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驱蚊的草药晒干,然后用药房的制药工具,把草药碾碎成粉末,根据药性等比例加水混合,最后趁粉末未干时,搓成蚊香的形状。
说起来倒是很简单,不过赵亭松按着他说的步骤做出来还是失败了。
不是水加的太多不成型,就是成型晒干后散架,着实有些打击人。
赵亭松一手拿着供销社买的蚊香,一想拿着自己做的蚊香,认真瞧了瞧。
两者比起来,差距很明显,他们弄的这个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他道:“应该还差了什么,把这些粉末粘起来。”
林砚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居然还把这样重要的一步忘记了。
“榆树皮可以。”
赵亭松眼睛亮了亮:“我知道这个。”
书上也写了榆树皮的作用,他一时没想起来,现在林砚池说了,他立马就知道该怎么用了。
果然,后面加入了榆树皮后,很容易就定了型,而且也没有那么容易裂开了。
虽然没供销社卖的那么好看,但点燃之后的熏蚊效果还不错,味道也没那么刺鼻。
这下家里蚊香用完了,都不用去供销社买了。
赵亭松把蚊香带回家里,心里有点小骄傲,这可是他一手弄的。
赵保国笑他:“啥你做的,肯定是人小林弄的。”
林砚池摇摇头:“这回还真是小满哥做的。”
他是嘴强王者,赵亭松是动手达人,他负责理论,赵亭松负责实际操作,两者缺一不可。
赵保国有点难以置信,问赵亭松:“你这脑袋瓜啥时候这么聪明了。”
连蚊香都让他给做出来,这还是他那傻儿子吗?
赵亭松道:“都是我媳妇教的。”
林砚池踩了踩他的脚,当着长辈的面,瞎叫什么呢。
赵亭松嘿嘿一笑,小声道:“你跟我见了父母了,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两个孩子感情好,当长辈的看着也高兴。
赵保国张了张嘴,有些话想说,转而想到最近广播里播放的内容,又闭了嘴。
赵亭松和林砚池都沉浸在成功制作蚊香的喜悦中,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
这段时间的补习,把赵亭松打击得体无完肤,这回可让他找到自信了。
制作蚊香的原材料山里多得是,后面几天,赵亭松书也不看了,就专心弄了起来。
林砚池告诉他这个不好卖出去,赵亭松也没在意。
他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供销社的蚊香太贵,整个夏天如果都要点蚊香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实在。
这期间,林砚池又接到了陆学林的信,北城是全国政治中心,国家有什么重大消息,那边的人都要知道得快些。
陆学林又在报社工作,他的消息肯定比一般人灵通。
信里的内容很直白,陆学林让他做好准备,说高考恢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当天晚上,林砚池就把信拿了出来。
赵保国也不觉得意外:“广播里老早就在说了,我们国家现在人才紧缺,单靠那几个工农兵推荐名额,根本培养不出什么人才,还是得让大家都读书才行。”
他也猜到高考要恢复,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沈红英道:“小林学问这么好,要是高考恢复了肯定得考吧?”
她看了赵亭松一眼,有点为两人的以后担忧。
一个是下乡知青,一个是乡下种地的,又是两个没名没分的男人,说散了那就散了。
偏偏这俩娃都是那种认死理的,心意一个比一个坚定。
这要是分开了,得多难受啊。
这样想着,又听林砚池道:“我想小满哥跟我一起考。”
赵保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俩感情好,舍不得分开,但这也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小满他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你让他考试,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自家儿子,没人比他更希望赵亭松能有出息,但做人也不能太异想天开,他一个脑子受过伤,发育比别人差,还没上过学的人若是都能考中,那让其他那些人情何以堪。
十年浩劫之后恢复的第一届高考,困难程度可想而知,赵保国就是再爱自己的儿子,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与其让林砚池充满希望又受打击,还不如现在就给他说清楚。
林砚池道:“都没有试过,谁能知道结果呢,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小满哥补习,他比以前进步多了。”
该说的赵保国都说了,他喝了口茶道:“你们两人的事,我们当父母的不搀和,小满他都这么大了,你们自己商量着来,我明天去趟知青点,把这事跟那边的知青说一下。”
他们做长辈说多了,那就是在给两个孩子施加压力,有些事不该插手的时候就不要插手。
未来是他们自己的,当爹妈的也不能什么都大包大揽。
这种事情家里人也给不了什么重要意见,沈红英她们都没再开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砚池躺在赵亭松怀里,一边拨弄着他的手指,一边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想跟我一起上学吗?”
从他语气里,赵亭松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我想跟你一起,但我不想上学。”
“是因为小时候那些事吗?”
王永年提过一次,赵亭松刚入学的时候,因为尿裤子被人笑话,从此再也不去上学了。
那时候他年纪小,本来满怀着希望进入校园,想结交新的朋友,哪知却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出来。
赵亭松当时是何种心情,林砚池不得而知,反正换成他自己,心里也会记一辈子。
连他这种会自我调节的人都很难跨过去,别说赵亭松这种闷葫芦了。
很难说这事有没有给赵亭松留下阴影。
这事丢脸,赵亭松不太想提,听他这么问,也只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除了这事,还有个原因,就是他觉得自己真的考不上。
赵亭松这个人,傻是傻了点,但他自我认知还是挺清晰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们全家也就林砚池觉得他在读书方面有天赋。
若真有天赋,他以前也不会傻乎乎被人骗了。
现在人是聪明了点,但考试这事,哪里是聪明就能行的。
村里拉了电线,现在屋里都有灯了,林砚池翻身趴在了赵亭松身上,借着灯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说不上难过,但也不见得开心。
林砚池不知道其他的恋人会怎么处理这种问题,大概是帮助另一半解开心结,让他能够坦然的面对过去的不堪。
但林砚池不是那样的人。
赵亭松平日里基本上什么都听他的,却在这件事上有他自己的坚持,那就证明他是从心里就不愿意上学的。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非要去强迫他。
扪心自问,难道就因为赵亭松以后不上大学,自己就会嫌弃他,或者甩掉他吗。
林砚池心里的答案很肯定,他不会。
林砚池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让赵亭松跟着自己去上学,也不全是为了赵亭松好,更多的是希望赵亭松能一直待在他眼皮子底下,最好一刻也别离开他。
他和赵亭松之间,他才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在这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林砚池什么都没说,赵亭松却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
他双手拥着林砚池,把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窝处,像哄小孩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他,打趣道:“别的知青回城,家里男人都担心得不行,怎么到我们这却反过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林砚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圈牙齿印后,才松了嘴。
看着赵亭松肩膀上的牙齿印,他又有点心疼,替他揉了揉,故作凶狠道:“别以为不上学就能轻松了,我跟你说,我以后还想住大别墅,开小轿车,你都得给我买,在家也要努力。”
赵亭松宽慰着他:“你别难过,现在政策一天一个样,说不定以后是怎么回事呢。”
他在这些地方倒是敏锐。
林砚池突然就没那么焦虑了,各有各的道,能上大学固然是好事,可赵亭松不喜欢,他也不能逼他。
高考恢复,紧接着就是改革开放,两人顶多异地一年,他也不必过于失落。
不过赵亭松这智商,又不上学,就算改革开放了,他又能干出什么名堂呢。
看来这个家还得靠他。
“试试吧。”
林砚池正在思考未来,又听赵亭松这样说道。
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试什么?”
“等考试日子确定了,我跟你一起报名。”
林砚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不想上学,怎么又要报名?”
话音刚落,眉心忽然轻轻皱起,赵亭松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一下又一下揉着他,差不多时候,就慢慢顶了进去。
他亲了亲林砚池的嘴唇,道:“说了要听你的,你想我考,我就去考。”
林砚池还想说什么,赵亭松却开始用力,弄得他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十月份的时候,高考恢复的消息正式登报,考试时间定在了12月10日、11日两天。
林岗村这边的知青早就有所耳闻,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其他地方的知青知道得慢一些,都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边高兴他们终于迎来曙光,一边又觉得复习的时间太短,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林砚池提前买了书复习,觉得差不多后,他又把手上的书借给了知青点的人。
林岗村剩下的这群知青都是老实本分的,能帮一点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