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是怎么来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刘季年是个很少情绪外露的人,所以听见解春山这么夸赞林逸秋,内心深处升起隐秘的骄傲。
解春山摸了摸重新回到身边的笔杆子说:“这都是托了小林的福啊,他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嗯,他确实很好。”刘季年点了点头。
自从林逸秋来了刘家村,大家都变了很多。
“你今天怎么没有跟着小林去牛家庄啊?”
“我得照顾先生。”
“呵,照顾我?人在这里,魂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刘季年羞愧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先生生气了。
见他不开窍,解春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忍不住说:“既然你也觉得人家好,怎么不拿点行动出来,这都住一起了!”
“啊?”刘季年一脸茫然。
解春山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继续追问:“怎么?你不是对人小林有意思?我的意思是叫你好好把握住!”
解春山这话说的直白,惹得刘季年方寸大乱,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先生……你……”
“什么你不你,我不我的,别告诉我不是,喜欢就抓紧啊!”看刘季年这副被戳中心思的情态,解春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季年定了定心神:“是,我是觉得逸秋他很好,但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刘季年从小就是在刘家村长大,除了当中当过一年民兵以外,基本没有出过刘家村,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他只知道旁人都是结婚生子,下地种田,一辈子围着这一亩三分地。
林逸秋来了以后,两人从敌对到缓和再到后来……甚至都住到了一起,他也解释不清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孤独地度过,所以当解春山问起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慌张,不知所措,但这并非是优柔寡断,心意不明。
解春山则与刘季年完全不同,他少年离家去省城读书科考,后来因着战乱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
刘季年跟林逸秋这些事,在他看来都是小小的波浪罢了。
“人生在世没有什么对不对的,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人为什么要拘泥于他人的目光过活。”
刘季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解春山慢条斯理地说:“你爹娘不怎么管你,我勉强充个长辈,我赞成就可以了。季年,别让刘家村拘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这想做的事情自然不仅仅包括情感,还有未来种种。
身为人师,他是真的担心这孩子无欲无求,就这样孤独终老了。
“不过,你也别太心急,先试探一下人家,这种事情急不来,也不能错,如果你们有缘,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解春山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话说了个清楚:“若是无缘,千万不可强求,小林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刘家村拘不住他,总有一天他会飞的很高很远……”
刘季年的目光瞬间就暗淡了下来,是啊,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在想,他从来没有问过逸秋是怎么想的。
万一把他吓跑了,自己该怎么办?
刘季年失魂落魄地走了。
另一边,林逸秋看着一车一车的砖头卸下,心里十分火热的同时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他的目标之一就算是达成了。
累了一上午的知青们此刻跟打了兴奋剂一样,一个个忙前忙后地把砖块搬到空地上垒好。
有人提议说:“咱们得挑个好日子盖房子吧!”
林逸秋摇了摇头,这要是放别的时候确实是要这样,但是这个时间段实在是特殊:“不能等了,十月下旬可能就会下雪,早盖完我也早安心。”
“那我们盖成啥样啊,逸秋你帮着看看不?”
林逸秋心里自然有很多构想,但是考虑再三还是不决定摆出来了,一个时代就得有一个时代的建筑风格。
“我没法帮着你们看,过几天我就要跟村长一起去参加森林防火队了,这一去得小半个月呢。大家就按照老乡家的规格盖大一些就行,多垒几个土炕吧,趁着落雪之前,多捡点柴火。”
有个女知青愤愤不平道:“捡柴火?这柴火也是队里的集体资产,王根生之前还不让我们捡,我们只能偷偷地捡一部分……”
“就怕捡多了被告一个偷窃罪!”
“他还总说我们是来建设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享福的!”
有了一个领头的,其他人也不管不顾地吐槽了起来,抒发这几年来的郁闷之气:她们女知青本就身子骨弱,往年过完冬天总是要大病一场,病完大半条命就快没了,这还没完,三月份雪融化了又要开始忙着插秧……
林逸秋冷笑:“他说不让你们用就不用了,那这冬天冻坏了,他来赔钱给大伙儿看病吗?你们尽管捡,出了事儿安我头上。”反正王根生讨厌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他现在住刘季年家里,刘季年一早就准备了大量的柴火,所以冬天来了也不怕,可在知青所这边,之前取暖的方式就是用汤婆子和简单的柴火取暖,一夜醒来被窝里房间里早就凉透了。
有了林逸秋的准话,大家更是干劲十足,甚至已经开始分组,哪几组负责捡柴,哪几组负责做饭。
林逸秋把齐援朝和宋国庆喊来,他们一个脑子灵活一个是老知青兼队长,是买煤的不二人选。
“你们也看见了,现在房子的事情算是有了着落,之前卖橡子粉剩下的钱要不就买煤吧。我跟李队长打听过了,附近的矿山二十块钱一个票,一共两千斤,做饭烧炕就够用一冬天了,不过我还是嫌贵,援朝你去杀杀价,国庆哥你是老人了,你跟着去应该不好意思坑你的!”
“是。”两人连连点头,心中赞叹林逸秋的心思缜密。
“从那边雇车回来一趟也要花钱,所以咱们跟牛家庄的人一起去,顺道让他们送咱们回来,可以少出点钱。”谁让他们村穷呢,连拖拉机也没有。
林逸秋又说:“车钱就从大伙儿今年发补贴里出。”
众人皆没有异议,反而觉得林逸秋事事为大家着想,考虑得面面俱到,在心里更加拥簇他了。
林逸秋又把苏媛叫来,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在牛家庄买了两罐大酱。”
苏媛还觉得挺奇怪的:“大酱?林同志,你有钱也不能乱花啊,咱们食堂有一罐大酱啊。”
“实话告诉你,我买了不止两罐,还买了一批没到呢……”
林逸秋说:“我今天吃了牛家庄的大酱,不得不说老话说的没错,真是千人千酱,明明离得也不远,他们那里的大酱跟咱们的就是不一样。我买这批大酱,算是我私人补贴给大家的,顺带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好好琢磨琢磨这个大酱的口味,看看能不能改良改良。”
苏媛也是个聪明人:“你的意思是……咱们将来也要卖大酱?”
“是,不过不是简单的大酱,我准备卖一种可以既冲泡又可以干吃的肉酱。”其实林逸秋想说牛肉酱的,但是这时候牛肉哪那么好找。
苏媛爽快道:“行啊,我就喜欢干这种有挑战性的活儿!我接了!”上次橡子粉蘸料的事情,让林逸秋出了次风头,她心里就一直憋了一股劲儿。这次由她全权负责,她就不信做不出好吃的肉酱了。
“好,人手你尽管挑,反正副业这事儿也算过了明路了,不过你还是得挑一些口风紧的同志。大酱任你造,任你研究!它的成功与否可关系着咱们食品厂第三件产品。”
苏媛听他这么说,态度也不由得郑重起来。
“第三件?”
“你忘啦?我不还说要做橡子饼干和橡子面包嘛,我写个配方给你,空了你研究研究。”
“哈哈哈,是是,你说过,是我忙忘了。”苏媛算是女知青那块的小队长,女生那边一应大小事情都归她管。
林逸秋还挺不好意思的,总把人女同志当男同志使唤。
苏媛却皱了皱眉:“林同志,你可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把我们女同志当成易碎的瓷娃娃,战场上女兵可不少!所以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好了。”
林逸秋诚恳地说:“是我受教了!苏同志!”
他的态度让苏媛心里觉得十分熨帖,有这样一个领导,是大家的幸事。
刘季年离开了村东,腿脚不受控制地就来到了知青所外面。
知青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他一眼就看见了最瞩目的人,那人正指挥着大家。
那刹那在刘季年的眼里,林逸秋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晕,那光照进他灰白的世界,让他贫瘠无力的人生变得多姿多彩。
林逸秋眼尖地看见了刘季年,赶紧走上前来跟他讲话,话语里带着浓浓地遗憾:“你总算来了,今天你没去牛家庄看现场表演真是太可惜了……你力气大,既然来了,就帮着一起搬砖吧!”
刘季年舔了舔干燥的舌头,哑着嗓音道:“好。”
但刘季年今天听了解春山的一番话,其实他已经明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第96章 雪原
自己会因为一些小事,时而踌躇紧张,时而喜悦欣慰……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看着林逸秋激动地向自己描述着现场,刘季年感觉自己也身临其境般地跟着走了一遭似的。
可随即愧疚的情绪又淹没了他内心的甜蜜,逸秋好像不知道自己€€他抱有何种龌龊的想法吧?
刘季年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让林逸秋察觉到了他的不€€:“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刘季年神色复杂地看着林逸秋。
“那就是先生……”
“也不是,你别问了,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最终,刘季年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逸秋张了张口喊道:“诶€€€€”
这是怎么了,跑那么快干嘛?
林逸秋觉得挺奇怪的,晚上回去不还是要见面吗?
夜里
林逸秋蹲在炕边上仔细地收拾着行李,还有三天,他就要跟刘季年一起入林了。
烛光下,刘季年坐在炕的另一端,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方。
行李收拾得很整齐,这是优点,他心里默默地想。
林逸秋头也不抬地问:“怎么,我脸上有花?”
“没有。”
刘季年快速地换了个话题:“你饿不饿?”
“还不饿。”说完林逸秋径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炕走去。
“你今天好奇怪啊。”
“有吗?没有吧。”刘季年以为他看出来了什么,心里一怔的同时竟有些期待。
林逸秋越走越近,直到把人逼到没有退路罢休,他凝视着刘季年的双眼,久到刘季年准备心一横,和盘托出的时候。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起我的事情,所以在观察我的反应呢?”林逸秋自认自己观察人还是挺有一套的,今天刘季年这样摆明了有问题嘛。
自从知道两人同岁以后,他€€€€方就没有了之前€€老大哥的尊敬。他也知道刘季年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大家伙,看着可怕其实没什么脾气。
刘季年松了口气,心想你猜得倒是差不离,就是这个因果关系差远了。
与此同时,他又有些失落,如果€€方真那么迟钝,那自己的试探真的会有用吗?
“没有,你想太多了,早点休息吧,过几天就要出发了,山里可没有那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