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早说,早说就让你哥回来的时候带笼小笼包回来了。”余芝蓉放下碗,招呼厨房里帮忙的丈夫,“云伟,傅应飞来了,再添个碗。”
许鹤听了这话,恍惚记起傅应飞好像确实喜欢吃小笼包和酱油拌饭。他伸手拿起傅应飞放在地上的书包挪到沙发上,又拽下自己的放好,把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青年吓得目瞪口呆。
他看了看许鹤又伸头看了看还在换鞋的傅应飞,“我妈说你想我了,想叫我回来吃饭的时候我还不信。你这是转性了?还知道帮客人放包了。”
许鹤看向他红润健康的脸色,不太确定似的歪了下脑袋,“哥?”
“哟,不认识啦?”青年把手机往兜里一揣。
许鹤往哥哥边上一坐,看着满桌子的菜,终于忍不住了,伸手狠狠抱住了他。
真好,他哥许明诚还活着,没因为抑郁症自杀。
许鹤感觉许明诚手足无措地僵了一会儿,随后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头就被拍了拍,“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你上初中后就没这么抱过我了。”
傅应飞一僵,今天要是有人欺负许鹤,那这个人一定是他,他们还打架了。
许鹤哼了哼,闷声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从来不吃亏。”
“也对。”许明诚又拍了拍他的背,“洗手去,快吃饭了。”
许鹤洗手的时候顺便洗了把脸,他把头在毛巾里埋了一会儿,对正在挤洗手液的傅应飞道:“我哮喘的事你别告诉我爸妈。”
“为什么?”
“以后我自己说。”许鹤擦完脸,边洗毛巾边道,“现在不是好时机,反正你别说,这事儿我自己来。”
“好。”傅应飞觉得许鹤变得有些难懂,不像以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许鹤想要什么,想干什么。
两人洗完手回到客厅的时候菜刚好摆完,许鹤和傅应飞坐一边,许云伟坐在主位,余芝蓉和许明诚坐在许鹤对面。
“吃吧。”许云伟先夹了一块黑椒牛肉给妻子,许家的开饭仪式就算结束了,许明诚饿狼似的舀了一勺糖醋里脊浇在饭上,搅都没搅,直接扒进嘴里,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许鹤:……
哥哥没得抑郁症之前真的好活泼。
他也没客气,因为他爹吃饭也很快,不抢就没了。
他先勾走汁水最多的一块糖醋叉烧,铺在饭上,又用筷子戳开荷包蛋边上一圈金黄的边皮,夹起来放在叉烧中间,接着又从叉烧底下分出一点米饭放进去,然后才将叉烧用筷子一卷,整个塞进嘴里。
这块叉烧大极了,他嚼得腮帮子都鼓起来,软嫩的叉烧汁水极其足,嚼开后,牙齿会接触到荷包蛋的边,发出嘎吱一声脆响,鸡蛋的香味就和叉烧中和,好吃到灵魂都要飞到天上去。
许鹤吃完一块,转头一看,傅应飞端着放在手边的一叠酱油,正在边拌饭边倒酱油,他动作一丝不苟,力求让每一颗米饭都均匀地沾上酱油,仿佛餐桌上的龙争虎斗与他无关。
狠人。
许鹤赞叹,他再次加入争斗,酒足饭饱后靠在椅背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嗝,他已经很努力了,但一口葱爆大虾都没抢到。
许鹤看向傅应飞,这人吃得慢条斯理,但骨碟里却堆了两三个虾壳,他居然抢到了!
许鹤气得抽气,抽到一半,又打了个嗝。
余芝蓉小儿子可爱的气嗝逗笑了,“鹤鹤,你今天打电话让我们都回家是不是有事情想说?妈妈觉得你打电话的时候有点伤心。”
许鹤愣了愣,他感觉自己掩饰得还不错,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
但总不能实话实说,甚至连确诊哮喘也得再压一压,因为他想先说自己相当职业运动员的事儿。
余芝蓉见许鹤是这个表情,便和丈夫对视一眼,他们小儿子好像确实有事。
这个孩子从小优秀,但性格别扭,又有点被他们宠坏了,现在正是叛逆期,全家人都哄着。
“你如果不好意思说,妈妈可以问傅应飞吗?”
“我没有不好意思,当时也不是伤心,就是有点儿感冒,所以可能有点鼻音。”许鹤迅速想到了对策,他肃正表情,挺直腰背,“今天确实有事想说。”
许鹤严肃的样子少见,许云伟和许明诚都被唬得坐正,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陪许鹤陪少了。
“我今后相当职业运动员,打排球。”许鹤掷地有声。
许云伟松了口气,许明诚也松了口气。
余芝蓉扫了一眼那爷俩,视线又落在许鹤身上,“为什么?”
“我想去拿奥运冠军。”许鹤的话有点荒唐,许明诚一下子笑出声来,“哥哥小时候也想去打NBA,现在还不是去念了MBA,有梦想很正常。”
许鹤等他笑完才开口,“我12岁打球,13岁就有机会参加J省内的u13,我相信那时候我可以被选进省青少队,进入省队打比赛后就有机会被国家队看中,国少队,国青队,国家队,我愿意一层一层往上爬。今年是2012年,有奥运会,四年后我16岁,再四年后我20岁,如果我真能打好,到28岁为止,我有4次参加奥运会的机会。”
餐桌上没有人在笑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许鹤是认真的。他认真做了规划,认真了解了这个职业,不是靠着一腔热血说出:我要拿金牌。
“在奥运会举行期间,我可以前往国外联赛打球,在我确实有极大价值的情况下,最高可以拿到700万欧元的薪资,如果没那么有价值,那么最低应该也有10万。”
许鹤双手交握,虚虚搭在桌子边缘,“我哥已经念了MBA了,家里的产业有人继承,爸爸,您也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当职业运动员更好。”
许云伟和余芝蓉心中百味杂成,他们的小儿子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在他们忙于工作的时候,悄悄成长起来。
“鹤鹤。”余芝蓉声音不急不缓,她边说边考虑措辞,“妈妈知道你懂事了,但是家里不缺钱,就算没有钱,我们也不会让你吃苦。”
当运动员,就是吃苦。
许鹤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当然知道他们不会让他吃苦,哥哥宁愿卖了车,买了意外伤害险然后去死,也要给他留下钱。
许明诚见不得弟弟红眼眶,出来打圆场,“啊呀,小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我小时候也这样嘛。”
余芝蓉在桌子底下踹了许明诚一脚,他顿时缩到椅子里,不敢说话了。
“许鹤,既然你这么说,说明你仔细考虑过可行性,你可以去做,但妈妈有一个要求,你所有考试的考试成绩不能跌出年级前五十,妈妈希望你有朝一日如果后悔,这些成绩成为你的退路。”
许鹤本来就没打算放弃文化,他当即答应,“好。”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了,妈妈等着看你的成绩。”余芝蓉鼓励的笑了笑。
许鹤:……
晴天霹雳!
他忘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许云伟立刻接话,“要是掉出前五十,那上高中以前,我们不会再让你打球了。”
许鹤:……
傅应飞:……他今天才打过许鹤近乎完美的传球!他绝对不能让许鹤退队!让他忍受没有许鹤的球场不如让他吃没有酱油的白饭!
第10章 傅应飞
许鹤故作镇定,熟练装乖,“好的爸爸妈妈,那我去做作业了。”
“嗯。”许云伟应。
许鹤和傅应飞拿着书包上楼。
许鹤的卧室很大,带着一个8平米左右的露台,余芝蓉觉得这个露台在小朋友的卧室里有点多余,于是装修的时候让人封起来,做成了一个小书房,顶着边放了张长两米米宽一米的定制书桌,两个人用也绰绰有余。
许鹤坐下来之后长长叹了口气,之前沉浸在重生的快乐中,都忘记期末考试这茬了。
他也没着急做作业,拿着带回来的教科书先翻了一遍,初中的知识到底浅显,捡起来容易,翻一遍书就能想起来七七八八。
上辈子他过得难,知道高考是翻身的机会,所以除去初三浑浑噩噩过了一年,之后一直都在努力学习。
被撞死时他在蓝京大学读大二,学的是口腔医学,没别的原因,就是听说牙医赚得多。
他高考那会儿实在太缺钱了,基本是看什么专业赚钱多报什么。
许鹤对着教科书奋笔疾书地做完了作业,探头去看傅应飞,发现他在写物理。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写作业之前傅应飞在写物理,他写完作业之后傅应飞还在写物理,仿佛物理就是傅应飞作业的全部。
许鹤探头去看傅应飞的本子,发现电路图的位置已经快被擦烂了,眼看他还要擦,许鹤一把夺过他的橡皮,“别擦了,都快破了。”
傅应飞抿着唇。
许鹤伸手从边上的盒子里拿出一打便签,撕下一张,用胶棒贴在傅应飞写错的位置上,“我教你?”
傅应飞不吱声,极微小地点了下脑袋。
许鹤就拿了铅笔,将凳子往傅应飞那边挪了挪,上半身靠过去,“这都有电池了,我们肯定从电池开始看,先分正负极,电流从正极流出去,先流过S2,然后分为两条支路……会了吗?”
“嗯。”傅应飞画完了电路图,长舒一口气,他真觉得学物理没用,反正以后又不当电工。
许鹤放下笔,起身动了动,看着时间还早,就反手从书架上抽出王前雄全套开始刷题,等傅应飞终于写完了所有作业,许鹤已经把王前雄初中数学大集合刷掉了三分之一。
傅应飞抬头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我要走了。”
许鹤迷茫,“十一点?”
“嗯。”
许鹤蹭地站起来,坏了,也没见傅应飞打电话回家,他家里人说不定都急死了,“你要不打个电话回家,说你今天在我家住吧?太晚了回去不安全。”
傅应飞奇怪地看了许鹤一眼,“我家就在你家后面。”
许鹤:……
这、这样啊。
他尴尬地耳朵都烧起来,拼命给自己找台阶,“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傅应飞垂下眸子,眼睫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他收好包往肩膀上一背,转身往房间外面走。
许鹤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送他下楼。
“走了?”许明诚还在客厅,面前的电脑上是红红绿绿的折线。
“应飞走啦?”余芝蓉从厨房探出头,“我还想给你们送点宵夜上去呢。”
“不用了,谢谢阿姨。”傅应飞道。
“啊哟,这么客气干什么,十一点了,干脆住在家里吧。”余芝蓉给许鹤使了个眼色。
许鹤不懂,傅应飞的家不是就在后头吗?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懂,但许鹤还是抓住傅应飞的小臂,“对啊对啊,这么晚不安全的。”
许明诚也想起什么来,“是啊,你今天就住着好了,家里好多空着的客房,别墅就这点不好,空房间一多怪阴森的。”
余芝蓉端着烤好的蛋挞出来,狠狠瞪了许明诚一眼,“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不了,我回家还要准备明天的饭。”傅应飞不卑不亢地拒绝。
再邀请下去就不合适了,余芝蓉只能摆手,“那下次再来住,鹤鹤送送你,哦,对了!蛋挞!”
余芝蓉跑进厨房扯了一个保鲜袋,出来装了一整兜蛋挞后捏着保鲜袋的两个脚打了个结,又用塑料袋装好后才递给傅应飞,“拿着。”
“谢谢阿姨。”傅应飞接了蛋挞,侧头看了许鹤一眼,他其实不想让许鹤送,但已经拒绝了不住在他家,再拒绝不让人送似乎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