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去春秋星?”楚辞有些好奇,“去春秋星做什么?”
“什么叫我又要去春秋星。”沈昼一边扒拉柜子里的衣服,一边头也不抬道,“我也没有很频繁的去春秋星啊。”
楚辞见他竟然拿了一个小行李箱,惊讶道:“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春秋星是距离中央星圈最近的一级大星际,而按照沈昼其人的风格,出趟门恨不得只两个肩膀架着头,怎么可能为这种只需要短途跃迁就能来回的行程还准备行李箱?
“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北斗星、卡斯特拉、柯曼特星群……”沈昼看也不看就往行李箱扔了几件衣服,动作之潇洒,态度之随意,好像他只是要去风声公园转一圈。
楚辞:“……你这是打算三天环游联邦星域?”
“三天怎么可能够?”沈昼扣上行李箱,清了清嗓子,“未来一个星期你都见不到我了,怎么样,要不要提前和我告别?我们今晚叫上宋检察官去夜市喝一杯。”
“这才是你专门来告诉我你要去春秋星的目地吧?”楚辞嘀咕道。
“去不去?”
“去,但是我要叫上西泽尔一起。”
沈昼“啧”了一声,故意挑拨离间:“和朋友吃饭也不行啊,穆赫兰参谋长怎么回事,小气。”
楚辞道:“他下星期就要回北斗星了,我不能和他分开哪怕一分钟!”
沈昼:“……”
他心平气和地道:“打扰了,你别去了,我和宋检察官一醉方休。”
“不,我要去!”
“我不告诉你位置和时间。”
“我去问宋检察官。”
拌了两句嘴,楚辞忽然道:“你要去别的星系查证雷达监测仪?”
沈昼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件事马上就有结果了。”
傍晚,谢清伊叫楚辞下午吃晚饭,楚辞从房间里探出头:“我一会要出去,就不吃晚饭了。”
谢清伊点了点头,刚叫了一声“西泽尔”,楚辞又道:“我哥和我一起。”
谢清伊只好自己折回了餐厅,今天穆赫兰元帅不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晚饭没什么意思,她想了想,刚准备要去朋友家的时候,管家推着自动清扫机器人去了后院的修理间,谢清伊随口问:“卢克斯,怎么了?”
“吸尘口好像卡了什么东西。”管家说着,用力掰开了吸尘口的卡槽,“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了出来,管家弯腰捡起来,发现是一粒纽扣。
“诶,”谢清伊笑道,“这不是阿辞衣服上的扣子?他前几天还在到处找,是在哪里清扫出来的?”
管家打开了机器人的清洁记录,最后道:“在……西泽尔的房间里。”
谢清伊“啊”了一声,面露疑惑,猜测道:“那可能,是过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挂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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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送沈昼,叫我干什么?”西泽尔敲了敲副驾驶边缘,在楚辞回过头来的时候按下了安全锁扣的按钮,“给你当专职司机?”
楚辞抬起手,安全带穿过他腋下自动扣上,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沈昼也问了这个问题。”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楚辞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说我一分钟都不能和你分开。”
说完仿佛为了加强说服力,伸手揪住西泽尔的衣角,一直到下车也没有松开。
沈昼见了笑嘻嘻道:“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可怜,怕自己没人要啊?”
楚辞松开手,见西泽尔的衣角被他攥的皱巴巴的,胡乱抚了抚,然后抬起头白了沈昼一眼。西泽尔抓住楚辞的手指捏在手里,若无其事地往里走。沈昼看见直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远门的是西泽尔呢。”
西泽尔回过头来,问:“你要去哪里?”
沈昼一脸无语地看着楚辞:“你甚至都没有告诉他我要去什么地方?”
“我忘了。”楚辞理直气壮地道。
“我去春秋星。”
沈昼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要去春秋星的前因后果,西泽尔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星系的基础设置建设如果出了问题,后果会非常严重。”
“嗯。”沈昼点了点头,附和他的说法,“所以我才要亲自去调查。”
楚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点。”
沈昼清了清嗓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林老板。”
林老板“啧”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叮嘱沈昼不要乱立flag,正说着,宋询礼来了。
自从宋检察官开始与沈昼等人为伍,就彻底打破维持了二十几年的规律作息,虽然以前也有特殊情况,但不会像最近这段时间这么频繁的夜晚外出,沈昼笑嘻嘻地安慰他:“年轻人,怎么能没有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呢?”
宋询礼心想,别人的夜生活是酒吧、歌舞游戏厅、谈恋爱,你的夜生活是探凶案现场、 抓走私团伙、见线人,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毫无干系。
他一抬头,看见林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身姿端正挺拔,虽然气质沉敛,却依旧让人侧目。
宋询礼觉得这人看上去有点熟。
“这位是€€€€”
“我男朋友。”
宋检察官话没说完就被楚辞抢答之,沈昼翻了个白眼:“生怕别人不知道。”
楚辞朝他扮了个鬼脸。
宋询礼多看了西泽尔几眼,还是觉得他的绿眼睛有点熟悉,于是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都心不在焉,酒过三巡,沈昼慢吞吞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是谁呢?”
对于沈昼这种忽然就是看穿他人心中想法的惊人之语宋询礼已然习以为常,他舒了一下眉毛:“谁?”
沈昼刚要开口,机器人服务员送过过来一盘卷卷虾,这是沈昼和楚辞都爱吃的菜,于是沈昼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虾夺走,抄起筷子去和楚辞抢虾了,结果最后还是略逊一筹。楚辞将抢来的虾往自己盘子里倒了大半,分给西泽尔一些,也分给了宋询礼一些,沈昼怒而又点了一盘。
宋询礼说了声“谢谢”,然后就看见西泽尔将盘子的虾剥开给了楚辞,楚辞看了他一眼,默默将两人面前的盘子交换……
对于这么明显的差使,西泽尔也没生气,只是淡淡道:“不能吃太多。”
楚辞说:“你不告诉伯母就没人知道我吃了多少。”
西泽尔道:“可我知道。”
楚辞毫不在意:“你知道就知道呗。”
沈昼嘲讽:“西泽尔,你这个哥哥当得可真是太失败了。”
西泽尔继续剥虾,头也不抬道:“比你好些,你连小孩的虾都抢。”
沈昼气笑了:“这是我点的!怎么就变成他一个人的了?”
宋询礼听见“西泽尔”这个名字,蓦然想起来这个熟悉的绿眼睛是谁。
西泽尔€€穆赫兰,他的直系学长。
说来好笑,别看宋检察官年轻有为,但真要追究起来,他并非根正苗红的法学专业出身,而是半路出家,刚进入中央军校的时候,他的专业和西泽尔一样,是军事指挥。
后来学着学着他发觉自己对于指挥学并不非常感兴趣,而且他在精神力方面的造诣实在是天赋平平,也很难和自己的同学一样,在机甲操纵中感受到什么快乐,于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选择了转专业。
但这都是后话,在他尚刚入学不久,还在中央军校的军事指挥系迷茫的时候,发生过一件小事。
他的同寝室友,曾经拜托他去给某穆赫兰姓学长送告白信。
当时的宋询礼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人类通讯技术都已经发展到快要可以上升精神意识层面,竟然还有人会选择如此古老、陈旧、大费周章的方式去告白。好像将这些话语付诸于载体之上,就一定可以得到回应一样。
但是宋询礼并未将此类疑问宣之于口,室友虽然和他不同专业,却对他有过诸多照顾,宋询礼没有拒绝这个小忙。
……后来他终于知道室友为什么不自己去送这封告白信。
因为穆赫兰学长喜欢独行,踪迹隐晦,大概只有一些公开课的时候,同专业的学生才有可能遇得上,宋询礼在一门社会类课程上蹲点大半个月才终于将这封信送了出去。
至于告白的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据好事者统计,穆赫兰每学期都要收到几十封告白信或者情书,但是很少有人会对他当面表白,因为心理素质差的可能会有点承受不住,不论对方是羞涩或者无畏,是激动或者沉稳,他都只会面无表情答:“谢谢,不可以。”
宋询礼当时因为是帮别人送信,他除了得到标准模板之外,还得到了一句礼貌的前缀,“请带话”。
这件事已近过去了十几年,早就被宋询礼抛诸脑后,所以哪怕后来他无数次听说过西泽尔€€穆赫兰这个名字,他也没有想起,这是他第一次,和西泽尔€€穆赫兰搭话。
明明是已经忘却的记忆,这一刻重新挖掘却又显得无比清晰。
宋询礼记得当时他将信封递在西泽尔面前时,周围同学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而当事人伫于人群中心,却是神情最冷淡的那一个。但那时候的西泽尔和现在不大一样,都是偏向于淡漠的气质,现在他冷静沉敛,少年时却是冷漠疏离,甚至带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孤僻,但不会有人责怪态度冷淡,因为他一贯如此,并且有实力和资本如此。
宋询礼的回忆定格在西泽尔€€穆赫兰转身离开的背影上,午后学校的走廊光影陆离,他孤身一人从纷杂凌乱、纵横交错的光线中穿过去,像是走入了一片密林,再也遍寻不到踪迹。
“你想什么呢?”沈昼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询礼目光从回忆的丛林中脱离出来,看向的却还是西泽尔。
他的面容好像没有多大变化,顶多就是更成熟了些,气质反而不像上学时那么锋利冷峻。而且,宋询礼莞尔地想,上学时面对多少优秀的同学告白都无动于衷的穆赫兰,如果不是出于礼貌教养恐怕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的穆赫兰,现在却也会心甘情愿地给他的小女朋友剥虾,别说集团军参谋长的架子,半点脾气都没有。
可真稀奇。
“没什么。”宋询礼道,“就是忽然想起来,我和穆赫兰参谋长是校友,以前机缘巧合还说过两句话。”
真的就是两句,不是夸张也不是谦逊。
西泽尔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显然也不记得他是哪号人物,宋询礼笑道:“您二年级的时候,我有一次帮我室友给你送信。”
楚辞“嗯”了一声:“什么信?”
宋询礼还没回答,西泽尔就道:“没什么。”
楚辞鄙夷:“你心虚什么,难道我会猜不出来是情书?”
沈昼忍着笑,虚情假意道:“小林,你真聪明。”
楚辞白了他一眼,宋询礼饶有兴致地看了西泽尔几秒钟,见他神色岿然不动,就换了个话题:“下星期日就是校庆,您会去参加典礼吗?”
“不,”西泽尔道,“我这周就要回北斗星了。
“真遗憾。”宋询礼说。
回去的路上,楚辞忽然对西泽尔道:“你可以参加完校庆再回去。”
“我不用上班的?”
“给靳总请假嘛,她肯定会批的。”
“校庆没什么意思。”西泽尔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不好玩。”
楚辞靠在座椅靠背上,懒洋洋道:“我就是你的学校看看。”
“那也不一定非得校庆的时候去,平时不能去吗?”
“可以啊。”楚辞说着,倏然回过头,“所以宋检察官帮他室友送给你的到底是不是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