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把桌子收拾了一下。
然后把地扫了一下。
然后又给鱼喂了鱼食。
又给阳台上的多肉浇了浇水。
终于,他找不到任何可做的事情,裴因靠在一旁,冷酷无情道:“走吧。”
秦时把洗好的碗取出来,忽然回头道:“因因。”
“嗯?”
秦时道:“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裴因一脸莫名其妙,这关自己什么事?
秦时严肃且认真地说:“一定是我分离焦虑发作了。”
没等裴因反应过来,他从一旁的书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确诊报告。
姓名:秦时
年龄:20岁
病因:因与依恋对象分离,或者预期分离时所出现的不恰当的、过度的恐惧、害怕和焦虑。具体表现为,心跳加快,冷汗、生理性绞痛……①
……
总结来说,秦时现在的依恋对象是他,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奇怪原因,秦时现在分离焦虑发作,急需安抚。
这也太巧了。
裴因忍不住狐疑:“你这是哪里的报告?”
秦时:“是a城中心医院的报告,非常准确,并且具有权威性。”
裴因想了一下:“那现在怎么办?”
秦时眨巴着眼,看起来非常无辜:“你能让我牵一下你的手吗?”
这不是什么难事。裴因大方地把手放在秦时的掌心。
牵了一会儿,裴因问:“好点了吗?”
秦时摇头,看起来无比沮丧,又充满希冀地问:“没有……你能让我抱抱你吗?”
裴因站着没动。
秦时善解人意道:“是我太过分了?没关系,不抱也可以,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着,然后把脸,轻轻埋进了裴因的掌心。
秦时的眼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眨啊眨,挠的手心痒痒的。
明明秦时比他高很多,怎么把脸埋在掌心的动作,看起来这么可怜呢。
裴因没有怜惜这种情绪,但他莫名觉得心被戳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怪。
只是抱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裴因当机立断,把手抽了出来。
秦时不明就以,抬头看他。
裴因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时:“抱着好得更快吗?”
秦时忙不迭点头。
“哦。”裴因淡淡道,“抱我。”
秦时瞬间将他揽在怀中。
抱得太紧,裴因有些喘不过气,秦时修长的手指握住他细窄的腰背,用力到仿佛要将他嵌在怀中,他无奈地将脸撇向一边,没看到秦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本意只是想让秦时快些走,却不想秦时开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话。
“我想了想,之前是我太没分寸了,我不应该让你和我一起骗我爸妈,这样对你不好,让你困扰了,对不起。”
裴因没说话,只是想,
秦时还是很正直啊,很会反思。
“我也不应该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占有欲,不让你交朋友,不让别人靠近你。”
裴因茫然。
啊,有吗?他怎么没感觉到。
秦时还是太诚实了。
“不过,”秦时话锋一转,“因为我做的坏事太多,所以也受到了惩罚。”
裴因配合:“嗯?”
秦时道:“我对你得了分离焦虑。”
莫名的,裴因眼皮一跳,一股不妙的直觉,顺着脊骨爬上来。
秦时可怜巴巴道:“医生说,我必须要和依恋对象睡在一起,才能有效的缓解这个症状。”
“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因为我之前就骗过你,但这一次,我保证,我肯定我会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我也可以打地铺。”
“怎么样都行。”
裴因低头,秦时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裴因:“?”
第12章
这是裴因认识秦时的第十三年。
这十三年里,秦时从一个只会傻笑的小豆丁长成个高腿长的阳光校草,但不变的是,秦时对裴因始终如一。
裴因一直觉得,秦时阳光,又有责任心,学习好、会照顾人,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有点傻。
但如今,他垂眸,看着秦时貌似湿漉漉的眼神,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好像被坑了的错觉。
秦时会跟他耍心眼吗?
他皱眉:“你刚才只说要做顿饭,现在又要睡在这里。”
秦时缓慢地眨了眨眼:“可是因因,你之前答应我了。”
裴因:“?”
秦时一只手揽着他的腰,离他远了一点,好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循循善诱道:“一天前,你曾经答应过我的。”
裴因记性很好,一想就想起来了。
他确实答应过秦时。
裴因:“可是我当初只答应你睡客房啊。”
秦时顺从地点头:“那是我记错了,我只睡客房就可以。”
裴因:“?”
有诈。
一定有诈。
裴因困惑地看向秦时,秦时仰着头,坦然地看向他,因为光线过暗,瞳仁呈现栗色,仔细看,能看见里面像太阳花一样的纹路。
好无辜,好坦然。
但裴因莫名觉得,秦时现在坏心眼的很。
或许是过暗的光线,让秦时本就深邃的轮廓看起来深沉,裴因想,秦时本不应该答应得这么快。
但秦时动作利落的去整理床铺了。
这是一个三居室,裴因平时只住一个房间,客房平日有钟点工打扫,干净整洁。
秦时说住客房,就只住客房,洗漱完以后,站在门口,和他道了晚安。
关上门,裴因躺进被窝,一边怀疑,一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时候。
在他们还住在一个院子时,秦时和裴因也曾一起睡过。
裴因幼年,就因为性格原因,对自己的所有物非常有边界感,不喜欢和人同睡,秦时每天像个小狗一样,抱着被子,乖巧地站在他床前,问他能不能一起睡,无一例外,全被裴因拒绝了。
秦时小时候,比现在还要黏黏糊糊,还要缠人,裴因深受其扰。
但只有一次例外。
裴因从小便水性很好,皮肤雪白,在水下宛如精灵一般,随意嬉戏。
那是一个夏日午后,裴因和秦时来到乡下的河流边,河水清澈,甚至还有几尾小鱼,裴因看着心痒痒,脱了衣服便下了河。
秦时水性虽不及裴因,但也经过专业训练,下河游泳不成问题。
尽管已是夏日,但河水冰凉,彼时他们只有8岁,裴因和秦时一起游啊游,游到尽兴,正欲上岸时,落在后面的秦时,却突然被水草缠住了小腿。
这本不是严重的问题,却因为长时间游泳,秦时的小腿已经隐隐有要抽筋的倾向,裴因冷静极了,当机立断,钻入水下,要帮秦时解开。
但八岁的孩子,力气本就不大,解到最后,随着流水不断的冲刷,秦时快撑不住了,裴因也有些力竭。
裴因无法感知恐惧,一张精致的小脸上,眉眼湿漉漉的,面无表情,冷静的异于常人。
与裴因相反的,秦时眼眶通红,一对琉璃珠一样的眼睛闪着水光,他将裴因从水中拉上来,努力压制着哭腔:“因因,你快上去,不要管我,我还能再撑一会儿,你先上去,快上去,不用管我,你先上去……”
因为过渡的紧张,秦时说话已经颠三倒四,力气都不知道收敛,把裴因宛如白瓷一样的手腕捏出红印。
裴因一把打掉他的手,看着眼尾泛红的秦时,他冷酷无情道:“闭嘴。”
秦时早就害怕死了,闻言把眼泪憋了回去:“可是、可是这样下去,我们两个……”
裴因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平淡且认真道:
“秦时,我不想让你死。”
尽管他无法感知情绪,无法明白恐惧,但他不想让秦时死,不想让秦时像妈妈一样,从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