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桐垣好笑道,“我是去凛江星系拍电影,又不是去打官司,带律师做什么?”
“瞧我,”谢清伊叹了一声,“总觉得你是去凛江谈生意,说起来,你都好几年没有拍过电影了?”
“哪有,去年不是还上映了一部吗?”
“但那不是以前拍的吗?”
“去年补拍了一大半,都可以算重拍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桐垣专门去要了沈昼的通讯ID,这让米贞颇为惊讶:“这位小姐也对你青睐有加?”
沈昼转动方向盘,随意地道:“宴会开始之前她和我聊了几句,大都是在问我们的业务范围、团队配置,所以我猜测她大概是想换个服务律所。”
米贞“哦”了一声,摸着下巴道:“不过舆情公关事件我们所可没有哪个团队擅长,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小明星练练手?”
“小明星哪里付得起您的咨询费?”沈昼玩笑道,“不如再找一个团队加入,拓宽一下业务范围。”
见米贞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件事,沈昼连忙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啊。”
米贞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沈昼望着车窗外整齐的霓虹灯火,思绪频繁地切换到宴会开始前,桐垣和他聊天的那几句话语上。
桐垣这种千金大小姐从小就是从各种社交场合中锻炼出来的,察言观色和话术本领都极强,她向沈昼询问的问题确实都是律所业务相关,但其中却也并不排除一些其他问题。作为侦探,沈昼本就敏锐无比,这让他觉得,桐垣仿佛并不是对中恒律师事务所的业务感兴趣,而是对他,对沈昼这个人有几分想要了解的欲望。
对于沈昼来说,这种感觉很怪异。
桐垣就像是在高处,在远方,冷眼俯瞰着他。
“开车的时候就专心一点。”米贞懒洋洋地提醒他,“当心撞在什么东西上。”
沈昼嗤笑:“我开车这多年,还从未出过任何交通事故呢。”
将米贞送回家之后,沈昼这才慢悠悠地驱车回家,他家虽然位置偏僻,但是只要穿过空间场,很快就可以到达。他回去的时候Neo正在吃饭,也不知道是早饭还是晚饭,沈昼凑过去看了一眼,反正都是在二星的时候南枝不准她吃的垃圾食品,现在没人管着她,她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每天快乐的不行。
沈昼觉得自己多少应该履行对南枝的承诺,管管Neo,于是咳嗽了两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能吃这么辣的东西呢?”
Neo抬起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要一起吃吗?”
沈昼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拉出椅子坐在了Neo对面。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Neo问。
沈昼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她宴会的事情,遂道:“去应酬了。”
Neo淡淡地“哦”了一声,低头认认真真地剥着她的卷卷虾,没有再说话。
沈昼随口道:“现在还不到吃卷卷虾的季节吧,你从哪里买的?”
Neo道:“我朋友送的。”
沈昼惊愕道:“除了我你在中央星圈哪来的朋友?”
Neo冷冷道:“你看不起谁呢。”
沈昼:“……”
他试探着问:“是你在星网上认识的?”
Neo没有回答。
她不会说谎,也从来不屑于谎话,因此遇到她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她就会缄口不言。
所以不是网友。沈昼在心中猜测,是她以前认识的?还是真的像林之前说过的,她本身就是联邦人。
沈昼忽然道:“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见到西泽尔€€穆赫兰?”
Neo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继续埋头吃东西。
这不是沈昼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是却像过往许多次一样,毫无回应。他不得不放弃,催促道:“赶快吃,吃完我好收拾桌子。”
Neo果然按照他说得加快了速度,然后留下满桌狼藉扬长而去。沈昼认命般的摇了摇头,将自动清扫机器人叫出来,清扫掉桌上的虾壳和油渍。
“你怎么这个时候通讯?”西泽尔看着通讯屏幕里的沈昼惊讶道。
“这才几点?”沈昼鄙夷,“你不会已经睡觉了吧。”
“我没有,但是楚辞睡了。他下午和朋友出去玩,应该是累了。”
沈昼犹豫了一下,道:“我今天在一个宴会上见到了你妹妹。”
西泽尔道:“艾黎卡?”
“对。”
西泽尔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她出息某次宴会是很常见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沈昼皱起了眉,“虽然你没有见过Neo,但是小林一定告诉过你,Neo和你长得非常像,尤其是眼睛。”
西泽尔缓慢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有没有€€€€”
西泽尔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有没有怀疑过,Neo其实和我有血缘关系?”
半晌,沈昼点了点头。
“我想过,”西泽尔道,“我甚至猜测,是不是当年我父亲去找艾黎卡的时候认错了人……但是他大概率没有,因为艾黎卡的基因经过了多次检测匹配,而且她以前生过病,所以每个半年就要进行一次基因检测,我之前甚至拉取过她过往的所有检测记录,没有任何异常。”
“有没有可能,”沈昼犹豫半晌,还是道,“她是一个,复制人?”
西泽尔却缓慢地摇了摇头:“复制人的基因链路都是不完整的,她不是,她是个正常人。”
“这就很难说明问题了……”沈昼嘀咕道,“难道Neo和桐垣是双胞胎?可是她们俩完全不像,而且我总觉得Neo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总是躲着不愿意见你。”
西泽尔摇了摇头。
“对了,小林说你们过几天要来中央星圈?”沈昼问。
“是,但具体时间还没有定,”西泽尔无奈道,“元帅非得让我去旧月基地。”
沈昼忍不住吐槽:“这一定是靳总的主意吧?”
西泽尔不置可否。
沈昼斟酌了一下,道:“如果要告诉你父亲某些事情,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些连锁反应实……”
“我知道。”西泽尔沉吟了一下,道,“但是也许楚辞的决定是对的,他比我更有决断。”
沈昼笑道:“不是他比你更有决断,是你太沉默了,有时候开口说话比沉默更重要。”
翌日是个周末,楚辞一直睡到了中午才慢吞吞地起床,西泽尔临时有事,早早地起来去军部了,楚辞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觉得无事可做,就出门去学校餐厅赶着中午饭的末尾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登上空轨,离开了学园岛。
如果是往常,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去靳昀初家里蹭饭,但是“拯救日”假期开始之前靳昀初就去了医院,一直要到两个月后才能回来,因此楚辞决定去医院探望她。
他本来想买一点靳昀初平时喜欢吃的零食,但是转念一想,这次可是在医院里,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最后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新鲜花。
楚辞预料到这束花一定会被靳昀初嫌弃,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嫌弃……一看见楚辞手里的花就像是见到了什么病毒一样,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连连挥手:“拿走拿走,快点拿走,你还不如买二斤苹果。”
暮少远在一旁凉凉地补充:“苹果你也不能吃。”
靳昀初悲哀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能吃的东西吗?”
楚辞只好将花放在了病房外间,好奇道:“您为什么这么讨厌花?”
“因为他们前几天来看我,”靳昀初生无可恋道,“人手一束花,搞得好像上坟一样。”
暮少远轻叱道:“别胡说。”
靳昀初摊手:“我只是比喻一下,总而言之,任何东西见多了都会觉得烦,更何况我本来就不喜欢花。”
楚辞沉默了一秒,道:“主要是,您能吃的东西实在太少了,用的东西想必也不缺,除了带花,还能带什么呢?”
靳昀初冷漠道:“可以什么都不带,空手来就行。”
“那显得多不礼貌。”
“到底是谁规定的探望病人要带花啊?”靳昀初拍打着自己的被子,“我真想把那个人抓出来鞭尸。”
“不知道,”楚辞摇头,“反正地月纪就是这样。”
一会,医生将暮少远叫出去了,靳昀初随口道:“怎么你一个人来,西泽尔呢?”
“他去加班了。”
靳昀初“啧”了一声:“放着小男朋友不陪,竟然去加班?”
楚辞摊了摊手。
“你走的时候把那束花带走吧,”靳昀初心平气和地道,“不要放在门口,我看到都觉得难受。”
楚辞讶然:“您这么讨厌花?”
“倒也不是讨厌,单纯只是见多了烦而已。”靳昀初叹了一声,轻声道,“它们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是个虚弱的病人。”
楚辞假装没有听见她语气里的落寞,压低了声音:“既然您这么烦看见花,那暮元帅有没有送过您花?”
“有!”靳昀初立刻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而且第一次送了之后我不好意思说不喜欢,就委婉的告诉他,挺好看的,下次不要送了。结果谁知道他根本不听呢?下一次还是送了花,我好难。”
楚辞:“……那,那些话您后来都怎么处理的?”
“哦,”靳昀初淡淡道,“都插在老李办公室了,他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不会嫌弃的。”
“……”
送恋人,想必暮元帅送的都是玫瑰,成束成束的玫瑰放在李元帅的办公室里,想想都觉得好怪。
“是您让专门让西泽尔去旧月基地开会的吧?”楚辞问。
“对啊,”靳昀初点头,“他还可以顺便回一趟家,看我对他多好。”
楚辞:“……是挺好的。”
“你可以跟他一起回去啊,”靳昀初闲闲道,“去见见沈昼,顺便告诉老穆赫兰你和西泽尔谈恋爱的事情,最好是直接订婚,这样我说不定还能活着参加你们的婚礼。”
楚辞低着头半晌,才道:“别这么说……”
“我并不害怕死亡,”靳昀初平静地道,“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她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声:“不是没有活够,也不是舍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相信你们的人生一定会比我的更精彩……我只是,舍不得暮少远。”
“你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情吧?”靳昀初看着楚辞眨了眨眼,“你一定能把。”
“嗯,”楚辞点头,“我能。”
“我有时候看见你,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靳昀初低声道,“我觉得我遭遇了最痛苦的磨难,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我还有暮少远爱着我,所以我舍不得死,我想尽量多活几年。”
“现在不是好好地吗,”楚辞的声音比她还要低,“以后也会好的。”
“你真不像个小孩子,”靳昀初笑了起来,“你比我那时候厉害多了,也沉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