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
医疗官打断了她的回答,问西泽尔:“你有多久没进食了?”
“我记不清了,”西泽尔说道,“也许一个星期,也许更久。”
“你还活着的可真是个奇迹,”医疗官嘟囔,指着他手中的巧克力道,“不能吃,我先给你注射一针营养剂,然后去医疗室做全项检查。”
他说着示意医师助手去拿营养剂来,西泽尔卷起袖子,手腕骨突兀的凌厉着,青色血管尤其明显的蜿蜒而上,注射完药剂之后,医疗官道:“跟我去医疗室,先静坐半小时再检查。”
西泽尔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道:“我能不能先去洗澡换衣服?”
“可以,但是也要等半个小时之后,”医疗官看着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检查和休息!”
“陆医生,”楚辞开口道,“我一会带他过去医疗室,可以吗?”
“行。”医疗官点了点头,“小林你记得看好他,不能吃东西,水也只能喝一点点,检查完之后再说。”
楚辞点了点头。
西泽尔看向了拉尔米勒奇:“你是这架星舰的指挥官?”
“没听见陆医生的话吗?”拉尔米勒奇哭笑不得,“你能不能等身体恢复点再说。”
“让林带你去休息,”拉尔米勒奇想了想,道,“不过暂时没有空的休息起居舱,你先在医疗室凑合一下,我明天让人帮你收拾一间出来。”
西泽尔道:“好。”
“散了吧散了吧,”拉尔米勒奇挥了挥手,“该睡觉的睡觉,该加班的加班。”
三十五师的诸位和西泽尔打过招呼之后逐渐都离开了对接舱室,医疗官又叮嘱了楚辞几句,也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西泽尔对楚辞道。
凌晨的星舰寂静无虞,空旷的走廊上只有楚辞和西泽尔,两个人的影子被照明拉长,拐过通道拐角之后又变短,像是两片跳舞的暗光。
“怎么不说话?”西泽尔去看楚辞,可是楚辞却低着头,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西泽尔被他这么牵着,牵到了休息舱室门口,他才道:“你进去休息,我去给你找换的衣服。”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找?”
“后勤仓库,”楚辞道,“我之前在那里帮过忙,知道仓库的密码。”
他说完,用自己的终端划开了休息舱室的门,他看着西泽尔进去,才转身出门,快步往后勤仓库走去。
不到十分钟他就回来了,但是西泽尔并没有遵从医嘱静坐半小时再做别的,他已经去洗澡了,楚辞只好将衣服放在床对面的桌板上,然后坐在床上发呆。
过了一会,他似乎听见有流水哗啦的声响,才意识到自己在用精神力场感知,隔着淋浴间的门,他能清晰的知道西泽尔就在里面。
他从床上跳下来,抱着给西泽尔的衣服站在淋浴间门口等。
“咔哒”一声,淋浴间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隙,西泽尔的手伸出来:“衣服帮我拿一下。”
楚辞将衣服放在他手里。
过了一会,他换好衣服出来,问道:“现在去医疗室?”
楚辞皱眉道:“陆医生不是说要休息半个小时再洗澡吗?”
“没关系,”西泽尔道,“都已经注射过营养剂了。”
他见楚辞皱着眉头不说话,只好弯腰坐在了他旁边:“那就休息半个小时再去医疗室。”
楚辞忽然侧过身来抱着了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道:“现在可以抱你了吗。”
“你都抱了才问,”西泽尔笑着说,“我难道还能推开你吗?”
“你不能。”
西泽尔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这架星舰要去做什么?”
“去执行银河禁区探索任务,”楚辞回答,“就是之前让你去的那个。”
“可是你怎么在这里?”西泽尔微微偏过头去看楚辞,却只能看见他略显苍白的侧脸和乌黑的眼睫,“你跟来做什么。”
楚辞任性的道:“我想来。”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你呢?”楚辞终于松开了他,西泽尔这才看清,他眼眶泛红,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如同充血一般。
“哭了?”西泽尔抬手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抹去了他眼尾的最后一点水渍。
“没有。”
“真没有?”
楚辞鼻音很重的道:“干嘛,不准哭啊。”
“这有什么好哭的,”西泽尔轻轻捂了一下他的脸,“别哭了,我不是已经在你面前了。而且,以前又不是没有分开过。”
“骗子。”
西泽尔好笑道:“我怎么又成骗子了?”
“你说过再也不和我分开的。”楚辞拿开他的手,却又将他的手指攥在自己手心里,嘟囔道,“结果还是一直分开。”
“可是,我们总会再见到。”西泽尔看着他,“不论如何,一定会再见到。”
“你到底去了哪里?”楚辞问,“我在洪水中醒来之后就又回到了前一天,一直循环了好几次,最后在后山遇到一个人,他将我送了回来……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你了。”
“送你回来的那个人,”西泽尔顿了一下,轻声道,“是阿瑞斯€€L。”
楚辞瞪大眼睛:“真的是他?”
“你猜到了?”
“嗯……”
“我也见到他了,”西泽尔温和的道,“他说,是你让他去找我,然后送我回来的。”
楚辞愕然道:“然后你就回来了?”
西泽尔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点头:“嗯。”
只不过他没想到阿瑞斯设置的时空锚点竟然是梅西耶星云边缘的那个虫洞,他穿越时间之门后就直接跳进了虫洞里,而从虫洞出来便是无尽的宇宙深空。古董号上装载的小星舰古老而陈旧,哪怕他已经关闭了大部分功能,只开启信号传输和自动巡航,航行了一个星期之后能源也依旧濒临告罄。
而他的随身携带的仅有几颗压缩能量块也逐渐耗尽,没有物资,没有能源,如果不是因为未来号及时的接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他可能会饿死在宇宙里。
“他送你回来,难道他还活着?”
“他已经过世了,”西泽尔道,“留下来的,只是一段记忆的投影。”
“哦……”
楚辞又不说话了,西泽尔挑眉:“难道你就不好奇他还说了什么?”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楚辞道,“快去医疗室,陆医生还等着呢。”
西泽尔只好跟着他去了医疗室。
陆医生打着呵欠给西泽尔做了全项目的身体检查,最后看着光屏上的检查报告奇怪道:“按照报告上的情况来说,你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躺在床上不能动才对,可是我看你怎么好像精神还不错?”
西泽尔心中猜测大概是因为他穿越了时间之门,所以身体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我感觉还好。”
“真是奇了怪了,”陆医生推了一下眼睛,“明天暂时也先不要吃东西了,你的胃现在估计还受不了。先注射营养剂,水可以喝,明天接着来检查。”
“对了,我刚才听指挥官说,你暂时没有休息舱室?要不先在我这凑活一下,反正有空的床位。”
西泽尔刚要答应,楚辞忽然出声道:“他可以和我一起住。”
陆医生没有在意,随口道:“也行,你们自己安排,反正小林也有医疗室的指令密码。”
往回走的时候,西泽尔笑着问:“你的舱室那么小,我再和你住,不挤吗?”
楚辞凶巴巴道:“怎么,嫌弃了?”
“没有没有,”西泽尔连忙否认,“我只是怕影响到你。”
楚辞嘀嘀咕咕的说了句什么,西泽尔一时间没有听清,便倾身过来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西泽尔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他刚才说话时候的口型,根据口型变化去分辨的话,他说的好像是……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睡,怎么样。”
嗯?
西泽尔挑了一下眉毛。
等回到舱室,楚辞果然道:“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睡。”
休息舱室的床并不算宽,属于睡一个成年人刚刚好,只是略有盈余的程度,而楚辞本身就很瘦,他躺上去后往里挪了挪,给西泽尔空出来的位置也就刚够他躺下,再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我可以在医疗室住一晚上的。”西泽尔道,“这样你都睡不好。”
楚辞:“你怎么知道我睡不好?”
西泽尔:“……”
“好吧。”他妥协的躺在了楚辞身边,侧过身面朝着他,将他让出来的被子拉过来盖了一点,大半还在楚辞那边,
休息舱室的照明无声无息的灭了下去,只留下一片常亮的灯带。过了一会,楚辞将被子抱过来盖在西泽尔上,西泽尔刚要说自己不冷,楚辞却轻手轻脚的钻进了他怀里,头埋在他肩颈的位置,声音发闷:“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靠太近,但我就是想抱着你睡觉,请你克服一下。”
“……”
西泽尔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就是这样,”楚辞语气僵硬,“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你想让我怎么办?”西泽尔干脆伸手圈住了他,“就这样吧。”
楚辞低低的“嗯”了一声。
许久,西泽尔再没有听见他说话,低下头去看时,他已经睡着了,眼尾还残留这一点未消退的红,淡淡的,像晕开的血,在苍白的脸颊上尤其明显。
楚辞的眼睫毛很长,长而卷翘,宛如青羽鸦翅,闭上眼睛的时候在眼睑的位置投下一小片阴影,光线太晦暗,也就看不清他眼下的究竟是青黑的眼圈还是睫毛的阴影。他睡着之后的呼吸非常轻微,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脉息。
西泽尔甚至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惊扰到他,却又没有办法将他打开。他用自己的下巴去碰了碰楚辞的额头,也闭上了眼睛。
……
楚辞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满是漆黑,他罕见的茫然了一瞬,然后发现原来自己将脸颊埋在一个人的肩颈窝里,被子又盖住了他半边脸颊,所以才会觉得黑。
他瞬间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