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比他更早发现这一巧合,已经从电梯门附近朝他走来。
戴单边的金丝眼镜,戒指,耳环,缀着的碎钻眼镜链摇晃。
黄金的袖口、绯色领带与他的发色很相称。
楼上的灯光璀璨得炫目,闻煦元也是。
Alpha弯了弯眉目,隔着几个人影,以口型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说罢就和旁人说了句失陪,在众人目光里和那位黑发的皇子进了里屋。
门一关,闻煦元转过身,抱了一下门后的崔碧灵。
男人在他颈侧低声说:“这种宴会实在很无聊。”
崔碧灵习以为常,也敷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答道:“你这阵子应该还有好几场。”
他知道同为年轻贵族,进了这个圈子,有些场合他可以任性不去,但闻煦元必须到场。
他在闻家长大,也大概知道那儿的环境很苛刻。闻家的私生子很多,竞争激烈。
闻煦元和他一样并不热衷交际,甚至也索然无味。
崔碧灵感觉得到彼此身上那种厌烦的情绪,但这种事只能自己忽略,再过几分钟,闻煦元就得离开房间继续外面的联络。
颈侧拂过一抹热意。
闻煦元在他耳边嗤笑:“你难得安慰我,虽然很敷衍……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玩。”
说着,直起身,又捏了下少年面无表情的脸。
白皙的脸侧顿时浮起淡红的嗳昧指痕。
“不要碰我,”崔碧灵捉住他的手,皱了眉说,“你可以走了。”
“被你这么一说,今晚难得觉得开心。”闻煦元摸了摸下颌,奇道,“过几天见面多说几句?”
只是和崔碧灵见个面说说话,刚才那点宴会带来的不耐烦就散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太久没见面好好聊天了?
闻煦元也思忖了片刻。
这时崔碧灵已经从他跟前转身走了,撇下一句搪塞的“拜拜”。
……
钟声响起,音乐也渐渐散了。
晚会的人群聚聚散散,裙摆婀娜。
宴会还未结束,崔碧灵百无聊赖看着楼下的香槟塔。
他喝了些酒,忽然收到了步野雪的回复信息。
€€€€我去找你
在楼上等了十来分钟,崔碧灵等来了一个侍者。
他被转赠了匿名者送的花束,一捧沾着水汽的白蔷薇。
花束里藏着卡片,写着对他的洋洋洒洒祝福,除此之外夹着一张彩色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摄的。
照片上的他正从一层教室走出来,穿深秋的黑色长风衣,衣摆飘逸。
他的脸颊,被匿名者用红马克笔涂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卡片是翩逸的手写字,对方提到诗文课今日老师讲解的现代诗,向他问好。
与之前那位寄书信的是同一位。
一封一封信件看下来,对方的言辞随着时间愈发激烈偏执。
“谁给你的礼物?”
步野雪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站在一旁看那张纸。
Alpha低头看着那些字样,眉间浮起了皱痕。
“不知道。”
崔碧灵低下头,与那张照片上的自己面面相觑。
一样平静而寡淡的神色,隔着时空对视。
匿名者到底是什么目的,他没兴趣了解,以前已经收过太多类似的东西。
“你不喜欢花?”
步野雪拈起那封信纸,扫了一眼。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崔碧灵将那张烫金的纸片收了起来,花束被递给了保镖.
字很漂亮,花也是,仅此而已。
“那就没必要收了。”步野雪深色的瞳氤氲着吊灯的暗光,语气不快,“下次收到,你应该直接扔了。看起来不是什么正常人。”
晚会的人群还未散去,不乏有人朝这里靠近,他一抬眸,见到一双惴惴的眼睛,陌生的Alpha伫在他面前,似乎是想说什么。
接送的车已经来了。
崔碧灵站在原地,看着那位Alpha,等着他说完,但对方脸红了,只与他对视了好几秒。
“车都来了,再不走,殿下的兄长都得找你麻烦,”步野雪在一旁点了支烟,咬着说,“你该走了。”
这话是在调侃,也有那么点警告的意味,边上的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将Alpha叫到另一边。
这时从宴会厅的另一端,学府的院长和几位教授,拥着白发的异种男人走来,身高腿长,面貌英俊却长着竖瞳,所有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谁。
这是皇子的兄长。
宋映洵低头扫了那人一眼,了然地转头对崔碧灵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殿下该回去了。”
崔碧灵无声地将步野雪投去眼神。
蓝发的青年倚在墙边,手里玩弄着一只打火机,双目沉沉,似乎心情烦躁。
晚会不好玩吗?
他心想。
【刚才他和宋映洵迎面见到了,大概在不爽吧。】
【找个时间和他聊聊?】
‘嗯。’
崔碧灵上了车,光脑里浮起了很多信息,陌生人的他大多忽略不看,步野雪一声不吭,却也给他发了很多条。
€€€€今晚去我那里?
这时身旁的白发男人瞥向他,语气淡淡:“这段时间,你少些出去。”
“我回特使府一趟。”
崔碧灵没有回应,提了件别的事。
“你知道十二区也不安全。”
即便看得出来他的拒绝态度,在这种事上,宋映洵仍是那种不容置喙的语气。
过了半晌,他又嘱咐道:“早点回来。”
坐在他身旁的Beta这才应了声:“知道了。”
……
回到宋家已经接近凌晨,屋子里仍是亮着的。
崔碧灵到了楼上,入眼是一个白发男人的身影,似乎也是刚回来,宋映洵身上还穿着西服,敞开着外套。
他个子很高,站在桌边时肩膀几乎挡住了唯一亮着的灯,四周很暗,像浓缩的夜晚。
宋映洵俯下身,将烟掐灭了,光线照在他脚边,烙下一道拉扯的影子。
他问:“今晚玩得怎么样?”
“一般吧。”
崔碧灵想起Alpha的拥抱、那束花和卡片。
“为什么?”
“觉得没什么意思。”
宋映洵看向他,那条靛蓝的丝绸领带被他缠在手里,被细白的指尖随意摆弄。
Beta微垂的眼睫也翕动着,越过他观察着远处的玻璃缸里的水母。
“你在查刺杀案。”
宋映洵的视线停在他慢慢绞紧的手指上。
“你知道了。”
“有些矛盾找不到源头,我担心你遇上棘手的事。”
男人皱了眉。
难得见宋映洵这样烦扰的样子。
“如果有这种事,我会求助别人。”
宋映洵看了他一眼,他很了解崔碧灵的性格:“恐怕有那天你不会找我,也许养了那条人鱼陪你不完全是坏事。”
崔碧灵想了下怎么回答。
事实上,如果有那天,他也不打算寻求旁人的帮助。
假设刺杀案是如他所想的、更复杂的阴霾,所有参与者都将因此堕入黑暗。
宋映洵似乎不需要他的答复,抬手抚了下他被帽子压得翘起一缕的头发,说:“上楼去休息。”
这番对话结束时已经是深夜,外面开始下了小雨。
宋映洵的车驾很快从夜色之中驶出,大概是深夜仍有来自异种王国相关的事务。
崔碧灵上了楼,在窗户边上往外看了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