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皇帝膝下的皇子皇女们都没有母亲,照理说都养在宫里,但因为早年的些许变故,年幼时的崔碧灵曾被托付给闻家照料。
有几年时间,他与闻煦元一同住在十二区的府邸里,因而对这里很熟悉。
车辆缓缓驶进私人庄园,入眼是四周的草坪和音乐喷泉。
几位高大的Alpha从路旁走过,怀中手持长管的辐射枪支,与耳道装置的队友相谈确认。四周光线明亮,但气氛肃然,他的目光划过远处的一桩艺术雕像,看向副官。
“闻家的长辈不在这儿么?”
“是。”郑寅知道他想问什么,“指挥使在首都星。”
他指的是闻煦元的父母,现在中央军部的最高长官。
这时空中迫近一辆民用的小型飞行器,速度极快,引擎火气掀起一阵风浪,将身旁被太阳炙烤一日有余的蔫蔫槐树狠狠扫过,惊起一阵叫嚷。
银色的飞行器,流线型,光亮崭新,某个集团的新开发产品,适合二人乘坐,价格昂贵但深受首都圈欢迎。
只有一个人会在庄园里使用这种飞行器。
远处腾起汹涌气浪激起喧哗,朝窗外看过去,飞行器距离降落地面还有一两米,舱门却已经滑动打开。
驾驶者从缓缓升起的舱门出现€€€€一个身段高挑的年轻男人,金发拢在脑后,走近时,单边眼镜的眼镜链掠过碎光。
修长的食指缀着戒指装饰,钻石和金属的混杂物,与那头炫目金发交相映衬。
闻煦元这个人,作风精致但又手段狠辣。
中学时代,其他同窗都说他是花纹斑斓的毒蛇,崔碧灵也耳闻过。
在他退学入伍之后,这个名号也没有消失。
城区的气候暖,夜里响起蝉鸣和鸟叫,偶尔从音乐喷泉边上掠过三两蓝色蝴蝶。
漆黑的夜晚,人工湖瞥过去也被染得灰暗黑沉,像一口巨大的井。
闻煦元走近时,有鸟雀在草丛扑棱掠过。
他见崔碧灵站在栏杆前那儿,低头往下望,乍一看像是快坠下去。
栏杆里面是湖水边上的松软泥草,踩下去就掉了,庄园里通常不会有谁往这儿走。
“你在这里干什么?”
闻煦元皱了眉。
他一把揽过崔碧灵,把人往后带了些。
被搂着远离了湖边,少年略微皱了下眉,解释说:“我刚才听见声音了。”
说的是之前那种怪异的呼唤。
只有他听得到,就在四周附近。
“你就当是幻觉,别找了。”
闻煦元也叹气。
他知道崔碧灵是从小这种体质,很难说是精神幻听障碍还是灵异事件。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待在这里不热?”
被从背后搂着腰,崔碧灵也感知得到身旁另一个男人的体温。
大概是室外气温的缘故,隔着薄薄的白T恤,皮肤灼热的温度难以忽略。
“先跟我回屋里,”闻煦元低头理了下他的衣领,感叹说,“最近真的很少见到你了,很忙?”
“是有点。”
他想了下。
“你不会还在为订婚那件事烦恼吧。”
“说不上烦恼,”他说,“那件事不一定能成。”
话虽如此,但闻煦元也知道他在学府说的那句话。
€€€€订婚联姻只是宫厅的说法。
崔碧灵也许清楚这句话的意味,也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闻煦元知道这人的性冷淡似的性格,大概是对谁都没有兴趣。
即便他对婚事这般浑不上心,身后仍有一群排队等着与他联姻的Alpha和Omega。
但皇室和闻家的联姻,几乎是已经确定了。
……其他人是没有机会的。
他慢慢松了手,嘱咐说道:“别到湖边去。”
崔碧灵一转头,瞥见不远处有个人影。
不是保镖和郑寅,一个蓝发的高大青年,穿了一身黑,在树下朝他走来。
青年看着他,目光沉沉。
他问:“怎么了?”
“郑寅在找你,问我你在哪。”步野雪走近了,低头看着他,“你今天晚上还得回特使府,时间可能不够。”
“那就早点回去。”
崔碧灵也不打算在这里待很久。
说完,在他身旁的金发男人也转过脸,说:“你不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吗,现在庄园就我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又说,“你以前常和我在这里住,算起来也很久没来过了。”
他语速很慢,口吻熟稔。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可以是一份亲密朋友之间亲昵的邀请,也可以是属于即将订婚入宫的未婚伴侣之间的暧昧意味。
第10章
郑寅这时候已经到了湖边€€€€他听见了这番对话,也感知到了信息素的气息,不免脚步一顿。
不同的强势Alpha信息素的气息,将他排斥得后背冒汗。
那位首都来的Beta皇子,正被两个Alpha左右簇拥着。
崔碧灵将浓睫一掀,思忖着说:“我没空在这里留宿,下次吧。”
气氛分明是剑拔弩张的紧绷模样,但他显然毫无感知,已经往回走了。
另一边的步野雪也没有说什么,只看了他一眼,也跟上了。
问煦元则对郑寅莞尔笑了下,看着不冷不热,又问起崔碧灵这阵子忙碌的日常:“他最近好像很忙?”
“特使府的事务都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多有时少。”
郑寅被那些信息素排斥得难受,脚步也快了些。
不算是谈正事,因而他们交谈的场地也不在会议室。
一行人走到了射击场。
庄园是闻家的祖辈留下的。古时候,闻家曾有一任家主尚了执政公主,因而园子里留下了皇室的痕迹。她喜好骑射,庄园里就设了让她打发时间的娱乐猎场。古代皇家的猎场,在今日变成了半虚拟的场地。
射箭的场地是半虚拟半实物的草地树林,点缀猎物和马匹,在外的大屏幕能见到实况,有些类似全息模式。
庄园里还有几位管事,正在场地上射死一只半人高的、近乎鹿和虫子混合的怪东西。
一转头,他们瞥见那位冷美人正盯着死了的畸形鹿看。
他就喜欢怪东西。
“殿下也来了?……真是很久不见了。”
他年幼时常来这儿,管事们也仍记得崔碧灵的模样,惊讶之余,也感叹着笑着打了招呼。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
闻煦元比他大三岁,两人年纪相仿,一到假期就回到庄园里住。
崔碧灵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他取了武器,走上前。
闻煦元方才去接了通电讯,并不在这里。这时忽地不知从哪儿出现了,在他拿弓箭的时候,玻璃里映出一个年轻人的模样,换了身休闲的衣服,高挑且英气,一边眉毛扬起。
“你现在不能用这些,你身上那些枪伤……说起来,你这阵子有没有到医院复诊?”
他抬手把东西没收了干净。
被缴了械,崔碧灵顿觉无趣。
不久后,几个管事在昏暗草原上驰骋,光影流转,箭刃厮杀。
而他坐在场地之外,与闻煦元闲聊着打发时间。
管事将长箭破空而出,钉中怪物的身体,一阵欢呼。
步野雪坐在旁边,并没有看那边的射场,只瞥着窗外。
身旁传来一把少年的冷沉嗓音。
“你去打猎吧。”
一转头,他瞥见那双冷绿的丹凤眼,正望着他瞧。
Beta坐在屏风之后,光影昏暗,坐在那儿就像一幅画师笔下的美人像。
步野雪与他对视,反问:“赢了有什么奖励?”
古老的人类娱乐活动,由打猎衍变而来,通常伴随着玩笑和奖赏。
在草原上,他们射杀猎物之后,总是围着篝火、酒水和上位者的赏赐。
崔碧灵略微思忖了片刻:“你想要什么?”
他本是想知道人鱼是否也会这种技能,虽然步野雪在古代军事课上也许接触过。
步野雪没有说答案,只走上场,在不远处取了弓箭,上马,拉开弓弦。
他的动作很熟稔流畅,肩颈舒展,像是本就长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