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算士说话一向云里雾里,莫测高深,平时倒也罢了,一到关键时候,总是格外令人着急。
左侧末尾一女子一手托腮,调侃道:“左先生平时话那么多,怎么一到要紧事就惜字如金了呢。”
“摄衣,你怎么又编排左先生。”费时谦语带无奈,“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而且左先生回去复命,大约没有空闲,并非故弄玄虚。”
原来这女子便是前任城主的千金叶摄衣。
叶摄衣不以为意地摊手,“那他倒是直说嘛。”
旁边一人附和:“就是。”
“诸位不必着急。”费时谦赶紧摆摆手,又说,“我已去信永昼天侯长老,请他派出仙师前去查探,相信很快便会有答复。”
众人一听,神情稍缓。
永昼天门下能人众多,有他们出马,自不用担心,即使真有祸端,他们也可以平息。
果然,费时谦刚说完没多久,便有杂役来报,说永昼天的侯施云到访。
费时谦精神一振,立刻让杂役将人请了进来。
侯施云一进门,众人纷纷起身相迎,表现出十足的客气。
其实他年纪比厅中大多数人都小,资历也不算高,但其身份特殊,在永昼天中说话很有份量,因而各大世家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侯少君,你总算到了。”费时谦上前一步,“可是有消息了?”
“不错。”侯施云点头,“我几位师兄已进了仙刑山,刚刚查到了一些眉目。”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果然厅中的气氛一下都紧张了起来。
费时谦迫不及待地询问:“请问是怎么一回事?”
“诸位不必慌张,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侯施云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说道,“我师兄探知,那加诸在仙刑山上的髡刑法阵消失了。”
此话一出,厅中顿时轰然出声,一时都难以置信。
“此话当真?!”
“啊,不是说那法阵无法破解吗?”
“嗯,我记得当年侯长老曾亲自去看过,说那法阵极为刁钻,除非山河倒翻,长平倾覆,否则当世无人能破。”
侯施云:“……”
怀疑就怀疑,能不能不要带用他爹举例!
他瞥了那几人一眼,淡淡道,“你们似乎不相信永昼天的能力?”
费时谦轻咳一声,赶紧打圆场:“诸位稍安勿躁,请侯少君再详细说说。”
侯施云这才压下心中的不悦,继续说道,“我师兄晨间进山时,见到山上许多地方发出了青草幼苗,还在玉镜湖畔见到了几只金翅梦蝶。诸位可能不知,梦蝶乃上古灵蝶,只在生有蔓金苔的水中破蛹,这说明山上不仅长了青草,还有蔓金苔这样的灵植现世。”
“见此异象,我师兄便拿出门中法器探查,发现山中隐隐有灵气复苏,泥中的草籽树根亦有了生机,只待一场大雨便能破土。因而断定,那仙刑已然解除。”
费时谦惊异:“那这阵法是如何被破的?”
这些年他们可是找了不少能人异士,却始终无法勘破这法阵的迷障。
“目前尚不清楚。”侯施云道,“现下山中风雨太大,我几位师兄行动不便,需得再等上一等。不过他们远远见到一座山似乎裂了一道缝隙,猜测可能是山势变化所引发的,昨夜的地动,应当也是由此而起。”
听完他的解说,众人总算恍然大悟,却也更加惊讶。
“这、这……真没想到我竟有亲眼看到这仙刑破解之日!”
“啊,这么说来,仙刑山是不是很快便可恢复昔日的模样?”
此话一出,当即有几人脸上闪过异色。
传说仙刑山在受刑前,可是周围一带最为灵沃的名山,盛产灵植异兽,方才侯施云提到的蔓金苔和梦蝶只是其二。
如此奇山若真能恢复昔年盛景,其价值可想而知。
“实不相瞒,我此次过来,还有一事要与城主商议。”侯施云看着费时谦,微微一笑,“这仙刑山法阵破解固然是好事一桩,但风患再起,于城中百姓总归是个祸端。因而我父亲有意在山中设一分坛,派遣弟子进山驻扎,平息风患,以保全境安宁,城主以为如何?”
费时谦一愣:“这……”
侯施云此话乍听是在为长平境考虑,但真让他们进山,那以后这仙刑山怕是与永昼天的私产无异。
侯长老这些年可没少以类似的理由,在长平境中捞取好处。
奈何永昼天势大,长平境虽不是其辖地,但对其依赖深厚,实际与辖地并无二样。
尤其是侯长老手上还有一样对长平境十分重要的法器。
因而费时谦心中虽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思及此,费时谦面露难色:“非我不愿,只是这仙刑山事关重大……”
“城主不必多虑。”侯施云对费时谦的态度早有预料,道,“本门只是坐镇山中遏制风患,除此以外一切如常,百姓仍可上山樵采,且不用担忧遇到危险,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又看向厅中其他人,“大家说是也不是?”
众人尚未回答,就听叶摄衣“啊呀”一声:“是谁的算盘珠子敲得这么响,都崩到我的脸上了。”
厅中一寂。
侯施云脸色一变,转头看去,冷声道:“叶小姐,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能有什么意思?”叶摄衣一脸无辜,手上举起一颗黑黝黝的珠子,“就是字面意思呗。”
大家定睛一看,她手上拿着的,正是一颗算盘珠子。
厅中更安静了,但是好些人脸上都涨得微微发红。
憋笑憋的。
侯施云:“……!”
明知叶摄衣在阴阳怪气,奈何人家道具齐全,一点把柄都没有留下。
“好了好了,摄衣就是顽皮,赶紧一边去,别耽误我们谈正事。”费时谦捏了把冷汗,赶紧将话题转回来,“既然侯长老如此盛意,那我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凡人境实在无力与永昼天如此仙门相抗,费时谦一番拉扯,其实也就是要永昼天保证不阻拦城中民众上山。
所幸侯长老也知仙刑山于长平境意义不同一般,不敢做得太过分,费时谦只能应了下来。
另几人跟着附和:“是,是。”
侯施云脸色稍缓:“如此甚好。”
在场都是人精,见状哪能不明白以后的形势。
侯长老虽说不会阻拦其余人上仙刑山,但任谁都明白,以后山中所产一切,肯定都会被永昼天优先取走。
看来以后跟侯长老的往来得更密切点才行。
一些平素就与侯长老交好的人顿时更加热络。
“有永昼天坐镇,以后仙刑山定无祸患,实乃大家的福气啊。”
“侯长老高风亮节,令我等佩服。”
侯施云听着一顿吹捧,方才被叶摄衣阴阳的怒气总算平息,越发飘飘然了起来。
恰是这时,杂役再次来报,说百工门的常少门主带着另外两人来访,其中一人姓诸,另一人姓君,有要事与城主相商。
侯施云一听来者姓名,眼睛微微一眯:“他们来做什么?”
其余人互相看了看,都想到了近来的一件事。
一人笑道:“想必是为了用地的事来找城主了。”
本来以在场这些人的地位,卖地卖地这等小事根本不会呈到他们面前,但这一次的事关系到永昼天和近来风头正盛的百工门间的暗涌,说不定影响到城中势力,他们自然要分出几分心神关注。
费时谦一听,也想起了这件事,不禁有些头痛。
百工门所产的手电筒、自行车在长平境非常畅销,作为城主是很愿意给这样的优秀商行一些优惠政策的。
若是往常,常凤池开口要买地,一口气批给他百亩都不是问题。
奈何那常少门主的朋友居然得罪了侯施云,侯施云眼里可是揉不得一粒沙子的。
这不一番暗示,各大世家也不好明面上跟侯施云作对,都婉拒了常凤池。
可如今常凤池找到城主府来,费时谦实在不好坐视不理,想了一下,便让杂役把人领进来。
随后转向侯施云,道:“难得今日出了这么一件喜事,从此长平境和永昼天又多了偌大一座灵山,这么一比,那百工门想买的地实在不算什么,正好东郊还有两亩公地,索性就批给他们吧。”
侯施云心中有些不悦,但他刚占了个大便宜,不好这时候拂费时谦的面子,便轻笑一声:“这是长平境的事,城主做主就是了。不过别说我没提醒,百工门那个姓诸的朋友可是一个极麻烦的人物,那人平素惯耍些奇技淫巧,出道才一年多,已经将许多门派搅了个天翻地覆。”
“还有这事?那倒得小心些。”费时谦笑笑,“不过我们长平境一向开阔包容,且有永昼天在侧,相信没人能在此翻出浪来。”
侯施云便不再说。
很快杂役领着三个容貌出色的年轻人进入花厅。
得了浮€€山的山主令后,君倏立刻很小心眼地建议诸长泱封山,不让长平境的人上去占便宜,特别是那些不卖地给他们的世家。
诸长泱自然不能听他的,不仅如此,还请常凤池领路,来了城主府。
一则要先与城主说清楚浮€€山的所属,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二则这电厂的目标市场就是长平境,以后还要在城里搭线路,这关系还是得搞好才行。
万万没想到,城主府正在聚众开会。
诸长泱一踏进花厅,登时被一厅雍容华贵的人震了一下。
这什么情况?
常凤池也暗暗心惊,不知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惊动了全城的大人物。
他不敢多问,只赶紧带着诸长泱到城主面前,为他们引荐,末了说道:“城主,我们今日过来,是有一要紧事与你商量。”
“我知道,那个什么电厂用地的事嘛。”费时谦笑着接过话头,“你们放心,我已经调度妥当,城东有两亩空地,距离主城很近,可以划给你们,价格按照均价即可。”
常凤池没想到城主突然批地,一时呆了呆。
“两亩地?”君倏在旁边轻嗤一声,一脸不屑道,“我的猫都嫌小。”
一只黑猫从诸长泱口袋中探出头来:“喵喵喵!”
小小小!
费时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