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弈看着楚君烈眼下的红色,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开口询问,怕是再一问,他眼中的水光,就要控制不住。
看着为了掩饰自己眼圈湿润,转身提暖壶来给自己添水的楚君烈,司云弈心中微微一动,试着问出最后一个解决这一切困难的问题。
“你有没有意向,订婚后去我那住?”
男人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晰明澈,说出的话,却是另一个楚君烈从未料想过的奢望。
楚君烈放暖壶的动作一顿,整个人似乎是瞬间僵住,在脑海中不断反复咀嚼这一句话,细咽其中每一个字。
只要一订婚,自己就能和司先生住在一起?!
司云弈稍微回忆了一下梦境中的楚君烈,觉得自己在这时候说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当。
楚君烈身为这本书的龙傲天男主,他性格要强,自尊心也极强,即便身陷穷困的境地,他宁可受很多苦,他也要独立自主,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
“有意向。”
司云弈还没有反思结束,只听耳边先响起声音。
似乎是怕司云弈后悔一般,楚君烈增加音量,盯着眼圈那片还没消散的红色,目光灼灼的再次说了一遍。
“我有意向。”
司云弈略一点头回应,感觉自己对龙傲天的理解,还不够深刻。
“我们的订婚宴,定在二十六日,还有一周时间,可能稍显仓促。”
司云弈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楚君烈,眸色淡然。
“在上面留你的号码,你需要准备很多东西,明天我带你去购置。”
楚君烈下意识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连忙双手接过司云弈的手机,眼中努力抑制着成片呼之欲出的欢悦,在里面仔仔细细输进自己的电话号码,反复检查了三四遍。
司云弈接过手机,按下“通话”键,等了几秒,楚君烈刚拿出自己的手机,瞬间被老年机音量极大的铃声,震的手机差点脱手。
“这是我的号码。”司云弈取消通话,楚君烈手忙脚乱的拿稳手机,再看屏幕上显示的那串数字,来电显示备注是“陌生号码”。
“时间晚了。”司云弈起身看向楚君烈,“明天见。”
“明,明天见。”楚君烈红着耳朵,从来没有觉得这三个字这么惹人期待,仿佛带着粉红色的尾音,在心上荡来荡去。
司云弈下楼,楚君烈跟在后面帮忙喊声控灯,等司云弈上车,楚君烈站在车屁股后面,一直看着车从小巷中消失,在昏黄的路灯下站了好久,才一步一步的迈上楼梯。
楚君烈回到自己的出租房,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捏着自己的老年机,在那串数字上方,重新打这个号码的备注。
盯着自己打下的“司先生”三个字,楚君烈向周围看了一圈,将三个字一个接一个删掉,然后认真找着拼音字母,揣着紊乱的心跳,小心翼翼打下“未婚夫”三个字。
看着这三个仿佛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字,楚君烈忍不住的露出笑,回想这一天,简直就像一场甜蜜的美梦,更像是自己单方面的臆想。
但它确实是真的!
千真万确的真!
楚君烈抱着手机,拽起被子,把自己卷进被子里,闷笑了半晌,直到快要缺氧,方才探出头发凌乱的脑袋,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似乎是想到什么,楚君烈立即从被卷里钻出来,穿着塑料拖鞋走进几乎让人转不开身的卫生间,打开已经坏了的太阳能热水器,红着脸,用冷水仔仔细细的擦洗身体。
司云弈坐在车中,发消息让家政阿姨这两天整理出一间客房,思索着订婚宴楚君烈需要的物件,指尖在平板上滑动,支付成功一台最新款的手机。
楚老爷子想借着失忆,让楚君烈尝遍这世间的苦楚,让他身陷贫困与窘迫,在无数个被欺辱虐待的日夜,打磨掉他身上对楚家的抗拒,让他变成一个完美符合他心意的继承人。
司云弈偏偏,就不让他如意。
第7章
晏家别墅,晏夫人跟小儿子打着视频,语气是十二万分的无奈。
“乖儿子,我跟你说,别学什么乌七八糟的临床医学,精神病学也不行!
你知不知道等你出来工作后,会有多危险,尤其精神科,还专门有个‘委屈奖’,就是给被打的医生和护士。”
晏夫人的丈夫闻言,也过来规劝儿子,“安安,听你妈妈的话,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晏家未来也是你的,你作为管理者,你要学金融管理方面的专业。”
“是就我一个儿子吗?”视频里的棕发少年有些闷闷不乐,“你们捡来的那个,不算了?”
“你也知道,他只是来替你完成和司家联姻的。”晏夫人扬起笑来,看着吃醋的孩子。
“安安你只要再等一周,等楚君烈和司家人订完婚,你就能回来了,妈妈给你买了礼物,你到时候一定喜欢。”
晏安百无聊赖的点头,对这个礼物并没有什么兴致。
“对了。”晏安似是想起来什么,随口一问。
“楚君烈那个傻子,入赘给哪个倒霉鬼了?”
这问题一出口,晏夫人和丈夫对视一眼,还没有完全消化昨晚那场面,带来的情绪影响。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晏安好奇歪头,“出什么事了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晏夫人下意识咽了下唾沫。
“楚君烈他被司云弈看中了。”
视频中的少年一动不动,晏夫人还以为是网卡,连叫了儿子两声,只见亲儿子眼圈一点点红了起来,眼眶里的眼泪直转。
“你再说一遍,那个傻子,被谁看中了?”
“司……云弈。”晏夫人看着儿子的表情,隐隐察觉出几分大事不妙的苗头。
“不可能!”少年在视频里猛地一下站起身,眼泪止不住的掉,“云弈哥哥才不会看上那个傻子,你们骗我!”
晏夫人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们为什么不阻止!”晏安哭的泪流满面,“你们真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经常跑司家,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学精神病学吗!”
“你去司家,不是为了和那几个同龄孩子玩吗?”晏安的父亲有点茫然。
“如果不是看你和那几个孩子玩的好,你爷爷和司老爷子当年,也不会给两家定下婚约。”
“我才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我去是要看云弈哥哥!”晏安哭的声嘶力竭,“我要是知道,这次云弈哥哥也招婿,哪怕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让那个傻子去!”
晏家夫妇对视一眼,一时间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晏夫人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心梗的厉害。
“我不敢说!”晏安泪流满面,“我怕我说出来,你们都会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但是现在他却……”
一想到那个傻子要和云弈哥哥在一起,晏安在视频前瞬间泣不成声。
“乖宝贝别哭!”晏夫人一看儿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疼不已,与丈夫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尽是无可奈何。
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晏家要是出尔反尔,必然会引起司家的不满。
“爸妈,我喜欢云弈哥哥,要是能和他在一起,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们的话,你们帮帮我好不好?”晏安抽噎着开口,泪水涟涟的眼中尽是对父母的祈求。
×××
楚君烈洗了个冷水澡,可能是因为太过兴奋,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提前收拾收拾东西,毕竟自己再过一周,就要搬去和司先生一起住。
想想自己能和司先生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都能看到他,楚君烈就忍不住的开心。
这个月还剩十天,下个月的房租可以直接交给司先生,楚君烈提前和房东打好招呼,让房东在这段时间里找新的租客。
楚君烈正打扫着卫生,超市常大爷突然打来电话,是有活干了。
活很少,只有一袋五十斤的面粉,但买家是对老夫妻,老两口都上了岁数,推着一辆自行车来买面粉,常大爷一听这老两口住五楼,还没有电梯,当即就给楚君烈打了电话。
看着有年轻人帮忙搬,老两口一激动,又多要了一袋大米。
楚君烈肩上扛着面粉,再在面粉上摞一袋大米,跟着老两口到他们楼前,稳稳扛着米面上五楼,送到两位老人家里。
看着自己衣服上沾了面粉,楚君烈一边用毛巾拍打,一边回到小超市。
常大爷看到楚君烈回来,从米面钱里拿出张十块,递放到楚君烈面前。
“不用了常大爷。”楚君烈把钱推回去,常大爷也没再塞,把钱收回来,让楚君烈等等,中午一会有人送饭过来。
小超市里有台老电视,一到中午,常大爷打开电视,把送来的饭一分为二,另一半给了楚君烈。
楚君烈坐在小马扎上,捧着饭盒,和常大爷一起吃饭看电视。
电视里响起熟悉的前奏,是到了港城午间新闻的时间,一对主持人坐在播音桌前,首先开始播报港城时事。
“震惊港城的恶性杀人案,在法院宣判下最终落下帷幕,富商之子李某康,因求爱被拒,将受害者杀害后残忍剥去其脸皮……”
这案子大部分港城人都有所耳闻,不少在小超市买东西的人都安静下来,看向电视屏幕上的男女主持人。
“二审开庭时,李某康以精神疾病上诉,经法官批准,港城司法机关指派三位鉴定人,对李某康精神状态进行鉴定。”女主持表情严肃。
“三位鉴定人发生分歧,实行单独提出鉴定意见权利。
被告方向法院申请鉴定人出庭作证,接受法庭质询……
法官与陪审团,最终采纳由鉴定人员司某提出的鉴定意见,判处李某康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①
大屏幕切至二审公开审理的场景,给了证人席位一个特写。
站在证人席位的男人,有种水墨画般的清冷美感,极其漂亮的眼眸中仿佛含着清霜,直挺的鼻梁上架一副细框眼镜,银色镜链垂在脸侧,增添几分别样的精致感。
楚君烈看到特写,立即挺起腰身,不由自主的向电视机方向倾斜。
竟然是司先生!
这画面是二审时候的,可能是在两个月前,那时候自己都还没见过司先生。
“综上所述,被告的确患有精神分裂症,但在其作案前,曾在公共场所留下一段影像,影像中的被告,仪表整齐,与人对答切题,拥有正常的逻辑推理能力……”
男人声音异常清晰好听,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以及常年处于上位特有的压迫感,控制着人提起心神,认真听他每一个词句。
楚君烈直直盯着电视,下意识屏住呼吸。
“案发后,被告无复发残留迹象,证明其处于精神分裂症缓解期,拥有完整的辨认控制能力,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②
公开审理画面切回男女主持人的镜头,楚君烈眼中是不自觉的失落,原本是俊男靓女的主持人,此时看起来竟也平平无奇。
“小楚!”常大爷看着坐着小马扎快要倾斜摔倒的青年,连忙出声提醒。
“刚刚……”楚君烈回到原位,指着电视机的方向,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形容的话来。
“司家那个治精神病的天才嘛。”一位老熟客拿着饮料走过来付钱,已经见怪不怪。
“据说喜欢他的人能从港城排到巴黎,人家倒好,冷冷一句‘婚姻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堵的他爹半年没缓过气。”
楚君烈眨了眨眼,不由自主想起在司家老宅的那晚,司云弈要下自己时的场面。
怪不得那些人,会那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