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靳昀初毫不犹豫的点头。
纳金斯疑惑道:“沈昼是谁?”
“是小林和西泽尔的朋友。”靳昀初解释道,“那么,这次的搜救队员加上你们仨一共十一人,全部都出自三十五师,精神力等级都在A级以上。另外,会有两名北斗星地质研究院的科研人员随行,我已经打过招招呼了,他们会全力配合你们。”
纳金斯抬手敬礼:“多谢靳总。”
“你们真是,”靳昀初无奈道,“一个一个的,都谢我做什么?西泽尔是什么人?他是我边防军三十五师的师长、最年轻的少将军官,是我们边防军的金字招牌,我和你们共同心愿,但望他能平安归来。”
纳金斯声音低沉的喃喃:“但愿如此……”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天不遂人愿者多。
他们刚降落在霍姆勒地表不多久,就遇上了风暴。灰黄的沙尘卷掠而来,遮天蔽日,不见白昼。
等风暴过去,满目疮痍的大地显露在众人得视线中,其中一位地质学家震惊道:“这样的星球……会有人生存?”
“有。”楚辞简短的回答,回过头问沈昼,“你是先去‘死鼠之塔’还是先跟我们去六区?”
“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沈昼问,“好几年不来,陌生的€€。”
“应该是三区,”楚辞道,“要过苏迈通道才能到六区。”
“风暴刚过,通道恐怕都是关闭的。”
“找个向导问问吧。”
纳金斯带领的搜救队员几乎都被这颗星球的恶劣环境所震撼,凑巧来的还有演习时和楚辞一起攻打过渡风港的机师陈风,他低声问纳金斯:“师长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纳金斯道,“跟着走就是。”
楚辞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还会有第二次风暴,快走。”
第二次风暴之前通道回短暂开启一阵子,他们赶在风暴降临之前穿过了苏迈通道,然后在荒原鬼城中暂时找到一处落脚点,等待这次的风暴过去。
而风暴平息之后,往往伴随着大面积的降温。
这次倒是没有下雪,但低温已经足够成为他们最大的敌人,搜救队员们还勉强能挺得过去,但是从未见过这阵仗的地质学家很快就病倒了。
楚辞只好找来向导给索兰度送消息,让他过来接人。
来的是查克和莫桑,莫桑队长看见他,皱着眉道:“怎么又是你?”
楚辞道:“怎么,霍姆勒是你家,我来不了?”
“你这次来又是要去哪?”莫桑问,“不会还要去‘漆黑之眼’吧?一天天不是往丹尼尔斯学院跑就是往‘漆黑之眼’跑,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楚辞侧过头问查克:“你真的完全不会觉得他烦吗?”
“怎么可能?”查克小声道,“我们都叫他桑妈,他总有操不完的心,还很爱生气。”
楚辞:“……看出来了。”
“这些人又是谁?”莫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外面来的?”
楚辞点了点头。
“他呢?”莫桑指着沈昼问。
“猩红侦探。”眼见莫桑变了脸色,楚辞连忙解释,“是黎明镇来的猩红侦探,不是死鼠之塔的。”
一行人返回了眼镜城,暂时给那位地质学家吃了药,等待风暴过去。
索兰度听说楚辞又要去沙漠,反应和莫桑如出一辙:“又不要命啦?”
楚辞道:“我得把西泽尔找回来。”
索兰度神情愣了一下,低声道:“这几天我一直让人在十一区边区,还有西面,南面注意着,可你要进去,恐怕还是凶多吉少,我说句不好听的,别和西泽尔一样折在里头……”
楚辞只是道:“我知道。”
一天后风暴停歇,搜救队和那位健康状况还算良好的地质学家踏上了去往“漆黑之眼”的路程。对于这趟行程,楚辞不知道应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他们从十一区边区出发,历时五天五夜,穿越了大半个沙漠,没有遇到时间裂缝;不幸的是,他们并未找到西泽尔。
黑色沙漠平静而诡异,那位地质学家在坚持采集完样本,用携带的仪器测完数据之后就病倒了,纳金斯只好分派出去两名搜救队员送他回去。而余下的人,最终也因为各种困难而不得不返回。
搜救计划就此夭折。
所幸虽然所有人都状态不佳,提前折返的搜救队员和那位地质学家还出现了记忆混乱的情况,但是都没有生命危险。
准备返程的前一夜,纳金斯沉默许久,对楚辞道:“我把这次任务想得太简单了。”
“我没想到,”他低声道,“你和师长会来这么诡异而危险的地方,我不知道该如何向靳总交差……但恐怕,这将会成为我一辈子无法忘却的回忆。”
他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毕生难忘的经历,于楚辞却仿佛家常便饭。
“先回去再说,”楚辞道,“没找到尸体,就说明他还活着。”
但他心知肚明,迷失在时间乱流中,就算是死了,恐怕也见不到尸体……
沈昼暂时留了下来,他还要再去一样死鼠之塔调查智光久让的案子,而楚辞则跟着搜救队返回了联邦。在路上的时候靳昀初就收到了纳金斯的汇报,通讯屏幕里她神情平静,道:“先回来再做别的打算。”
搜救计划的失败让楚辞意识到,“漆黑之眼”哪怕是对于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来说也是九死一生的挑战,恐怕这次没有折损搜救队员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记忆胡乱的搜救队员和地质学家被送进了医院的精神记忆疾病科,一直到楚辞开学,他们还是没能痊愈。
靳昀初本来想再进行一次搜救,最后在楚辞的建议之下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楚辞他们返回北斗星的第五天,沈昼也回来了,他听说这件事后道:“索兰度首领会负责这件事,我们的人过去确实会水土不服,他们本地人虽然惧怕‘漆黑之眼’,但行事要比我们方便的多。”
楚辞忖道:“可是不能一直这样麻烦他……”
“我知道,”沈昼摸了摸下巴,“我让艾略特€€下个月过去时候给他们送一批物资,算是报酬。不过我总觉得他可能不会要,因为他说你拯救了整个六区?”
“给他了哪有不要的道理,”楚辞道,“他是欠我人情没错,但我不想因为这个就让他帮我做事……话说,你什么时候和索兰度这么熟了?”
沈昼正色道:“当然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具有人格魅€€€€诶,你干什么去?是去吃饭吗,吃饭怎么不叫我,你给我回来!等等我!”
他追上楚辞,埋怨道:“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因为你废话太多。”
“€€,”沈昼笑嘻嘻跟在他后面,道,“你知道我刚才想起来什么吗?我想起来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是一小破孩,当时我们也是这样走,你还嫌我话多,我当时就应该嘲笑你那个狗啃一样的头发,你那个头发真是西泽尔剪的?他的技术也太€€€€”
话没说完,他自知失言,去“漆黑之眼”的搜救计划失败,楚辞肯定心里不好受,这个时候确实不应该提及西泽尔。可是不提又能怎样,事情的既定结果如此,难道不提就能改变吗?
“是他剪的,”楚辞低声道,“上次我们在占星城他也剪过我的头发,比那时候还要丑。”
沈昼忍不住“嗤”地笑出声:“可见,人无完人。西泽尔哪都好,就是剪的头发奇丑无比。”
“他还不会做饭,”楚辞说,“也不会叠衣服,不会装灯板开关,明明用螺丝拧一下就可以,他还把埃德温唯一一盆蟹爪兰养死了,还掰断过Neo送给我的小木偶的胳膊……”
他列举了一堆西泽尔做不好的事情,沈昼道:“听起来都是一些细碎小事,你记得这么清楚?”
楚辞沉默一瞬,含糊的道:“我记忆力比较好。”
沈昼不置可否,问:“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还继续待在学校吗。”
楚辞摇头:“我不想在学校。”
沈昼原本想问他是不是要去霍姆勒继续找西泽尔,话到口边,他又换了个说法:“那要去什么地方?”
“还没想好。”
“行,”沈昼笑,“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
两个人在学校对面的小吃街随便找了一家没吃过餐馆吃晚饭,结果精准踩雷,用楚辞的话说就是埃德温要是有味觉,吃了这饭估计都能连夜做出三菜一汤来。
“要不再吃个夜宵?”沈昼问。
楚辞摆手:“算了,回家收拾收拾,明天还得上课。”
“也是,我明天还得上班。”沈昼长叹,“真命苦啊,一想到明天还要上班我就头皮发麻。”
“你不是很忙吗,”楚辞问,“怎么还去霍姆勒去那么久?”
“年假呀,”沈昼笑眯眯的道,“要是再不用,等到忙起来又没有时间,会过期的。我们可不像联邦公权力单位,他们的年休假如果不休,还可以随着工龄累积。”
楚辞这才意识到,原来沈昼在律师事务所已经工作了快一年了。
“那你回去吧,”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沈昼朝他挥了挥手,“我回湘城了,有什么事通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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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楚辞再次走到阔别已久的雪松大道上,一抬头望见远处的冰雪未融的胜意湖时,他竟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照旧起的很早,不到早课时间,于是先去了实验室。
三号实验室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刚一进去,就听见弗洛拉在和达蒙抱怨她要发表的论文已经被期刊审稿人退回了三次,每次的退回理由还都是一样,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布林顿教授。
达蒙笑着道:“你要投《机器》?这本期刊在学界还是比较权威,如果是未毕业的硕士作为第一撰稿人,他们会卡的相对严格一点。”
“歧视在读硕士?”弗洛拉翻了个白眼,“我要举报他们!”
达蒙哈哈大笑:“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你在其他期刊投稿也是一样的,不过一旦成功刊登一篇文章之后,下一篇就会简单许多。”
他一回头看见门口的楚辞,保持着笑容打招呼:“嘿,林,早上好?”
“达蒙老师早上好,”楚辞道,“弗洛拉早上好。”
达蒙是和落雨一样的三号实验室独立项目负责人之一,不过最近两年他经常外派,因此待在自己实验室的时间很少,楚辞和他接触的也不多。
“你回来了?”弗洛拉讶然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
“刚回来没几天,”楚辞道,“不过今年开学怎么开得这么早?”
“你不知道?”弗洛拉更惊讶了,“我还以为像你这种痴迷机甲的家伙早就知道了呢。”
“什么?”
“联邦军校机甲联赛啊,”弗洛拉道,“哎呀,就是你们经常说的机甲大赛,四年一届,今年在我们学校主场。”
楚辞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在刚入学不久听谢青巳说过,后来时间一久也就逐渐忘在了脑后。
“你要参加吗?”弗洛拉饶有兴致的道,“不过他们好像要求成年机师才可以参加,但是应该有例外,你可以看看赛场规则。”
楚辞摆了摆手:“再说吧。”
他没什么心情去参加比赛,事实上他此刻内心中充满了迷茫。留在学校是焦灼度日,可是回霍姆勒他却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他的内心住了一个游魂,只和身体牵系一条细细的线,他在星球表面吃饭、睡觉、走路,那个游魂在宇宙中飘荡,通过那条连接的细线,让他仿佛感受到黑暗与荒芜。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一分一秒的走过。
他时常想,也许将他面前的这一分钟掰开,西泽尔会不会就在这里迷路?
会不会?
有谁能告诉他,一个正确的答案呢?
他盯着窗外看了半晌,才开始了今天的日常实验,实验日志上记载的数据已经更换了一个模组,他就重新将新数据跑了一遍。达蒙和弗洛拉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于是实验室里很安静很安静,安静的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声。
“林,”埃德温在他耳朵里道,“靳总参谋长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