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小可怜 第42章

昔日称兄道弟的同窗好友,今日为了顾€€当场翻脸。

周沅在听到顾€€说自己的失踪跟冯延芳有关时,心里就憋了一把火,等知道真相后€€,这把火直接就烧了起€€来。就为了一己之€€私,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冯延芳就敢让顾€€置身于危险当中,而且冯延芳并没€€有对顾€€下手这件事也€€是对方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除掉顾€€,他现€€在可不是风头€€无俩吗?

周沅在乍然得知顾€€失踪身亡的消息时心中有多痛苦,此刻就有多生气。

他将面前的杯子重重地砸在了木桌上,茶水溅了冯延芳一脸,正是被顾€€推开的那只€€杯子。下一刻,杯子竟然四分五裂开来,碎片不偏不倚,恰好从四个人的脸上划过,带出一片血迹,其中周沅受的伤最重。

原本€€围在他们身边的人见状,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周沅的脸色更差劲了,他们不好找临水楼的麻烦,毕竟大家都看得清楚,要不是周沅那么一下,杯子也€€不可能会碎。

他很快起€€身,张良月和刘喜言紧随其后€€。不知道是不是周沅太过愤怒,以至于下楼梯的时候竟然一脚踩空,从最上面滚了下来,张良月跟刘喜言下意识要去拉他,结果不但没€€有拉住,反而被带着€€一起€€摔倒了。

最后€€也€€不知道周沅碰到了哪里,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叫声。

张良月跟刘喜言好一些,起€€来后€€将他抬走了。

这一场闹剧总算是收了尾,可冯延芳坐在位置上却脱了力。

几刻钟之€€前他们还在约定等回头€€再一起€€来临水楼吃饭,几刻钟之€€后€€,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没€€有人再围着€€冯延芳了,但他还是能听到议论的声音中,有人在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说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跟顾€€在一起€€。

店小二过来,让他将茶钱还有周沅等人损伤的茶器钱付了。

今天来这里,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结账。可没€€想到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只€€剩下了冯延芳一个人。

茶钱他还勉强能拿出来,但茶器的钱他是万万没€€有的。冯延芳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窘迫了,在店小二的注视中,他硬着€€头€€皮将茶钱付了,说了句打坏的东西记在周沅的账上后€€就捂着€€受伤的脸离开了临水楼。

身后€€嘲笑的声音似乎更大了,冯延芳没€€有心情再去别€€的地方,回家之€€前,他去了医馆一趟,想要看看自己脸上的伤。

另一边,顾€€跟徐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只€€是身边的人过分胆小,始终不敢多看他,连回答问题都透着€€小心翼翼。

出了临水楼,徐连仍旧跟他拉开了距离。不过不是一前一后€€,而是两人中间足足又空出了两个人的位置,但要说真的保持距离,似乎也€€没€€有,因为一旦他往这个范围外走过去了一点€€,徐连就会跟过来一点€€。

他心里好像有一个衡量标准。

顾€€又一次看到徐连在偷偷打量自己的手,他的手没€€有任何€€异样,只€€不过是被扶住的时候,妖怪的本€€能贴着€€他的皮肤过度探究了一瞬。但徐连是人类,应该不会察觉到的。

“手怎么了吗?”

“啊……没€€、没€€怎么。”

小奴表情呆呆的,后€€知后€€觉自己的动作被顾€€看到了,脸上才降下去没€€多久的温度又升了上来。在顾€€这样光风霁月的人面前,仿佛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都是对他的亵渎,小奴总忍不住想表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你看了好几次手,是有哪里受伤了吗?”

竟然还不止一次被对方看到,小奴这回连脖子都开始发红了。

他拼命摇了摇头€€,说不出解释的话,只€€是道:“手出汗了,有点€€,有点€€粘。”

说着€€,就将那只€€手告在了背后€€。

小奴只€€是觉得,被顾€€扶过的这只€€手一直都烫烫的,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所以才没€€忍住偷偷去看。但不管是看几次,手上都是干干净净,除了那些厚茧和伤疤外,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

顾€€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浅蓝色的,递给了徐连。见对方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可以擦一下手。”

“给我的吗?”

“嗯,送给你的。”

手帕其实是很平常的,但布料跟顾€€身上穿得差不多,精致华丽,甚至上面还绣有花纹。

小奴原本€€就觉得,他这样卑贱的人让顾€€相送,已经是辱没€€了对方,现€€在看到手帕,迟迟不敢接过来。

“可是,我的手很脏。”还很粗糙。

小奴将另一只€€手也€€告到身后€€了,两只€€手绞在了一起€€,周身带着€€一股自厌的情绪。这么漂亮的手帕,要是被他拿来擦手的话,上面精致的绣线一定会被他刮花的。

“脏吗?”顾€€扬了扬自己的手,“我刚才扶过你,要是脏的话,手上一定会有痕迹,可是它€€没€€有。”

“但是……”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条手帕?”

“没€€,小奴喜欢的。”小奴急急忙忙地澄清着€€,生怕顾€€不相信,“小奴只€€是怕玷污了公子的东西。”

“一件物品最重要的是能够发挥自己的价值,谈何€€玷污?你很好,我希望你不要看轻自己。”

顾€€拉过徐连放在身后€€的手,将手帕放了上去。

手帕是用上好的蚕丝做的,软得不可思议。小奴觉得好像自己手上裂开的地方也€€被触碰得痒痒的。

可比手帕存在感更强的是顾€€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匀称,轻碰在他的掌心。小奴的手背也€€一直被顾€€的另一只€€手托着€€,直到他将手帕握紧,顾€€才一起€€放开。

那种整只€€手过分发烫的感觉又来了,再碰上顾€€的视线,小奴连心都跟着€€颤了颤。

后€€颈上又传来针扎的感觉,太过细微了,他甚至都没€€有察觉。

“除了小奴,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顾€€不喜欢小奴这种带有侮辱性的称呼,也€€不喜欢这种称呼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

“好像有。”

“怎么是好像有?”

“因为我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

徐连从记事以来就是没€€有名字的,小时候村里的人会喊他怪物,同龄的小孩要是看到他,会用石块砸他。他们还会比赛,好像他被砸得越痛苦,就越能证明他们的厉害。

七岁的时候,他在街上碰到了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对方日行一善,摸了摸他的脸后€€,说他非池中之€€物,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得知他没€€有名字后€€,算命先生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顾€€一边走,一边听他讲话。

“起€€了什么名字?”

“徐连。”

“淮潮碧徐徐的徐,日月光连璧的连。”①

“徐连,很好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小连,好不好?”

顾€€将徐连两个字念得尤其温柔,哪怕他现€€在给小奴另取一个名字,对方都会答应。

徐连登时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好。”

“你刚才念的那两句诗很好,是有人教你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背下来的。”

徐连不认识字,但那是第€€一次有人给了他一个名字。所以在算命先生这么念着€€的时候,他硬生生记了下来。

刚才回答顾€€,他不由得庆幸自己说得并不粗俗。托了周沅的福,徐连对顾€€的事迹可谓是如数家珍,他知道对方文采斐然。

“没€€有读过书的话,已经很厉害了,小连想要读书吗?”

徐连从前没€€有起€€过读书的念头€€,他这样的人,再如何€€都不会有多少改变了。读不读书,认不认字又有多大关系?

但顾€€的话却燃起€€了他的希望,徐连想,读书以后€€,他是不是也€€能说出那些文绉绉的话,像临水楼里那群士子一样,跟顾€€在一起€€谈论诗词歌赋,说对方感兴趣的话题。

顾€€从徐连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的渴望,他并不知道对方真实的想法,只€€是以为徐连一直以来都想要读书,不过苦于没€€有机会才作罢。

“如果想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想、想读书的。”

“那好,我们做个约定,以后€€每天我都会来这里给你上课,顺便教你一些生活技能。周沅那边你从明天开始就不用过去了,以后€€他不会再为难你,如果他敢对你做什么的话,就跟我说。”

“生活技能?”

“离开了周沅,你总不能不吃饭吧?”

顾€€会在徐连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教给他果腹的本€€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比起€€直接给对方钱,徐连也€€更容易接受后€€者。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徐连住的地方。他在城郊外确实有一个容身之€€所,可也€€仅限于此了,是当初周沅带他来到江城,有意做的表面文章。

一开始找徐连当替身,周沅也€€担心会被别€€人看出来,但到了后€€来,他反而不怕了,甚至还担心别€€人看不出来,他以这样的方式来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对顾€€的爱意。这种自以为是的深情,实际上恶心到了极点€€,除了感动周沅自己外,不但侮辱了顾€€,也€€侮辱了徐连。

徐连在进了周家以后€€,很少会被放出来,这点€€从小木屋里到处充满了灰尘就能看出来。木屋只€€有两块区域,加起€€来还没€€有周沅他们在临水楼喝茶的那块地方大,两个人挤在里面,连转身都很困难。

不过当初周沅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倒是把东西准备得很齐全。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了。

木屋不大,顾€€跟徐连一起€€打扫了一遍也€€没€€有花多长时间,只€€是这屋子看起€€来已经修建了有很长时间了,有种风雨一大,就可能会坍塌的感觉。

“这样住起€€来不是很安全,明天我带人来重新修整一番。”

“不用麻烦公子,这里已经很好了。”

以前比这里更糟糕的环境徐连都待过,相比起€€来,这里有干净的地面,有床,有被褥,还有房顶。虽然比不上周家,但也€€已经好太多了。

徐连非常知足,虽然不知道今后€€会如何€€,但他知道自己是自由的。而且,还有顾€€。

“答应了教你读书,你应该叫我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顾€€会突然这样说,但徐连还是乖乖地喊了一声:“老师。”

话里还带着€€几分茫然。

“老师待学€€生好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我也€€不缺那些东西,如果你觉得麻烦我的话,以后€€上课的时候就认真听,这样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顾€€的话说得徐连一愣一愣的,对方完全被他牵着€€走。

直到顾€€告辞,说他这里一时半会开不了火,晚上会让人送晚饭过来,还给他留下了一包银子,让他有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徐连才回过神€€。顾€€留下的理由还是那句,我是你的老师,对你好是可以的。

徐连捧着€€银子的手被浅蓝色的手帕包住了,那是顾€€在临走之€€前,从怀中拿出了一盒药膏,给他涂在手上后€€亲自包扎的。徐连打扫卫生的时候手在冷水里泡过,自己没€€留意,那些裂开的地方过后€€又流了血。

涂药的时候,他问顾€€:“公子,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他们坐在木屋当中,光线要比外面暗得多。徐连趁着€€这个机会,在悄悄地看着€€他。

顾€€太过心善了,心善到徐连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就算是做梦,徐连也€€不敢想象会有这样一个人如此温柔地待着€€自己。那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顾€€没€€有抬头€€,仍旧专注地给他涂着€€药。

“我说了,你很合我的眼缘。”

徐连以前讨厌自己这张脸,因为他长得像别€€人。

可是那个瞬间,他想的是,全天下,再不会有比他更像顾€€的人了。他空旷的心得到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满足,叫嚣澎拜着€€。

在顾€€离开临水楼后€€,江城差不多就传遍了他死€€而复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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