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瞬,他却突然想起,似乎也曾对谁说过类似的话。
……
阿月身形单薄,穿着简单而廉价的衣服,笑容却依旧灿烂。
“嗯,虽然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但是园长妈妈也会带我们一起玩。”
“游乐园没有去过,不过我在那里干过一段时间的兼职。”
“福利院里面有一台电视机,虽然有点老了,但是画面依旧很清晰。有时候我们就会围在电视机前面一起看电视,电视机只能收到几个台,不过对那个时候的我们,广告也很有趣。”
阿月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他挠了挠头,柔软的面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还记得广告词呢。”
“金城游乐园,家人相聚的港湾。”
“我一直很想去那里玩一次,所以找兼职的时候,就在游乐园找了一份,虽然玩不到那些游乐项目,不过我穿着玩偶服装发气球的时候,能看到很多笑得很开心的小朋友,就也觉得这份兼职很有趣。”
阿月说起这话的时候,目光中带着憧憬,他的眼睛亮亮的,全然不似刚捡到他的时候,那副灰败的样子。
归焰那时候,觉得胸口好像被撞了一下,不疼,但说不出的酸涩。
他觉得阿月的笑容好看极了,想让这份笑容在阿月的脸上留存得更久一些。
于是归焰脱口而出,“不就是个游乐园吗?有空我带你去。”
他便看到阿月仰起头,冲他笑了。
他的阿月,容颜绝色,经历的风霜没有让他磨损半分。
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想起在阳光下大片的花田,漫山遍野的花朵在轻风中摇摆着。
“……阿焰,阿焰?”
归焰一个机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前正是担忧地看着他的白酩月。
“怎么了?不舒服吗?”
归焰抿了抿唇,移开视线,“不,没有,刚刚只是想起了些事情。”
于是他们便继续在游乐园中游玩,可是归焰却总是忍不住想起在梦境中,笑容羞赧又明媚的阿月。
他情不自禁地将阿月与白酩月做比较,白酩月虽然没有人陪伴,但是至少父母从没有少过他的零花,阿月却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不要说游玩,就连吃穿都贴着最低的线。
可就算这样,他依然是乐观的、向上的,就像是从石缝中挣脱出的小草一样,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比起阿月,酩月是不是有些太……
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当时他们正准备坐云霄飞车,因为愣神,险些忘记扣上安全带。
云霄飞车将他们带到半空,然后急速向下俯冲。
周围的尖叫和欢笑声回荡在他耳畔。
他侧头看去白酩月的轮廓,白酩月他笑着,眼睛微微弯起,感受到他的注视,回过头来,曾经让他心驰神往的人就在眼前。
眼前的人,才应该是他喜欢的人。
他为什么要求白酩月像阿月一样?他们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酩月是昂贵的珠宝,合该被放在柔软的丝绸上,被人捧在掌心珍藏。阿月不过是路边两块钱就能买到的、用石头打磨出的吊坠,把玩一下图个新鲜也就罢了,终归不能与真正的美玉相媲美。
他和酩月都喜欢极限运动,他们阶级相同,他们有共同话题,知道彼此的想法与念头,一个眼神就明白彼此的心意。
他们才应该是天生一对。
可是为什么他却想起自己曾教阿月学车时,他扶着阿月的手,一点点操纵着变速杆加速,阿月的指尖微凉。
自此之后,每当他去比赛,阿月的目光中,总是充满了担心。
这些情绪被掩盖得很好,藏在微笑之下,让他难以辨识。
又或是他从未真正的注视过他。
直到后来,他们共赴云雨,他下手不知轻重,又一次将阿月弄晕。阿月脸上带着潮红,却默默的流泪,其实他以为是自己动作太过分,将阿月弄疼了。
可是,半昏迷的阿月却伸手轻轻地抱住了他,口中喃喃着。
“我好害怕。”
归焰轻声哄他,问他,为什么会怕,又在怕什么。
阿月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他只是摇头,被逼的急了,才含着哭腔说,他怕归焰会在赛车比赛中受伤。
归焰听了,只觉得是个笑话,当做玩笑听听也就过了,这件事情没在他心里放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又偏偏回想起了?
云霄飞车带给他的刺激远比赛车要小很多,他和白酩月两个人没有丝毫休息,又开始走向跳楼机,他们在游乐园中狂欢,玩遍了每一个项目,最终在夜幕降临时,一起登上了摩天轮。
按照计划,他应该在这里在摩天轮走到顶端时,再一次向白酩月表白的。
可是他透过摩天轮的窗,看着一片灯火明灭,心中想的却是,在上辈子,直到他与阿月彻底撕破脸,也没有带他来。
而那名叫“金城”的游乐园,也早已经荒芜了。
……
星辰满天。
白酩月与归焰一同往回走,他们静静地并肩走在一起,谁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白酩月终于说,“归焰。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嗯?”归焰下意识转过头来。
白酩月有些担心,“今天你好像有些……在想什么事情?”
白酩月的笑容,或许是在黑暗中的原因,显得有些暗淡,看得归焰的心抽痛一下。
归焰连忙道,“我只是……只是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突然得知,还有些不能适应,影响到你了吗?抱歉。”
白酩月与高顾笙有一分相似,就在眼尾。
就是这一分相似,平常不仔细看,其实也看不太出,偏偏让归焰在面对白酩月的时候越来越多次的想起他梦中的阿月。
“抱歉,酩月,我有些事,先走了。”
归焰匆匆离去,他怕自己再看着白酩月,思绪会更加烦乱。
白酩月看着归焰的背影,神色莫名。
***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了,学校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京大的考试一向严格,而且,今年考生们同时得知了一个消息€€€€这学期出题的是“夺命四天王”,监考的是“魔鬼F4”。
上学期挂在一号天王手中的学子不计其数,成绩一出,哀鸿遍野,这次四大天王齐出,想必定要杀个血流成河,万里京大一片红。
考完一场过后,有学生身边散落着对完答案的草稿纸,狂野地扯开羽绒服的拉链,放声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
有学生在操场上抱着吉他振臂高喊,“先有高数后有天,老师美如画中仙!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分行不行!”
还有小情侣就像被王母娘娘隔开的苦命鸳鸯一样,急切地抱在了一起,让路过的单身狗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而对于高顾笙来说,区区期末考试,小菜一碟。不过他不紧张,身边却有人拉着他紧张。
周镜看着眼前的政治课本,如临大敌,他谨慎地向高顾笙确认了一遍又一遍,“这些背下来就可以吗?这些需要都背下来吗?必须要一字不差吗?可以用自己的话答题吗?”
这一个学期一半时间都在外面各地的画展飞来飞去,导致孙€€看着眼前的文化课两眼发黑,他埋头苦读,眼底青黑,与之前那个文质彬彬的新晋画师大相径庭。
云知意直接双开,一边复兴一边处理学生会事务,让人有点好奇,她考试答题的时候会不会串线。
“劳动力是特殊的商品……喂?嗯,学分整理的事情不急,到下学期之后再说……劳动力商品的使用价值是……喂?作弊处分?作弊处分具体参照学校校规的第三条,但凡有包庇的,按照同等罪过一并处理……使用价值是价值的源泉……喂?图书馆当然是开放的,天台也……什么?!有学生上天台了?!”
众人齐齐看向云知意的手机。
有学生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颤颤巍巍。
“老师,天台的风好大,我好害怕……” TAT€€
第94章
“我进大学之后, 发现这里和高中完全不一样。”
“每天的课基本都不是满的,有时候一整天只有两节课,其余时间在宿舍睡觉还是出去玩都没人管……吸溜吸溜。”
“没有写不完的作业, 有很多社团活动, 在宿舍玩手机遇到查寝的学长学姐,也不用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屁股底下藏……吸溜吸溜。”
众人听着天台上那位勇士的演讲, 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没错没错, 当初我打游戏的时候正好遇到学长查寝,因为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藏手机,结果掉下床,后来导致学长不得不在表白墙发声明,告知大一新生们学生会是不会没收手机的。”
“老兄你摔地上了没事吧?”
“没啥事,区区骨裂而已。”
“卧槽, 那你学长岂不是要愧疚死。”
“他愧疚个屁!照顾我大半个学期而已, 便宜他了。”
“话不能这么说吧老兄, 大半个学期,很可以了。”
“你看看他给我脖子上啃的红印子!消都消不下去, 我大热天还得穿高领!”
“……总感觉中间好像省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天台上悲伤的声音还在继续。
“……高中老师说, 再讲一分钟就下课;高中老师说, 体育老师生病了,这节课他来替;高中老师还说,等我们到了大学就轻松了。”
“高中老师说了这么多, 没一句实话,直到我上了大学, 发现大学真的和高中完全不一样的时候, 我以为高中老师终于说了一句真话, 大学生活舒服地就像热水泡脚。”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 原来我们高中老师一句真话都没有!我当年高考都没有考试周这么废寝忘食过!”
“可是呜呜呜……吸溜吸溜€€€€商品的价值,函数极限连续性,血液的组成……我要复习不完了!”
“我现在连英文歌都不敢听,我怕我一听,就想起背了一个学期的abandon!”
不少人感同身受地窃窃私语。
“高考前能知天文地理,高考后只会阿巴阿巴。”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大一不能考四六级!”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前辈说没有挂过科的大学是不完整的?!但凡挂科一次,就会影响到整个大学的大部分评优评先!”
“台上这位是个狠人,到期末了还没意识到,医学生根本不是考试周,是考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