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易笑道:“就当存货了。”
谢景安嗯了声又道:“爷爷他就是不好意思见你……”
当初季文思拿他们的事威胁苏浅易时,谢景安就开始有意无意同爷爷提起他们之间的事。
老人家也许一开始并没有多想,但他历经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时间长了心里难免嘀咕。谢景安一直在观察爷爷,看他有所动摇,就趁机坦白开了。
他并没有痛哭流涕的求爷爷原谅,也没有一上来就把事情说穿,他只是给爷爷讲了一个故事,从一个人的暗恋讲起,讲到被人发现秘密被人当众宣传……
谢爷爷当时就紧张起来,不由得问然后呢。
然后呢,谢景安笑着把下面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他道:“其实他也没想过能心想事,毕竟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两人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初能得到解围已经是大恩了。所以当暑假见到人站在眼前,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没有想过以后能在一起。”
谢爷爷听了故事沉默半晌,一言不发去睡了。他没有认同,但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甚至能理解故事里的人。他就是有些纠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的结果已经出乎谢景安所料,谢爷爷身体不好,谢景安怕他突然被这件事影响到,所以提前开了这个口。
谢爷爷心里有准备,以后真有人闹到跟前也不会惊慌失措。
苏浅易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爷爷没怪你吧。”
“没有。”谢景安说:“就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苏浅易乐了,道:“都可以。”
事后,苏浅易又去看了几回谢爷爷。
头两次没见到人,后面倒是见到了,谢爷爷重话倒是没有说,比以往有点局促、不安,虽然没和以前一样说留他用饭的话,不过临走时倒是给他拿了不少自家种的蔬菜瓜果。
正所谓细水长流,苏浅易觉得这样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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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寻常的一天,谢景安和同学一起出游。他并不喜欢参加这类的活动,不过想到是第一次集体活动,其他人都参加,他也就参加了。
他们去的是郊外,可以爬爬山,然后自己动手搞烧烤,很适合联络感情。
谢景安有些心不在焉,坐在离开市中心往郊外的车上,经过一个郊外的村落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曾来过那里一样。
因为这个他参加活动兴致并不高,有人和他搭话他回答的也很敷衍。
慢慢得除了对他比较了解的人也就没人和他说话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谢景安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心底有股冲动,想立刻去那个地方看看。
不过他按下了这股冲动,没有直接离开。
只是在返程的时候,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在那里下了车。
村落的发展自然比不上市中心,但这里也比普通村庄发展的好。
他在村头看到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永巷街,有人在不远处下象棋。
谢景安看着永巷街三个字,心头猛然一缩,就好像被手死死捏住了,一时间脑袋空白,连呼吸都浓重了不少。
“小伙子,你没事吧。”有人在身后问,嗓门很大,语速很快,带着些许纯真的关切。
谢景安猛吸几口气缓解一番,他回头,看到一个妇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
那张脸他从来没见过,但就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他根本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
脑袋里像是蒙了一层沉沉的黑布,遮挡着沉重的记忆。
谢景安的头瞬间像是快要炸开了,就好像有斧头在劈他的脑袋,尖锐的疼痛一阵一阵涌来。
他不由得抱着头蹲在地上,在妇人一边问他怎么了,一边招呼老王过来帮忙时,谢景安终于忍受不住那股疼痛眼前一黑。
彻底陷入黑暗中时,他的嘴动了动,无声地叫道,张婶。
作者有话说:
今天用手机€€字,更晚了点。
第48章
站在光里
苏浅易接到谢景安的电话时, 笑意浮上嘴角,只是他还来不及说话, 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说谢景安昏迷入院了。
苏浅易听闻这话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咬了咬舌尖迅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一边冷静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边查看最快的航班。
听到电话里的人说病人是莫名晕厥,已经在进行检查时,苏浅易郑重道:“请你们务必照顾好他,我会尽快赶过去。”
挂上电话, 苏浅易便立刻前往高铁站, 因为最快的航班是三个小时候, 高铁一个小时后有一班。
重生以来苏浅易从未像现在这么后悔, 如果他和谢景安在一个城市上学, 那今天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恋人出事,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真的令人非常难受。
路程不会因为人的心焦而变短,甚至会让人觉得漫长难捱, 好在再怎么漫长的路程也会到达。出了车站苏浅易打车去医院,等他赶到时, 谢景安已经做完了检查只是还没有醒来。
医生说检查没什么问题, 晕厥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苏浅易在进病房前被几个人拦住了路。
他看到眼前的人浑身一震,眼前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巷街头住着的那些人,张婶、王伯等。谢景安带他去永巷住时,也就几年后, 那时他们的样子和现在没多大变化。对这些人来说, 他们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对苏浅易来说,他们不过是自己一闭眼一睁眼的一场梦。
梦里的人和事从来没被人忘记。
苏浅易还记得,当年他出车祸后恢复神智时,张婶抹着眼泪问他是不是想谢景安了,还骗他说,谢景安快要回来了。
往事浮光掠影般的飘上心头,克制如苏浅易也难免失态。
张婶本来想说病房里的人自己晕倒了,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是好心把人送到了医院,希望不要遇到碰瓷的。但眼前眉眼清俊极好看的小伙子朝她望来时好像有点难过,嘴利如她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苏浅易很快收敛心神,他用平静又克制的和张婶说话,问怎么回事。
张婶找回神智,噼里啪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谢景安莫名出现在永巷,又莫名晕倒后,苏浅易心蓦然一跳,有些心惊还有些不安。
看到张婶王伯这些人,他就应该想到谢景安也许是遇到他们才会晕倒。
苏浅易诚心感谢了他们一番,张婶挥了挥手,人没事他们也该离开了。
走到拐角,张婶回头看了眼站在走廊处的苏浅易,一旁的王伯道:“看什么?”
张婶摇了摇头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回头。
苏浅易等人都走了才去病房。
病房内谢景安面色苍白、沉沉得睡着,苏浅易抚摸过他紧皱的眉头。
他不知道谢景安是不是因为遇到了张婶他们,所以才变成这样。
此时此刻坐在病房里,苏浅易有些恍然,他在想如果谢景安有了上辈子的回忆呢。认真考虑了一番,他其实并不希望谢景安记得那些。
上辈子的日子太苦,他一个人记得就好,谢景安,谢景安只要好好过这辈子多好。
两人一起记得是好事,但他有点舍不得。
不知道在病房里呆了多久,中途护士来换了两瓶水。这期间谢景安的眉头一直皱着,怎么抚都抚不平。
苏浅易又一次抓住谢景安微凉的手时,他的呼吸突然浓重了起来。苏浅易俯身,只见谢景安像是在做噩梦一般,眼睛紧紧闭着,满脸不安,嘴里还在说着莫名的话。
苏浅易死死抓着他的手,不停地低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谢景安猛然睁开眼,他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悲伤、不知所措,人醒了又似乎没醒,就那么茫然着不知今夕何夕。
苏浅易微微一顿,想要喊出的话统统卡在了喉咙里。
谢景安眨着眼睛,苏浅易的面容终于落进了他那双什么都没有的眼眸中。他微微睁大了眼,慢慢平息下来的呼吸声瞬间又急促起来。他想要抬手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存在,手刚动却发现了被禁锢的力量。
谢景安垂眸,看到了两人相互交握的双手。
十指温热的,有力道的交握着。
苏浅易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谢景安没有抬头,他眼圈微热,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浅易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叫来护士给拔针。
针头从血管抽出的疼痛感让谢景安再一次确认眼前的一切真实存在,等护士离开后,苏浅易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他终于抬起了头。
苏浅易坐在床边,两人离得很近,谢景安的脑子一片混乱,脑子的画面一会儿是现在一会儿是头疼欲裂时响起的往日。
苏浅易看他这模样,便伸手把人抱住,他喊着谢景安的名字。
谢景安缓缓伸出手回抱他,他张了张嘴,几次后,声音暗哑地说:“苏浅易,我不想呆在这里。”医院对他来说是个悲伤的地方,容易让他想到以前。
苏浅易退开一点看着他温声问道:“头还疼不疼?”
谢景安摇了摇头,昏迷前的头疼到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幻觉。可脑海中多出的那段记忆又明晃晃地提醒着他,那并不是幻觉。
苏浅易见他真没事,便找到医生说明情况。实话实说,他也不喜欢医院。
医生也没检查出谢景安昏迷的缘由,只说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以后要多多注意。苏浅易认真记下医生叮嘱的事项,给谢景安办理了出院,然后带着他去了酒店。
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放心谢景安回学校。
直到到了酒店的房间,苏浅易都一直很镇定、平静。
两人坐在沙发上,苏浅易问要不要洗澡,谢景安摇头,他望着苏浅易,动了动嘴唇,很轻地说:“苏浅易,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难过的梦……”
其实他心里已经很确定那不是梦。他只是在想,苏浅易是不是也知道那些,所以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们之间的额他们相恋的会那么容易……
“我曾经也做过梦。”镇定到极致的人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苏浅易把谢景安摁在自己的怀里,他道:“我先给你讲讲那个梦好不好……”
看似询问,他却并没有给人否认的机会,直接开始了讲述。
他曾无数次回忆过那些往事,梦里的一点一滴都被牢牢记在心里。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同人说过,现在说起来已经很平静了。
谢景安的身体随着他的低语声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苏浅易讲述的正是他脑海里多出的记忆。那曾经真的发生过又被他们陆续想起的记忆。
他拥抱着苏浅易的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把人就这样揉进身体里一般。
他不怕死,但他死的并不安稳,他挂念担忧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苏浅易。他怕这人过得不好,怕他被人欺负。
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他偷偷看过苏浅易几次。
在看到苏浅易认认真真蹲在路口等他时,他甚至起过坏心思,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苏浅易带走。带在身边,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好。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留这人一人在柳巷,闭眼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他做了自己能力范围内所有安排,可人心是最不可被算计的东西,他不知道柳巷那些人能包容苏浅易多久,他也不知道人心变了后,犹如稚子的人会不会被人骗得没地方住。
苏浅易的故事讲述的很快,最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在谢景安离开后的一年多,他也得了病,没过多久就跟着离开了。
谢景安听闻这话闭了闭眼,眼中的液体有些控制不住的落下。他知道苏浅易在说谎,他不想让自己难过,所以美化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