如此矫情又娇气。
可他好像真的有点,被惯坏了。
次日天不亮,姜白野就爬了起来,倒霉催的,噩梦变得更可怕了,让他满身戾气,恨不得直接将黎之打包回来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
等他准备好出去后,正好撞见朝这边走来的贺筠,想起一事,“崇州那块地皮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要是没有找草药的事,这事姜白野肯定已经办下来了。
贺筠来找他,也正是为了这事,“怕是出了点问题,想以低价拿下来有点难了。”
“怎么说?”姜白野很看重这块地,这关乎他接下来的规划,停下了脚步。
“有人也看上了那块地。”
姜白野并不意外,古人一点都不笨,有眼光有远见的不知凡几,很多时候,他只是占了个先知的优势罢了。
“而那个人,因为经常做这种购置房屋土地的买卖,凡是被他看中的都翻了几番,直接导致崇州那边不打算轻易出手,想要把价格提上一提。”
“另外,我们作为外地人,也很难买到,除非我们在崇州落户,这是那边的规矩。”
姜白野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是有其他法子,要不贺筠也不会来找自己。
“可能需要我们去打点一下那边的官员……”贺筠原本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但听了姜白野“农家乐”的构思后,他觉得很有赚头,所以想跟姜白野合伙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个生意做大。
也因此,贺筠要去那边打点,姜白野要是直接当甩手掌柜,看起来极不负责任也就算了,如果再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跟黎之才分开两天就推辞了他,怕是他对自己这个合作伙伴也要产生质疑。
尤其这事,本还是自己牵头发起的,自己都不上心,贺家人又不是他爹,可以一直无怨无悔地替他跑腿办事。
姜白野为所欲为任性惯了,但头一次,要压制自己的本能和欲望。
有点不好受。
但这是成年人该有的作为和担当,黎之也不会想看到自己没出息的一面。
姜白野深吸一口气,“正好,我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贺筠诧异,“倒也不用这么急。”
“还是快点吧。”他等不起,只想速战速决。
只是没想到这一速战速决,就战到了青楼里。
姜白野和贺筠都感到了生理不适,但更不适的是坐在对面的徐彪,心道怎么又是这个臭小子!
还有这个搞医药堂的贺家,老老实实治病救人不好吗,做什么要跟他们抢生意。
两方人都知道崇州府的人把他们一起叫来,怕是想让他们互相竞价,虽然互看不顺眼,但两边都不想以高价拿下。
徐彪是觉得不值,他只想以最低的价格,赚最多的钱,否则就是赔本买卖。
但因为才刚和姜白野结过怨,哪怕他来时都已经想过要放弃了,现在也必须争它一争!
不争,把价格提上去,让这个臭小子做亏本买卖也是好的。
徐彪笑呵呵地拍拍手,立马从帘子后面走出好几名穿着勾人轻纱香风满面的……男男女女。
贺筠身体僵硬了下,眼观鼻鼻观心,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紧绷和不自在。
倒是他旁边的姜白野,笑容还挂在脸上,偶尔还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几位。
见状,徐彪肯定不想把这些价钱不低的姑娘便宜了这个臭小子,倒是挑了一位,“去陪陪贺大少爷吧,他看起来很需要你的帮助。”
贺筠,“……”他明明都表示了抗拒!
在座的知县和县丞几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拉过一人按坐在腿上,用嘴喂吃喂喝的了。
在这个时候说事最容易成功了,如果忽略那些高高低低的娇呼声的话。
贺筠强忍着难受,将贴到他身上的女人拨开,被浓烈的香风呛得打了个喷嚏,这反应逗乐了桌上的几位,还没拿他开起玩笑,姜白野就端了酒起身,说了个好笑的段子。
当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下不光那几个官员被攫住了,连那些极力想要卖弄的妓、子都不自觉停下来,听着他说。
等姜白野说完,满桌人都笑了起来,更甚者,直接捧腹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哎呦,有意思,可乐死我了!”南远县知县笑得根本停不下来,拍着桌子,震得那碗碟酒杯啪啪作响。
徐彪笑不出来,却还要维持着笑起来的样子,免得败了这些大人的兴。
姜白野也没笑,只微微靠着椅背,淡淡地看着其他人。
作为说段子的人,他不笑很正常,也没人会怪罪他,只叫他再多说几个。
“我们还是先说说这块地的事吧。”无形中,他拿捏住场上的话柄,很多人也没意识到不对劲,心里还对他的段子念念有味,盼着他待会再说个像这么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