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保国叹了气:“他舅舅那边等着呢,都已经决定要去了,就别磨蹭了。”
林砚池附和道:“也对,早去早回。”
第二天,天还没亮,家里的男人就把赵亭松送去了县城,林砚池也跟着一起的。
沈得贵安排得很妥当,赵亭松不用坐火车,直接跟着城里的运输队出发就能到他那去。
走的时候,赵亭松给了赵保国和赵春风一个拥抱,这样他抱林砚池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多想什么。
赵保国和赵春风一人给了他一句叮嘱,轮到林砚池时,千言万语聚到嘴边,唯有一句:“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赵亭松不敢抱太久,狠心将人松开,就头也不回爬上了车。
林砚池站着没动,双手却用力握成拳,指甲都要嵌进掌心了。
平日内敛的赵保国看着车出发后,跟着车跑了好一阵,一直冲着赵亭松挥手。
“到了那好好听你舅舅的话,别在外面惹祸,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
两条腿哪能跑过四个轮子,等到车子终于没影了后,他才停了下来,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劲来。
他是家里的一家之主,是家里唯一不能表现出脆弱的男人,任何时候都要游刃有余。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村支书,而是一个为远行的孩子担忧的普通父亲。
赵保国这样让林砚池有些于心不忍,他安慰道:“小满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支书您放宽心。”
赵保国搓了搓脸,道:“让你看笑话了。没事,走吧,回去了。”
嘴上说着没事,他这心里担心得不行,天天就盼着赵亭松到那之后能写信给家里报平安。
这时候通讯极其不便,赵亭松和沈得贵汇合没两天,就给家里写了信,这信辗转大半个月才到了赵保国手中。
赵亭松在信里事无巨细,把自己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结尾的时候还说了句很想他们。
儿行千里母担忧,知道赵亭松一切安好,沈红英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叫她如何不挂念赵亭松。
同一封信里还有一篇是写给林砚池的,内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一切平安,等我回来。”
竟是将他临别时的赠言一句不变的还了回来。
沈红英埋怨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多写几句,难为你这么关心他。”
林砚池笑着把信收好,玩笑道:“他还记得我这个朋友就不错了。”
就这简单的八个字,对林砚池来说,已经足够。
现在的信件并没有什么隐私可言,本就不适合写什么体己话。
沈红英怕赵亭松的冷淡让他不舒坦,连忙找补道:“哪能不记得你,我们家小满还从来没跟谁这么好过,他跟你比亲兄弟还亲。你看,他在家书里还让我们多照顾你,完全就是拿你当亲弟弟看的。”
林砚池很淡地笑了笑,随即又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沈红英知道了他和赵亭松真正的关系后,还会不会对他这么和善。
除了赵亭松的家书,林砚池还收到一封信。
他还以为自己给林母写的信会石沉大海,了无音讯,没想到,林母倒是给他回了一封。
那信有些厚,林砚池一打开,就被里面的大团结闪了眼。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母竟然给他寄了钱,粗略扫一眼,林砚池估摸着这钱起码得有一两百,能抵林母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看来卖惨真的有用。
林砚池又把信展开看了看,看到里面的内容,他才知道,这钱并不是林母良心发现给他的零花钱,而是林母想用这两百块买断了两人的关系。
也就说,林砚池收了这两百块钱后,就不能再去打扰她们一家的生活,以后是生是死和她们都没什么关系。
她们大概是觉得林砚池这辈子都回不了城,以后像个无底洞一样时不时写信要钱,还不如一次性把他解决。
若是原主想必会为她们的绝情感到痛苦难过,林砚池却乐得找不着边。
他本来就对林母那一家子没什么好感,只是占了原主的身份,他没办法把这层关系丢掉。
现在林母主动和他断绝来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甩掉那一家负担,还得了两百块钱,他可真是赚大了。
亲情这东西,他从来没有,也绝不会奢望,有钱比什么强。
手上有了钱,林砚池就着手准备过冬需要的东西。
他想把住的地方搬到药房去,床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差棉絮和被子了。
他对这方面不是很懂,就拜托沈红英帮忙采买。
沈红英道:“那边冷冷清清的,你一个人住,不€€得慌?要是觉得知青点住着不舒服,就来我家住吧,反正你的口粮都是放在我们家的。”
林砚池道:“恐怕不太方便。”
沈红英还以为他不好意思,爽朗道:“都不是外人,客气啥呢,正好小满不在,你睡他那屋,没人跟你抢。”
林砚池还想拒绝,话到嘴边,又道:“行,都听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男人们出去务工后, 村里的女人也没闲着,在林砚池指导下,大家都把精力放到了地里草药上。
不出纰漏的话, 这批草药来年四五月份就能收, 听说能卖不少钱。
往年这个时候地里没活,村里人基本就没什么收入了,现在种草药, 村里一天给8工分, 一年下来也要多挣几块钱, 大家都特别有干劲。
只要人心齐, 就不怕困难多,林岗村的人现在都拧成了一股麻绳, 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矛盾。
林砚池乐见其成, 这些人心里都知道好歹, 也不枉他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
他现在是村里干事, 种植草药的事情步入正轨后,天天还要去大队部开会。
年关将至,上面给村里分的粮食已经下来了, 赵保国把干部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分粮的事。
分粮可谓是村里人的头等大事, 农民们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图啥呢, 不就是图年底的时候多分点粮食,过个好年,来年不饿肚子吗?
每家多少粮都是由村里干部根据记分员手上的账本分的, 虽说是白纸黑字写在上面, 可只要是人干的事, 那操作空间可都大了去了。
往几年还有记分员和发粮干部勾结, 关系好的就多分了粮食,平时看不惯有摩擦的,就给人家使坏,弄了不少问题出来。
赵保国这个人很正直,眼里最见不到那些腌€€事,他当了大队长后,分粮都是他一手监督,谁要是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那些丧良心的勾当,他肯定是会重重惩罚的。
别看他平时凶巴巴的,有些不近人情,其实村里人都明白嘞,他这个队长是好的。
不然大家为啥一直让他当队长呢,还不是因为他公平。
赵保国和刘建民负责分粮,林砚池和会计夏红生一个记录,一个发钱,剩下干部的则是负责发粮票和维持秩序。
安排之后,赵保国就拿着喇叭挨家挨户通知,明天早上去晒谷场集合,给大家分粮食。
分粮前那段时间村里人是最难过的,粮食到这时候都吃光了,家里富裕一点的还能去粮站买,穷的就只能天天喝跟水一样稀的粥。
冬天地里连野菜都没有,那滋味别提多苦了。
一听说要分粮,天一亮村里就全家老小都出动,拿盆的拿盆,拿碗的拿碗,要不是有人维持秩序,说不定就要一哄而上把粮食抢光。
“别抢,别抢,大家都有份,我们绝不会少一个人的,大家现在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赵保国在那边吼得嗓子都要冒烟了,才把人安抚下来。
家里壮劳力多的,分的粮食和钱就多,像赵大海这种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干活的,粮食就不太够吃了。
老乡们分完,就剩下知青点的知青了,他们的劳动力和村里人比起来差得远,分的钱和粮食能拿出手的只有林砚池了。
谁让他是村里正儿八经的赤脚医生呢,甭管天晴下雨,他都有工分拿。
就那么几个月的功夫,到了年底他居然就分了三十块。
这点钱和城里那些工人没办法比,但在这小小的林岗村,这点钱可就不少了,他一个人能顶知青点好几个呢。
但是也没人眼红他,自下乡后林砚池对村里的付出大家都看见眼里,粮食和钱都是他应得的。
粮食分完,就真正放假了,离家近的知青收拾收拾就要回家过年,能在家待不少时间呢。
赵志远家就在县城,近得很,走的那天,林砚池还去送了他。
跟赵志远关系处好点,买肉就不那么难了。
林砚池去的时候,有几个女知青在和赵志远说话,段宜芳长得扎眼,林砚池一眼就看见了她。
见到林砚池,原本还笑着的她突然就有些拘束,不自在的对着林砚池点了点头,然后跟赵志远说道:“我先走了。”
倒不是她对林砚池还有什么想法,主要是林砚池见过她太多不堪的事,在林砚池面前她有些说不出来的自卑。
他们俩最开始那会传过绯闻,知青点的人还以为他俩能处上对象呢,没想到林知青眼光这么高,连段宜芳这样的都瞧不上。
原主留下来的烂桃花,林砚池没法解释,幸好他一来就跟段宜芳划清了界限,不然,还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地里怎么编排他们。
赵志远看到他,不知为何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感觉比段宜芳还不自然。
林砚池就纳闷了,等他走了问徐东:“不就是来送了一下他,他脸红干啥?”
这年代喜欢男人的毕竟是少数,就是有也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林砚池还不会自恋到认为赵志远对自己有什么意思。
徐东哼了一声:“这人不老实。”
林砚池听得云里雾里:“他怎么不老实了。”
“你一天忙着给人治病,对咱们知青点的事不了解,他啊,看上段宜芳了。”
“什么!”林砚池的声调高了些,“你可别乱说。”
徐东不高兴了:“我哪有乱说,不信你问陆学林。”
陆学林对这些事不关注,架不住徐东是个八卦的人,所以他也被迫了解了很多事。
听到林砚池这么问,他道:“大概是。”
“什么大概是,那就是。不然他看见砚池脸红啥,还不是因为觉得撬了兄弟墙角感觉不好意思。”
饶是林砚池如何能推会算,也没料到会这样。
在书里,段宜芳和赵志远没任何的交集,回城后大家基本就断了联系,听到这样的八卦,林砚池心里说不震惊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