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顾念抬眼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大半夜的路都看不清,散什么步啊?
“现在。”年深语调了仿佛沾染了柔软的春风,温柔至极。
“那好吧。”顾念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年深带他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之后,便落到了南二街路口,他的‘失足惨案’案发现场。
然后,顾念便眼睁睁地看着年深抬起右脚,气定神闲的在他的脚印旁边踩了一脚,留下另一个大了两圈的脚印。
两人的脚印一左一右,端端正正地留在了路面上。
“这下你就不用担心孤单了,不论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都有我陪着。” 年深剑眉微扬,承诺似的道。
没想到看起来会遵守所有的规矩,几乎永远满脸正直的年深,居然会带自己做这种幼稚的事情。顾念看着脚印,不禁勾起唇角,突然就觉得自己纠结了半晚上的事情,完全就是庸人自扰。
“什么人!离水泥道远点!”
没等顾念开口,在绕着水泥路巡逻的两个兵卒发现了他们的身影,高声呵斥着,朝这边跑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年深揽住顾念的腰,一个纵身就带他跳上了旁边的屋顶,火速逃之夭夭。
“奇怪,是我眼花么?我怎么看着那人像咱们将军?”南二街街口,两个兵卒面面相觑。
“就是将军和城主,小吴郎君又不在,除了咱们将军,渝关城里没人有这个身手了。”右边那个兵卒用手上的灯笼照了照路口,发现那里赫然又多了一个脚印。
第二天早晨,墨青便收到了顾念送过来的两缗罚款,他开始还以为是顾念以身作则,主动交缴双倍,过了大半天才知道,那是他和年深两个人的!
几天之后,完颜旗达带着完颜忽烈又回来了,这次他带来了一百人。完颜部落的人接种之后,完颜旗达也给附近几个交好的部落进行了牛痘的接种,大家都对顾念充满了感激。
“顾城主和年将军是我们完颜部落的恩人,我们愿意继续为你们效力,拿下北地。”完颜旗达表达了他们这次回来的立场。
顾念和年深自然极为欢迎。
除了需要借叶九思的货船运到南方去的珍珠和人参,完颜忽烈还多带了几十匹战马过来,当作礼物送给了顾念。战马作为这个时代最贵重的‘物资’,足以显示出€€€€族人的诚意。
方曜月这次被击败之后,暂时便没了动静。镇东军那边也曾想试着夺城,先后出过四次兵,第一次就吃了弩箭的大亏,先头部队被射成了刺猬。平州都护是个老油条,一看便知道,现在的渝关城兵器装备惊人,比原来更不好惹。
第二次被上面催着再进攻的时候,他便只在那道防护沟边试探性了走了个‘过场’,应付性跟上面交差,敷衍了事。
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连渝关城这边都知道他是在敷衍上面了。
在这期间,渝关城晒成的雪花盐也随着秋浓渡的船‘悄悄’运到了南方,因为价格比市面上的盐低两成,味道却好两成,迅速在盐商那里打出了口碑,换回了不少银钱。
不过这事情毕竟触动了吕青的命脉,秋浓渡的动作并不敢太大。
顾念还安排着送了几车盐到凉州和铁城,准备悄悄地接替镇东军,成为镇西军和安番军的‘盐类供应商’。
年风勇和安番侯试尝过后,都被惊住了,不是说镇北军那边的海水不能制盐么?
迈入六月,天气逐渐燥热,井生的饮子铺也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这天顾念去盐田巡视了一圈,见酷暑难当,便派人去井生那边买了几十杯饮子分给大家。
顾念与萧云铠聊了几句天,正要喝饮子,旁边盐田里两个刚喝过饮子的兵卒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倒了下去。
“不好,有毒!”萧云铠立刻拍掉了顾念手上的竹杯。
作者有话说:
迷你小番外之传统
继顾念和年深之后,在新的水泥路上印脚印的‘恶习’就成为了流传在渝关城的‘传统’。
南一街铺设水泥路的时候,路口两边的位置被分别被吴鸣和秦染占了,同样是一大一小,两对。
看着两人过来交罚金,面不改色的说不自己是小心踩上去的时候,墨青气得直磨牙,你们自己不小心踩上去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带一只别人的鞋子不小心踩上去?
等到青云路铺好,墨青亲自守在了街口。他倒要看看,谁敢当着他的面踩!
结果,小世子施施然走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对他道,“阿青,你听说了吗,在新水泥路的路面上踩脚印的两个人,以后可以长命百岁。”
墨青:……
第二天早晨,青云路路口,又多了一对一大一小的脚印。
等后来再修绕城内道时,墨青索性举行了四个路口的“踩脚印权”拍卖,价高者得,为渝关城创收一笔。
墨青:打不过,就加入,€€(€€3€€)€€
备注:1、菲涅尔透镜是由法国物理学家奥古斯汀.菲涅尔(Augustin.Fresnel)发明的。又名螺纹透镜,多是由聚烯烃材料注压而成的薄片,也有玻璃制作的,镜片表面一面为光面,另一面刻录了由小到大的同心圆,它的纹理是根据光的干涉及扰射以及相对灵敏度和接收角度要求来设计的。它的应用范围极其广泛,如投影显示、红外探测等。
第159章
竹杯落到地上,滴溜溜转了大半圈,洒落的饮子浸湿地面,顷刻间沁出了些白色的细沫。
“糟糕,好像是砒霜。”看到白沫,有人惊呼出声。
井生卖的饮子怎么可能会有砒霜!顾念皱眉看向地上的那滩水痕。
“你们谁身上有银子做的东西?比如银簪什么的?”顾念摸了摸身上挂着的几个口袋,钱袋笔袋杂物袋,没带银针。
“能用吗?”萧云铠从怀里摸出个竹纹把手的银耳勺,颜色簇新,看样子似乎是新买的。
“能。”顾念一把抢过去,雪亮的勺子浸入杯内残留的饮子里,几息之后就黑了一层。
顾念心头微沉,饮子里有砒霜的可能性更大了。
周围接二连三的有人倒地,转眼就只剩下了顾念、萧云铠以及那两名亲兵,只有他们四个还没来得及喝饮子。
“我现在就去找秦医师!”萧云铠撒腿就往城里跑,事出紧急,还是他去的好,论脚程,那两个亲兵没有他速度快。
顾念看着盐田里那些捂着肚子哀叫的兵卒,强压下心里翻腾的那些疑问,飞快的思索着应急的救治方法,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救人,其它的只能后面再说。
“你们两个,先过来帮我给他们催吐。”他回身招呼那两个还傻站着的亲兵。
不管大家是否是中毒,但如果原因是那杯饮子,现在最快的救治方法就是让他们把刚喝下的东西吐出来!
催吐?那两名亲兵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动手。
“给他们每个人灌海水,然后用手指压住舌根催吐。”顾念语速飞快地解释,还张开嘴,伸手示范了一下催吐的动作,“明白了吗?”
两人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抠嗓子眼儿么。
“好,现在我们三个分头,先挑状况严重的灌,症状轻的往后放,一定要让所有人将刚才喝的饮子都吐出来。”顾念边说边跑过去捡堆在盐田边的葫芦,那是兵卒们带过来喝水的,这会儿早就空了,正好可以拿去灌海水当催吐的工具。
那两个亲兵脑子转得不快,动作却还算麻利,力气也大,听完顾念的解释,当下各自挑了个脸色极差的兵卒扛起来就往海边跑。
等顾念一抬头,两人都跑出去好几丈远了。
顾念:……
行吧,无论把海水带回来,还是把人带到海边灌,殊途同归。
顾念和那两个亲兵忙和起来的时候,有些喝得少状况不严重的,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自己主动爬到盐田边的引水沟里,狂灌海水。
等确认所有人都催吐完毕,顾念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才他在盐田和海边折返跑了二十来趟,腿都遛细了。
值得庆幸的是,局面终于被控制住了,众人吐完之后虽然还虚弱着,但症状都得到了缓解,没有再出现更严重的状况,那几个喝得少的,甚至都能站起来了。
顾念喘匀了气,才想起不太对劲儿,萧云铠不是去叫秦染了么?
秦染坐镇的那个新公共医馆坐落在南一街和青云路的交叉口附近,从这边过去再回来,满打满算也就一炷香出头的脚程,现在时间已经快过去小半个时辰了,人怎么还没来?
难道医馆那边也出了什么状况?顾念心脏猛地一沉。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派个亲兵过去看看状况,城门那边终于传出来咕噜噜地车轮声,他转头望去,就看到三辆马车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跑过来,萧云铠正坐在领头的那辆马车上。
见盐田这边的状况比自己预想的要好,萧云铠这才松了口气。
“快,快帮忙把人扶上车。”萧云铠跳下车,边吩咐那几个马夫边朝顾念跑去。
“怎么回事?”顾念也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萧云铠把顾念拽到旁边,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城里不舒服的人更多,秦医师那边现在已经挤满了人,全都是跟咱们这边差不多的症状。我见他实在走不开,才去找了几辆马车,想着还是把人送过去的好。”
挤满了?顾念不禁怔了下。
现在的公共医馆可不是当初的秦家药肆,一楼光是诊台就有四个,由秦染、莫寒礼和渝关城原来的两名医师分别坐诊,再加上抓药的区域,整个外堂可容纳近百人。
现在居然挤满了同样症状的人,这也太不对劲儿了!
有人投毒?还是爆发了新的瘟疫?顾念不禁皱紧了眉心,“都是今天喝了饮子的人?”
萧云铠被他问得怔了怔,“这个我倒没来得及问。”
“走,我们去医馆看看。”
他们匆匆赶到医馆那边,离得老远就看到攒动的人头,外堂闹哄哄的,已经挤得几乎没地方落脚,许多人甚至直接坐在了门外的水泥地上。
秦染也意识到慢慢诊治来不及,此刻安排了医馆所有的人手,给病人们灌温开水先行催吐,然后再服用解毒的方剂。
萧云铠和两个亲兵护着,才总算将顾念送到诊台那边,见到了秦染。
“全都是砒霜中毒。”秦染把他带到了后堂,面色沉重的开口。
真的是砒霜!顾念深吸了口气,“都是因为喝了饮子么?”
“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喝过饮子,有些人是在食肆吃过东西,还有一些,甚至没出门,只是正常的在家里吃了个饭而已。大致的中毒时间都在巳时到午正的这一个多时辰。”秦染叹了口气。
“难道是有人在水里投毒?”顾念眼前一黑,脑子嗡嗡作响,要是有人往水源里投毒,渝关城得有多少人中毒?
“我也是这么怀疑的,”秦染眉心紧锁,点了点头,“而且中毒的人都生活在燕山渠附近。”
“我立刻去查。”顾念正要往外走,秦染一把拽住了他。
“刚才墨青听说此事,也过来了,我让他安排人去燕山渠和东西角井去查了,你且坐坐,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渝关最大的水源就是燕山渠,是当年渝关建城的时候,在燕山附近凿渠引附近河道的水通到城内而成。
年深和顾念当初探查渝关城,发现城内水源单一,考虑到如果敌军围困他们的时候再断渠截水,几乎就相当于掐住了渝关的咽喉,所以入驻后,他们又在城内远离燕山渠的东西城角开凿了两口井,一方面可以方便距离燕山渠远的人取水,另一方面也可以当作备用水源。
这两口新凿的井,则根据位置被城内的百姓分别称作东角井和西角井。
秦染估计得时间很准,顾念刚坐下,就有人敲响了医馆的后门,果然是墨青派回来报信的。
“东西角井的水没问题,燕山渠验出了砒霜。家主让我过来报信儿,他已经在安排人封锁燕山渠,避免有更多人误饮毒水。”那人骑着辆自行车,连车都没下,单脚踏地,气喘吁吁地道。
“找年将军安排人帮忙了么?”顾念急忙追问。燕山渠贯穿整个北城,单以墨青那边的人手,未必够用。
“嗯,我马上就去通知城主和年将军。”那人应了声,正要走,又回头看了眼顾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跟自己说话的就是城主。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直接去通知年将军吧。”顾念心乱如麻,飞快地思索着目前的状况,“还有,除了燕山渠,你请年将军再派两队人看守东西角井。”
不光是燕山渠,东西角井也得护好,那是目前城内仅有的干净水源了。
“好。”那人一蹬自行车就窜了出去,身影眨眼消失在街角。
顾念眉头紧皱,在水源里投毒,几乎就是对整个渝关城的无差别攻击了,其中恶毒的心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