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年皱眉看着他们亲密的动作,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院子里正好有石桌,几人围坐在哪里聊着天。
林逸秋关切地问道:“金熙,你现在是宣传队队长了,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如今的金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做事冲动毛丫头了,她既然走这一步,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果然,金熙接下来说的话,让林逸秋大为震惊。
“招红姐走了以后,说实话队里人心浮动挺厉害的……”他们宣传队本来就是以知青为主力军的,台柱子陈铮陆雪一走,剩下的人也起了离队的心思。
他们是城里人,是知识分子,高考回城是最体面最好的打算,虽然宣传队带领他们赚到了钱,走过了最灰暗的日子,但考大学的前途更光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剩下的村民演的也都一般,而且难以掌控,我跟几个决定继续把宣传队做好的姐妹商量了一下,暂时先解散宣传队。”
“解散?”
“解散是为了未来更好的重组。林队长,我想过了,我金熙,学历低见识也少,与其懵懵懂懂地把宣传队做烂了,还不如先增长自身的见识。”说到这里,金熙郑重道:“我要留在京里重新捡起文化知识,好好学习,读完高中考大学,学习专业的戏剧知识。”
“好志气!”林逸秋鼓起了掌。
金熙反倒不好意思了,脸上升起淡淡的红晕。
林逸秋问其他人:“那你们几个呢?”
齐援朝有些羞赧:“唉,我就算了真不是读书的料子,先帮着季年哥把至味斋做好吧。”
陈枫跟小昌也跟着点了点头。
林逸秋知道未来的发展趋势,学历是很重要的,但机遇也更重要。
罢了,读书这事儿什么时候都不晚,暂且先放放,把至味斋做起来,经济自由了,做啥都自由了。
另一边,刘伯年对林逸秋的调查也从未停止。好在经过半个月的查证,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些线索。
刘伯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详详细细汇报给了周保国:“首长,我找到了当年小少爷丢掉的那个项圈。”
说着,他把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放在了主桌上。
周保国颤悠着抬起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终是不忍心碰触盒子,这是他惨死的小孙子最后的遗物……
“你来打开吧。”
刘伯年闻言,上前掀开了盖子。
周保国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就只觉心如刀绞,金项圈一如当年那般崭新,把陈设老旧的屋子都照耀地金光璀璨,只是它的主人……
“这就是那件项圈?”
“是。”
“怎么感觉不太对。”
一听不对,刘伯年立刻解释道:“应该没错,这是我走访京城和津港所有的当铺才找到的。还好这些年动荡,收金银器物的人少了很多,才没让这件宝贝流落到别处,这可有什么异常?”
周保国顾不得伤感,拿起项圈仔细端详,又比划了一下大小:“这材质是金包银的,这不是子曜的,是当时那个叫冬冬的孩子的。”
他们周家的金孙,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纯黄金打造的金项圈挂着花丝工艺的金锁,上面点缀着珍珠、红蓝宝石、蜜蜡等真贵宝石。这件金项圈的来历也非凡,是他老婆子的嫁妆,以前宫里赏下来的宝贝,说是高僧开过光,全家仅此一个。
当年奶娘带来了一个跟孙子差不多大的娃娃,身体羸弱不堪,三儿子心善,也给打了一副差不多的,为这孩子祈福,不过用料简单很多,材质是金包银不说,工艺简单,镶嵌的也是玛瑙等次宝石。
饶是如此,那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珍玩,还真被没见过好东西的人贩子当成了珍品,想着去典当行狠狠捞一笔,结果自然没能如愿。
事情发展到这里,周保国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可他不敢细想,生怕空欢喜一场。
“我还找到了一个当年的人证。”
“哦?谁?”
“是宋妈。”
宋妈周保国也知道,是他以前老婆子陪嫁的贴身丫鬟,在周家做了三十年。周家落败以后,她也一直在周家做事,可惜后来家里不少人被下放,她也随之消失了。
周保国点了点头,刘伯年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带了上来。
周保国今年已经八十有余,宋妈年纪也不小了,经年的操劳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面貌,但她却一眼认出了当年的老东家。
来之前刘伯年就已经问了她很多当年的问题,所以她也知道周保国把自己叫来是怎么回事,老老实实地就把当年的事情交代了。
周保国听完激动地径直走到宋妈面前:“你说什么?你确认她说的是自己儿子?”
“千真万确,她把小少爷抱给我,自己就出去找了,一直到晚上才失魂落魄地回来。”
周保国急了,赶紧催促道:“后来呢?你倒是快说啊!”
宋妈畏惧周保国,赶紧一五一十地继续说下去:“后来三老爷就报警了,三太太不在家,张妈没心思带孩子,那几日少爷都是我在带。”
“有一天家里来了好多人……我着急忙慌之下,把孩子还给了张妈跑回家去了。事后没多久我就听说京城警方在找小少爷……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那么多,我只是奇怪咋两个孩子都丢了,我男人怕周家问罪,就带我回老家了。”
周保国大口地喘了喘粗气,然后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动:“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是如实说的,我就……”
他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男声:“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周保国诧异:“阿松?你怎么来了?”
徐离松强笑着上前:“爹,我来证明宋妈说的是真的……”
周保国更加疑惑:“你来证明?”
“您知道我这些年都是关押在哪里吗?就是逸秋插队的刘家村附近一个农场里。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特别眼熟……原来他正好是受人所托,来照顾我一位好友,他跟小景相识,还想方设法让我们父子团聚……”徐离松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一吐露。
“你怎么不早说!”周保国又怒又喜,害他苦苦找寻真相。
“您总是怪我害死了月华,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保国难得露出愧疚的神色,他本不喜欢这个书生气的女婿,加之爱女早逝,便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这个女婿,这次能让对方住进来,都已经是看在外孙面子上了。
周保国罕见地认了错:“是我不对……我要是多问一些你们父子的事情,也早就找到子曜,哦不,逸秋的下落了。”
随即,周保国迫不及待地说:“我得去见那孩子!”
徐离松释然一笑:“小景已经出发了,如今他恐怕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第187章 见面
没错,林逸秋此刻确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万万没想到那天碰到的老爷爷居然就是自己的亲爷爷。徐离景夹带私货,把自己的身份写在了最后一张纸,他是小姑姑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哥,那徐离的父亲其实就是自己的小姑父。
难怪那天吃饭的时候,徐离景的态度那么激动。
自己以为顺手为之帮助的人其实也是自己的亲人,也太戏剧性了吧,不过他本身就在一本小说里,戏不戏剧的也很正常。
但他现在暂时没有时间纠结戏不戏剧性这个问题。就在前两天,孔育给他们介绍了第一个单子,有个大院子弟需要补习语数英三门功课,而林逸秋的英语比肖明朗好些,所以他第一个上门。
周日,林逸秋乘坐公交车独自一人来到某军区大院。
估计是提前打好了招呼,站岗的警卫员在核查完林逸秋的身份以后,直接就放他进去了。
林逸秋寻着字条上的地址刚刚到达目的地,正想敲门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喊住了。
“队长?”
林逸秋转身,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陆、陆同志?”
陆雪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发自内心的高兴了,她走上前来细细打量了林逸秋一番:“队长,好久不见,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前面就是我家,要不要来坐坐?”
差点忘了,原文中陆雪父亲可是司令,可不得住在军区大院嘛。
“不了,我来帮学生补习。”
陆雪有些惊讶,据她所知,林队长貌似不差钱吧,怎么会接这样的活儿。
“什么学生?我认识吗?”
“主家姓苏。”
“哦,原来是苏参谋的儿子啊,那你快去吧。”
这时,不远处的二楼阳台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小雪,你跟谁说话呢?”
林逸秋抬头看去,看见几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在阳台上品茶。说话的那位他不认识对方,但从面相上来看,看着不是个好相处的。果然,陆雪也准备装作没听见,打算直接回去。
那妇人见陆雪不说话,脸上有些得意,她知道陆雪有个乡下小子的男友,想来便是这一位了,于是再度开口道:“果然去了一趟农村就是不一样,认识的人层次也不一样了。”
林逸秋知道对方这是在讽刺自己呢。不过,他现在只是个穷学生,穿戴方面都很普通。
而陆雪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姑娘了,她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是啊,毕竟林队长也是刚刚考入北外的高材生,确实与某些初中都没读完的人层次不一样呢。”
陆雪这话讽刺的正是刚刚开口的妇人,她的继母宁洁。
宁洁嫁到陆家以后,带过来一个女儿,现在已经改名叫陆霜了。这些年趁着她在乡下,宁洁为了让女儿嫁个好人家,没少带她出门交际,但京城里跟陆父差不多职位的,哪个不是人精,知道陆霜只是个继女,而且各方面也不优秀,因而也没人接宁洁的茬。从此这件事便成了宁洁的心病,谁提她冲谁。
果然,陆雪这话一说出口,宁洁和陆霜双双脸色大变,不仅如此,她们身边围着的一圈军人家属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相互示意并不说话。
陆家继母苛待前妻女儿的事情,整个军区大院都知道,要不是她现在还是陆家当家主母,她们也不愿意来奉承对方。
陆雪轻飘飘地说完就走了,只剩下宁洁母女尴尬地坐在原处。她们是这个局的主人,不好轻易离场。
林逸秋见闹剧结束,自己也就去上课了。
他这次要教的小男孩叫苏峰,今年已经15岁了,算得上大的孩子了。
据苏母说,她儿子整日想着参军,对文化课毫无兴趣,之前已经气走了好几位老师,找上林逸秋纯属是碰碰运气,其实打心眼里也不指望他能降得住家里的混世魔王。
她这么一说,林逸秋心里有了个底,于是他对苏母说:“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只要信我就行了。”
苏母将信将疑,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进门的时候,苏峰正在玩军棋,见林逸秋进来了,也没当回事,自顾自地继续玩。
林逸秋把自己一早准备的教案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块借来的手表放在桌上计时,自己拿起一本原文书籍开始看了起来。
苏峰玩了一会儿,自觉没劲儿,便偷偷观察林逸秋。
这个新老师年纪可真小,看着跟以往那些老师都不一样。
苏峰挪动桌椅,企图引起林逸秋的注意,却见他毫无反应,也不跟自己说话。他上前一看才发现对方看书已经入了迷,便心生气恼,对着林逸秋直接喊了一句:“喂,你是新来的老师?”
林逸秋这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推了推借来的眼镜:“老师不敢当,我是北外的学生,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逸秋,也可以叫我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