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靠在软枕上,按照保怀说的话想要回忆些什么,可脑海里什么记忆都没有。
然而€€面€€前这些又的确是活生生的人,假如有谁想要跟他开一场玩笑,或者另有企图,也不必编了这种故事€€。在保怀更多的介绍中,他逐渐接受了自己是乾朝备受宠爱的二皇子€€这一事€€实。
“问二殿下安,圣上听闻殿下醒了,十分高兴,特地命我先来探望,还赐了一柄玉如意。”
“老€€奴乃圣上近身伺候的人,名叫汪岑。”
知道顾€€已经不记得任何事€€,汪岑主动将€€自己的名字报了上来。
只见€€他手中拿着的玉如意通体血红,纹饰也清晰流畅,单看外表,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有劳公公。”
顾€€虽然大脑里一片空白,但这些在宫廷中的应对€€礼仪仿佛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
汪岑说完话后,他就€€知道该如何回应,让保怀送对€€方离开的时候,还赏了一把金瓜子€€给对€€方。
然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疑惑。
等将€€前来探望他的那些人打€€发走€€以后,顾€€就€€让所有宫人暂时退下去了。
保怀放心不下,但也不敢违背二皇子€€的命令。
他们这位主子€€虽然秉性和€€善,但也不是全无脾气的人。更何况,他是天子€€一手教养长大的,若无威严,又怎么能镇得住底下那些宫人。
顾、€€。
空荡的宫内,顾€€又将€€自己的名字轻声念了一遍,跟刚才想要回忆不同€€,他才念起,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了对€€应的字。只是,他总觉得自己还忘记了什么。
想了一阵,毫无收获,反倒是把精神€€给累到了。所幸他人已经清醒过来,想要弄清楚什么,等伤彻底养好了也不迟。
况且刚才太€€医也诊过脉,说他可能是落马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脑袋,正应静心休养,不可过多劳思费神€€,渐渐的,他也就€€将€€多余的念头丢开了。
药效的作€€用不久后就€€上来了,玉熙宫上下在顾€€睡着了以后,变得更安静。
那边汪岑也赶回去复命了,他斟酌了再三,才将€€顾€€的情况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原本还在为顾€€的醒来而€€高兴的人顿时就€€变了神€€色,甚至没有顾及上仪态,直接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皇儿失忆了?太€€医不是说只受了外伤吗?这群酒囊饭袋,这么大的问题都没有诊出来,朕留着他们何用?”
说着,大有要治罪太€€医的意思。
汪岑连忙跪下磕了个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二皇子€€天生仁厚,若是知道您要因为他迁怒于€€太€€医院,定会€€寝食难安。况且现在正是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二皇子€€人虽然醒了,可奴才今日瞧着,依稀憔悴的样子€€。”
汪岑极了解顾清濯,一把就€€捉住了对€€方的命脉。
前朝后宫,若论顾清濯最喜欢谁,最宠爱谁,非顾€€莫属。往日二皇子€€有什么要求,也是无有不应,眼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又怎么忍心再让对€€方劳神€€。
“罢了,这回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他们,吩咐太€€医院,好生伺候着,要是二皇子€€少了一根头发,以后也不用再做这个太€€医了。”
“皇上圣明。”
汪岑自是一番恭维的话,顾清濯随即又拨了自己身边重用的宫人到玉熙宫照顾着顾€€,此外还又从€€库里拿了不少好东西让宫人给顾€€送过去。
“既是开了库,也送一些去丞相府,这回若非燕琅,朕的皇儿恐怕……”
顾清濯没有将€€话说完,但汪岑听出了他的后怕,立刻弯身恭敬地道:“也是咱们二皇子€€同€€燕小公子€€有缘,两人从€€小订了亲,之前是燕小公子€€随着扈将€€军驻守边关,一直没有回京中,这不一回来,就€€救了二皇子€€一命,正是天赐良缘呢。”
燕琅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因燕琅的母亲同€€贤妃是手帕交,两个孩子€€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定下了亲事€€。本朝不拘男女,皆可成婚。
丞相家€€乃书香门第,旁的人都以为这位燕琅小公子€€长大以后也是一个吟诗作€€赋的翩翩公子€€,谁承想他竟转身投了军,更是小小年纪,就€€给自己挣得了功名。
如今不过十七八,就€€已经比家€€中的哥哥姐姐们更加长脸了。
因投军的关系,燕琅和€€顾€€虽有婚约,又因两人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鲜少有交集。
此次燕琅回京,一部分是已经多年没回来过,另一部分,则是两个人的年纪都已经到了。顾清濯和€€丞相那边都预备将€€两人的婚礼早早准备好。
谁知双方还没有正式见€€面€€,这马就€€先出了祸事€€。
当天如果不是燕琅恰巧路过,顺手救了顾€€,说不定后者就€€不止是昏迷不醒这么简单了。
顾清濯的补品流水一样送进玉熙宫的时候,顾€€也在听保怀讲他以前的事€€情,正说到自己被燕琅相救的那一部分。
“这么说来,我与他早有婚约?”
“回二殿下,是。不过您与燕公子€€从€€前并无太€€多交集,只有年宴上远远瞧见€€过一回,那时您同€€燕公子€€尚且年幼,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幼年的记忆,如果不是特意想起来,就€€算顾€€没有失忆,恐怕对€€燕琅也没有太€€深的印象。
“如今燕小公子€€回来,京中都称呼他为小将€€军呢。”
保怀感激燕琅对€€顾€€的救命之恩,提起对€€方来,也是赞赏诸多。
顾€€听到这声小将€€军的时候,心似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一下。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想要细细琢磨,却又消失无踪了。
“既是救了我,我也应当亲自谢过对€€方。”顾€€垂着眼皮,看上去像已经闭上了眼睛。
“再过半个月恰好是五公主的寿辰,后宫子€€嗣并不特别多,是以每年皇子€€公主生辰,都会€€办得格外隆重。殿下若是有心想要谢过燕公子€€的话,那日就€€是个机会€€。”
“五公主?”
“五公主是跟大殿下顾祈一母所生,不过两个人年纪差了有十来岁。公主今年不过十四,大殿下已经二十八了。”
趁此机会€€,保怀又将€€宫中各方势力跟顾€€说了一遍。
现在的四位皇子€€中,大殿下顾祈已经有了皇子€€妃,年前还生了一个小皇孙;二皇子€€顾€€跟丞相家€€的小儿子€€定有婚约,因为男子€€不能生育,众人都猜测着将€€来完婚以后,圣上为了子€€嗣着想,或许还会€€再另外赐婚。
众所周知,二皇子€€一向受宠,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储君,要是进了他的院子€€,何愁将€€来不能飞黄腾达。因此即便他已经有了婚约,想要跟他结亲的也仍然有许多。
除了顾祈和€€顾€€外,剩余两个皇子€€自来就€€是不得宠,也不太€€聪明的。
三皇子€€比顾€€小一岁,今年二十一,四皇子€€跟五公主同€€岁,今年才十四岁。
“殿下往常跟诸位皇子€€、公主们都交好,并无亲疏远近。”
这边保怀在逐一将€€二殿下往日的事€€情说给他听,另一边顾清濯给丞相府的赏赐也已经送到了。
丞相燕之山接到圣旨后,忙说救二殿下乃是做臣子€€的本分,不值得圣上如此谬赞,过后又让下人上前,将€€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子€€给了汪岑。
“有劳公公特意跑一趟了。”
“丞相大人只要明白圣上的心,也就€€不枉咱家€€跑这一趟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欢天喜地送走€€了汪岑后,燕之山回身看自己最小的儿子€€,只见€€他脸上微有不满,连忙挥斥了下人。
“圣上赏赐是我们家€€的福气,你这样子€€要是被汪公公看到了,难免不会€€多想。”虽然是教育的口吻,但语气里并没有太€€多责怪。
燕琅听了以后,更是不高兴了。
“孩儿在军营里待惯了,回到京中,这也是规矩,那也是规矩,没得让人心烦。救人本是我顺手而€€为,哪个就€€要他们如此赏赐,平白低人一等似的。”
燕琅少年成名,多少自傲,与其说他不愿意被人看轻,倒不如说是他对€€自己跟顾€€这桩婚事€€不太€€满意。
燕之山也听得明白,只不过这桩婚事€€已经存在了十几年,又是在皇上那里过了明面€€关系的,想要退掉不是那么容易。而€€且为人父,为人臣,谁不想自己的孩子€€,乃至自己往高处走€€。
“你久不在京中,不晓得二皇子€€究竟有多得宠。半个月后五公主生日宴,你同€€殿下关系非比寻常,自然也是可以前去参加的,无论怎么样,你须得再见€€二皇子€€一面€€,而€€后才做定夺。”
燕之山不过寥寥几句话,燕琅就€€听明白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不再言语。
不过转身之时,却是按了按腰间的长鞭。
“你做什么去?”
“心情不好,教训一下丑奴。”他尾音上扬,如果忽略话里的内容,活脱脱一个明媚少年郎的模样。
“那等奴才,哪就€€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了?”
燕之山见€€燕琅并没有停下脚步,也就€€随他去了,左右只是一个奴才,死了再买就€€是。
丑奴是燕琅在关外救回来的人,人救回来了,自然就€€成了他的所属物,燕琅想要怎么处理对€€方就€€可以怎么处理对€€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丑奴就€€变成了燕琅专门用来出气的。只要他心情一个不好,丑奴就€€不要想讨到好处。
丑奴没有自己的房间睡,燕琅心情好了,赏他在自己的房顶守夜,心情若是不好,就€€将€€人关在刑室。前几日丑奴随燕琅出去回来后,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对€€方不痛快,已经好几日都没有从€€刑室出来了。
下人平时只负责送一点馒头和€€水进去,且只有一顿,管他不至于€€死就€€行了。
丞相府的刑室修在地下,此外还有几间牢房,是用来惩处家€€中不听话的奴才的。
这在大户人家€€里面€€,不足为奇。
才走€€到刑室门口,燕琅就€€有意解了身上的鞭子€€,拖在地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下去。
丑奴虽然命贱,可有一样是燕琅最为嫉妒的,对€€方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原本只是觉得打€€起来不趁手,便叫对€€方学了武功,谁想后来竟真被他学出了名堂。
还好燕琅有先见€€之明,提前让对€€方服了毒药,解药一年给一颗,要是丑奴敢背叛他的话,保管第二年就€€要肠穿肚烂而€€亡。
学武之人,耳力最是灵敏,燕琅知道丑奴听得见€€,故意先在这上面€€给对€€方心理上造成一定的折磨。从€€将€€人关到刑室以后,燕琅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教训一顿丑奴。
终于€€,拐过一个弯后,燕琅看见€€了人。却见€€那名为丑奴的人,竟然被硬生生穿了琵琶骨,吊在那里,只要体力不支想要倒下去,琵琶骨上的钩子€€就€€会€€让对€€方痛不欲生。
他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一来就€€是将€€鞭子€€打€€到丑奴本就€€已经皮开肉绽的身上。
因为丑奴的功夫高,燕琅出门都会€€带着对€€方,所以专门避开了脸。
鞭子€€落在皮肉上传出沉闷的声音,每一道鞭子€€落下,都让丑奴随之颤抖。
他已经被打€€习惯了,最开始会€€喊痛,会€€求饶,可慢慢地他就€€发现,越是这样,燕琅就€€会€€打€€得越厉害。果然,咬牙强忍一会€€儿后,燕琅也就€€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身为丞相府的小儿子€€,即便是在关外,也是要什么有什么。他的手握着鞭子€€,不一会€€儿就€€打€€红了,一点也看不出会€€是他人口中的小将€€军。
打€€完了还不解恨,燕琅又拽起了丑奴的头发,让对€€方抬起了头,露出那一张丑陋不堪的脸来。
“就€€你这个鬼样子€€,也配去救人?怎么样,是想着救了对€€方,让他把你从€€我身边要走€€吗?还是想要攀龙附凤?下回没有我的命令,再敢擅自行动,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燕琅声音阴恻,原来当日救了二皇子€€一事€€,竟然是另有内情。
那天恰好是燕琅回京的第二天,看着春光大好,便想着出去游玩一番。
谁想到刚好撞见€€二皇子€€顾€€的马失控,燕琅自然知道顾€€是谁,可并没有准备要去救对€€方。结果跟在他身边闷声不响的丑奴倒是做了件大事€€,他把摔下马的二皇子€€接住了。
因为丑奴是他的人,大家€€也就€€默认是燕琅命对€€方救了顾€€,这才有了丞相府诸多的赏赐。
只要一想到丑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擅自行事€€,再一想到丞相府这么多东西实际上都是因为丑奴才有的,燕琅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怒意。
是以刚回来的时候,他就€€直接让人把丑奴的琵琶骨刺穿了吊在这里惩罚。
打€€了人不够,丑奴身上还被泼了不少盐水。他越是痛苦,燕琅才越痛快。
最开始捡到丑奴的时候,他除了身上脏了点外,实际上样子€€并不丑。相反,清洗干净后,丑奴还长得十分好看。
是在某一次丑奴给他倒茶的时候,他嫌对€€方没有晾凉就€€送过来,直接把那盏茶泼到了对€€方的脸上。茶水温度再高,也不过烫破一层皮,最恶毒的在后面€€,燕琅叫来了大夫竟然不让对€€方将€€丑奴治好,反而€€是让对€€方把丑奴往毁容的方向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