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杉与墙壁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他握着匕首的手软软垂了下去,显然已经被彻底撞断,就算是蛊虫也没法断肢重生。
这一撞用了死力气,黄杉当即软倒下去,常阳连忙冲上去想把丹药喂给黄杉,黄杉却坚定地摇着头,“不……不行……”
他担心自己吃了药,恢复了健全的身体,蛊虫又会控制他伤害队友们。
说完这句话,他就昏死了过去。
就算昏了过去,他也牙关紧咬,常阳掰都掰不开。
无人知晓,在黄杉被衣服遮掩之处,在他的肩膀上,发出了淡淡的银白色光晕。
飞羽解决吴家没花太多力气,如果是真的鬼怪还有些棘手,但不过区区一群蛊鬼,他处理起来轻而易举。
可当他看到昏死的黄杉后,一种比战败更令他焦躁愤怒的情绪涌了上来,“蠢货!怎么不吃药!”
常阳焦躁道,“黄哥怕身体里的蛊虫会继续操控他,飞羽我处理吴家的事情,你快带黄哥去找队长!队长一定有办法!”
飞羽用力掰着黄杉死死咬合的嘴,他不敢再加力道,再加力会让他伤上加伤。
“蠢货!倔驴!”
飞羽又气又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起,明明这人就是个找拙劣借口搭讪的、相貌只能称得上端正的中年男人,他们不过见了两面而已。
激荡的情绪在他体内冲撞,从心口到大脑,他头痛欲裂,有什么模糊的信息在眼前展现,呼之欲出€€€€
【我族后人,对中蛊之人,尽可以血脉压制蛊虫,驱之灭之。】
【……若苏醒未全,亦可……唇齿相贴……津液交换以破蛊术。】
后面还有什么话,他却听不清了。
飞羽猛地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苏醒。
他知道自己与常人有异,别的灵警需要想办法掌控自己的力量,但他掌控力量的方式却像是天生便知的。最初是十年一梦,一梦十年,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入梦的时间渐渐缩短。在梦中,他会得知许多上古时期的信息,也会慢慢掌握自己的力量。
他也试过在清醒的状态下去获取信息,却从未成功过。
只有这一次……
常阳担心地看着他,“飞羽,你怎么了?”
刚才的飞羽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况中去,就像是之前他闭关时的样子。
飞羽心中剧烈地挣扎着,当他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黄杉身上时,一咬牙,道,“我刚刚,得知了驱蛊的方法。”
常阳眼前一亮,“什么?!快!快救救黄哥!”
或许是那蛊虫也发觉这具身体的的状况及其恶劣,加上操纵它的吴老爷子已经被反噬致死,蛊虫开始在黄杉的体内钻动,试图寻找合适的地方产卵,当做它繁育后代的温床。
蛊虫一旦产卵,就会吸收黄杉本身的生命精血,他会很快死去。
飞羽死死握住拳头,“你先去安排外面的事情,把他……交给我。”
刻不容缓,即便常阳担心地边跑边回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大门关上,一片寂静。
在满地疮痍中,飞羽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瞬,仿佛灵魂被抽走,黄杉肩膀上的银白纹路亮起,如同找到主人似的,银色光芒欢欣雀跃地试图触碰飞羽,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
飞羽原本只想救人,对过于亲密的动作很是排斥,可当他们唇齿相贴之时,先控制不住的却是他自己。
有什么熟悉至极的东西呼之欲出,他近乎贪婪地索求着,像一头不知饕足的野兽。
……
高誓几人匆匆赶到,“黄哥在哪里?”
银羚因为解除了封印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却很好,他腋下还夹着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我可以控制鬼怪把蛊驱逐出来,不过可能几天之后都会浑身发寒,阴气重些。”
“这位是路过的研究员,研究所听说蛊虫现世很感兴趣,免费给咱们提供了‘化蛊水’。”
“不过我觉得高哥的驱蛊方式最靠谱,你们不知道高哥刚才有多帅,一下子就把蛊砍成两截了!”
研究员轻咳一声,把眼镜扶正,礼貌地说,“就是这样,所以咱们可以换一个说话姿势吗,银队?”
“……这么多?”
“什么这么多?”
这时,飞羽推门而出,他身后,跟着已经吃过药,重伤恢复地七七八八的黄杉。
飞羽看着眼前的人,想起方才视死如归似的做出的决定,脸色红红白白,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傻x。
“……没什么。”
常阳惊喜地扑过去,“黄哥你好啦?!”
“飞羽的驱蛊方式果然管用!”
“我给你们说,刚才飞羽他……哎黄哥,你的嘴怎么这么红,还有点肿,不对,怎么还破了一块?!难道是蛊虫反噬??”
常阳下意识地转头想向飞羽求证,“飞……等等,飞羽你的嘴怎么也这么……唔唔唔队长怎么了?”
高誓默不作声地把常阳给拉到了身边。
闭嘴吧阳子。
***
这场追捕活动终于落幕,但还有很多后续问题需要处理。
温炎被高誓那一斧头给直接劈散了身为蛊的那一半心,导致他现在变得极其虚弱€€€€原本如果不是廖子兔将他炼制成双子蛊,他出生不久后就会夭折。
有意思的是,温凉发现温炎那边的不对劲,连忙试图将意识进入温炎体内,这一过去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斧子,高誓相当于“一斧二温”,差点没直接把这对兄弟给送走。
他们被压上警车,没过多久之前温凉作为学生会主席悄然动用私权干的好事就被翻了出来。
比如像之前,给高顾笙泼了一桶水的那个学生,因为偷窃试卷的罪名被劝退,实际上是温凉插手了。
比如他动用私权,给某些学生暗暗使绊子,那些学生还对他感恩戴德。
又比如,在他的房间暗室中,发现了高顾笙的很多照片和琐碎物件。
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只小猫,被泡在福尔马林中,那就是高顾笙曾喂过的瘸腿小猫,后来它不见了,高顾笙还着急地找了很久。
应不解带着小猫的魂魄回到了高家,小猫看到高顾笙,欢喜地蹭了蹭他的面颊,然后化成了光点。
它终于做了生前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亲一亲它的小铲屎官。
它转生了。
高顾笙不知怎的,眼泪就突然落了下来。
“哎?刚刚怎么感觉脸颊痒痒的。”
……
被操控的老郑也被解救了出来,老郑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醒来之后抱着自己的保温杯直犯嘀咕,“这是在哪撞的,怎么凹进去了一大块?还有我打印的报名表们,怎么全是鞋印子?”
对此,心虚的高顾笙不敢说话,并悄悄送了老郑一箱枸杞茶。
吴家那边被一窝端了,在被捕那天,面对铁证,居然还有人梗着脖子反驳,“我是他们的爹!他们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拿回来怎么了!”
总有父母将孩子看做自己的所有物,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梳理吴家关系的时候,可算是把众人都惊掉了下巴,这些吴家后代,有的是吴老爷子的私生子,有的是吴老妇人的私生子,那吴老爷子一声放荡,给自家妻子不知戴了多少顶帽子,最终却没想到,自家还给别的男人养了孩子。
那马上要被反噬致死的吴老爷子,没想到被及时赶来的研究员给硬生生救了下来,研究员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连声要求,这人必须给他们研究所当新的研究对象。
吴老爷子罪孽深重,被直接判入研究所服刑,就这么不人不鬼、半死不活地被救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听见自以为拿捏了一辈子的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之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死了。
闹得本来准备放鞭炮的研究所差点把大门给哭垮。
在一片混乱之中,吴家小少爷,那两次试图救下受害女孩的人,一反常态的沉默。
他最后看了一眼北方,那是他救下的第一个女孩所在的方向,也是唯一一个。
他算不上好,偏生又坏的不彻底,沉默地看着家族以命换财,舍不得荣华富贵,又不忍看人命消亡。
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在午夜梦回时轻轻地在他耳畔催促€€€€
快啊,救救她。
他闭上眼,好像还能看见胆小又腼腆的女孩给他端来的热粥,那白雾袅袅,在空中飘散。
【你是不是……胃不舒服?】
……
第三个被带进吴家的女孩,不同于前两个,一个是为了钱,一个是为了人,这女孩是被蛊控制住带进吴家的。
吴老爷子自诩魅力惊人,看中了她,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性子这么烈,在这被绊了个跟头,气急之下就用情蛊操纵了她。
这个女孩福利院出身,勤奋好学,努力进取,只有十九岁,本不该受如此挫折。
女孩的脸被拍到,几乎网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女孩当了小五,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男人当了情妇,被迫与一个年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老男人夜夜笙歌,还给他怀了一个孩子。
他们本想给女孩抹去记忆,让她彻底忘记这段痛苦的经历,可她还怀着孕。
无奈,只好将她唤醒。
没想到女孩的韧性惊人,她得知这一切后,思考再三,打掉了孩子,却没选择抹除记忆。
那天,她大哭了一场,然后擦干眼泪,走进新的人生。
巧合的是,这个女孩正是高家福利院的人,这也是墨桦关注吴家事件的原因,他不信,这样的女孩会选择给一个老男人当情妇。
高誓找人以福利院资助人的名义与她谈了一次,表示可以给她一笔不小的费用去做全脸整容,可以给她一副全新的面孔。
可女孩看起来这么胆小,就像一株随风飘摇的花,却说,她不需要改头换面,这件事中错的不是她。
依照她的意愿,这笔钱被投入了福利院中。
她说,她以后也会投身福利事业。
联系人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愿意帮助孩子们,却不愿意留下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看出了联系人的疑惑,笑了笑,说,她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没办法做到去爱它,更不能明明自己活着,却将孩子丢给福利院。
生活在没有爱、甚至生母的厌恶中长大的孩子,太可悲了。
对于她的决定,联系人不置可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见解,但旁人也没资格说对错。
毕竟女孩该有权力决定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