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名字,就是赤裸裸地在嘲讽那些永远只能追在他身后跑,却永远慢一步,毫无所得的差役。
“哼,”萧云铠冷哼了声,伸出三根手指,钳住络腮胡的下巴用力晃了晃,“臭小子,你还真不是一般嚣张啊。”
他一用力,竟直接将对方那脸浓密的络腮胡扯了小半边下来。
想想也是,这家伙现在的脸肯定也是装扮过的,尤其是这把之前完全没有的大胡子。
“装!我让你装!”萧云铠索性直接伸手,气势汹汹三下五除二把他剩下的胡子全扯了下来,“我……”
萧云铠正要好好奚落他一番,发泄下这段日子被耍得团团转的怒气,结果看到拿掉胡子之后的那张脸,仿佛被人点了哑穴似的,突然失声。
顾念好奇地看过去,也霎时愣住了。
胡子底下那张脸,赫然正是年深!
作者有话说:
顾念:石灰+菜油,烧脸卸妆好帮手。【造谣勿信】€€(€€3€€)€€
第49章
灯笼昏黄的光线下,闭着眼睛的余沉乍一看居然跟年深长得有九成相似!
虽说借了光线昏暗的便宜,但即便拉到阳光下,余沉这张脸跟年深至少也有七八成的相似度。
就在这个瞬间,顾念终于想通了陆溪冒险让这人继续留在长安的理由,他没死心,他还在等另一个让余沉冒充年深的机会!!!
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余沉身上少了年深那种冷冽逼人的气势。
萧云铠不信邪地伸手拽了拽余沉的脸皮,却发现确实拽不动了。这就是余沉的真正的样子。
“怎么回事?”萧云铠深吸口气,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人怎么会跟麾下长得这么像?如果换个地方遇到,他都难保自己不会认错。
顾念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先带回大理寺问问吧。”
审问过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抓到余沉这种事情,当然要尽快告诉年深。
顾念不会武功,萧云铠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押着余沉回去,便跟揽月楼的掌柜打了声招呼,借了个小厮去年府送信,自己跟顾念一起将人押回大理寺。
此刻早就过了坊门关闭的时间,但有萧云铠腰间的银鱼袋开路,大理寺抓获要犯这种事情,巡街的金吾卫自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坊门那边也同样都是配合的做过登记后乖乖放行。
到了大理寺,萧云铠心急的要把人直接带回履雪殿审问,顾念却想起了之前他换过来时杜泠提过的,许多人因为整肃的事情有所不满,盯着履雪殿这边等着找麻烦的事情。便劝萧云铠,人已经抓到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带着人去登记走了个过场,然后才马不停蹄的把人‘提’到履雪殿。
想着这是事关年深名誉的问题,为了加大‘公信力’,顾念顺便还把今晚坐衙‘值夜班’的两个寺丞和评事也一并请了过去,共同听审做笔录。清白这回事,总要有人见证然后再通过‘私人渠道’传出去,传播起来才更有说服力。
“进去!”将人押到殿内,萧云铠粗鲁地把人往殿中间一推,‘燕幺’摇摇晃晃地冲出去几步,跌倒在地,便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顾念身后跟来的张寺丞和赵评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毕竟比起那些发生在刑房里的血腥操作,推嫌犯一把,实在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萧云铠左右打量一番后,直接伸手端起顾念的那张桌案放到了年深的主案旁边。
现在全场他官职最大,自然应该由他主审。但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便打算名义上自己主审,实际操作还是让顾念来。
顾念那张桌案平时放在杜泠桌案旁边的时候,尺寸相差无几,但放在年深的桌案边,却生生矮了一头,变成了XS号版的‘弟弟’。
人是人家的小弟也就算了,为什么桌子也是?顾念怨念地盯着自己小了几号的桌案。
“坐啊。”萧云铠推了看着桌案发呆的顾念一把,自己也在年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剩下的张寺丞和赵评事见状,只得分别在左右两边剩下的那两张原本属于杜泠和萧云铠的桌案前坐了下来,摊开纸笔做准备。刚才请他们过来的路上顾念就说了,事关重大,他们三个各写一份问询记录,以做备档。
“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萧云铠对着坐在地上的人拍了拍桌案。顾念等三人提笔开始记录。
男人双手被绑在背后,眼睛还不太睁得开, “燕幺。”
萧云铠嗤笑道,“不是余沉么?”
男人双目紧闭,朝着声音的方向咧开嘴,露出还在渗血的齿龈,”余沉?谁是余沉?”
这才多久,转脸就不承认了?萧云铠正要拍桌,顾念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又对坐在殿中间的男人道,“你不是余沉?”
“当然不是。”男人耍无赖地歪了歪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这么说来,胡裁缝、婉儿、赵杰的案子也都与你无关?”顾念仿佛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菜鸟,顺着他的话‘恍然大悟’。
两边的王寺丞和赵评事并不开口,只管提笔做着记录。
“自然无关,谁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顾念又被‘说服’了,‘老实’的继续下去,“通义坊的孙家纸坊,你去过吗?”
“别说孙家纸坊,就连通义坊我都从来没有去过。”
“宣阳坊你去过吗?”
“没去过。”
“平康坊你去过吗?”
“没去过。”男人继续摇头,打死不认。
“天香楼你去过吗?”
“就说了我没去过平康坊……”男人说到半途,才意识到顾念话里似乎有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萧云铠也从他的反应里明白过来,哈哈一笑,“你没去过平康坊,怎么知道天香楼是平康坊的?”
“听说的,那座竹楼那么高,谁看不见?”‘燕幺’脸上出现一丝恼色,辩解道。
顾念一边录写自己的问话,一边不紧不慢地道,“那栋楼容易看到是不假,但那栋楼是今年元月才临时搭建的,也没有挂匾,你如果没去过,怎么知道它就是天香楼?”
男人磨了磨牙,“听朋友说的。那座竹楼那么显眼又紧邻东市,我跟朋友去东市的时候看到过,闲聊了两句,听他说到了名字。”
男人说到半途,殿外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殿门一开,年深和杜泠提着灯笼风尘仆仆赶的出现在门口。
殿内的几人急忙站起来跟年深行礼。
“谁来了?”男人虽然闭着眼睛,声音却听得很清楚,循着脚步声朝殿门的方向转过头去。
没有人回答他。
跳动的暖黄色火光里,门口的年深看到他那张与自己极其肖似的脸,难得地怔住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顾念叹了口气,那明明是两张异常相似的脸,但假的放到真的旁边,就立刻被‘踩’到尘埃里去了。
什么情况?杜泠也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念,见对方点了点头,才确定那不是易容过的假脸,而是张货真价实的真脸。
年深皱了皱眉,随手将灯笼挂在门口,径自朝顾念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萧云铠往旁边挪了挪,连忙把主位让了出来。杜泠则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萧云铠的旁边。
年深面无表情地落座,边示意顾念继续,边偏头看了看他手边的问询笔录。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一靠近便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冲得顾念鼻子痒痒的,差点打喷嚏。
“什么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顾念摸了摸鼻子,接着之前的话头儿继续审问。
“不记得了。”他努力睁开眼睛,却眼泪横流,只看到桌案前多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没去过天香楼。”
“自然没去过。”男人又闭上了双眼。
“你可知道我们怎么认出你的?”顾念话锋一转,抛出一个男人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男人露出丝轻蔑不屑的笑容,“抓错了吧?我就是个布匹商贩,今日不过是去喝点酒,就被你们无故弄伤眼睛带回来。”
“胡说,顾司直叫余沉的时候,你明明回头了!”萧云铠忍不住一拍桌角,大声地驳斥他。
“有人突然出声,我回头看看在喊谁而已。”
“喊‘谁’?你怎么知道‘余沉’是个名字呢?”顾念气定神闲地道。
“直觉。”‘燕幺’唇角微勾,给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
“这么说来,认定胡裁缝、婉儿、赵杰都死了,也是你的直觉?”
男人扬着下巴,振振有词,“是你说的。”
顾念轻轻笑了笑,“我可没说他们死了,我说的是‘胡裁缝、婉儿、赵杰的案子’。”
“我猜的,”男人怔了半秒,面不改色,“另外两个我不知道,但赵杰的案子闹得那么大,谁不知道。你把这三个案子放在一起,自然就是他们都死了。”
“谁说的?” 顾念语气轻佻,目光却盯着男人的表情丝毫不放松,“我把这三个案子放在一起,只是因为它们是同一天发生的。”
“怎么可能?它们明明不是同一天……”男人说到半途,猛地顿住了。
“它们明明不是同一天?”顾念了然一笑,“你不是不知道另外两个案子么?”
男人的喘气声明显粗了许多,偏过脑袋阴恻恻地道,“你诈我?”
顾念用笔头敲了敲桌案,继续‘拱火’,“是又怎样?”
男人在地上挪了挪,拧过身子侧对顾念的方向,“反正这几个案子都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聪明,布局天衣无缝,只要自己打死不开口,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燕幺’冷哼了声,一副准备闭口不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还记得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吗?你明明改变了装扮,我们是怎么认出你的?”
男人仍旧没有出声,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因为你自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留下了个巨大的破绽。我们就是依照‘它’,直接在揽月楼把你找出来的。”
燕幺脖子上青筋暴起,喘气声也愈发粗重。
“所以,即便你杀掉那些人灭口也没用。因为那个破绽,早在最开始,你就把自己彻底暴露了。而你,还对此一无所知,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地顶着那脸络腮胡招摇过市,”
“你胡说!”燕幺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谁说我没有?”顾念又用笔头敲了敲桌案,“听得出这是什么吧?”
“不就是桌案?”
“那你可记得,天香楼的案发现场,也有一张桌案?”
梗着脖子的燕幺怔了怔,似乎在回忆。
“你和赵杰在那张桌案上装模作样地玩了几把双陆,为了在婉儿面前演戏,你甚至还‘愤怒’到‘拍案而起’吧?”
燕幺依旧没有做声。
顾念没有继续说下去,突然把话题转到另一件事情上,“你的手掌上是不是有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