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陈明乐到底如何把“抱腿”做得如此行云流水暂且不提。
傅应飞刚才简直是超常发挥,好像把掉线了一个暑假的情商都用在了那安慰上。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僵硬,声音也有点紧张,但比起对着难过的选手直言快语二次伤害,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你刚刚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他的‘足球’比喻把人吓到了?
傅应飞转过头,避开许鹤的眼神,“我不想陈明乐哭得更厉害。”
他从不对许鹤撒谎,但这次真正的理由却不知道怎么说不出口。
许鹤道:“确实,你要是按照平常的来说,陈明乐说不定会继续扒拉着我哭。”
“不说这个,晚上有没有其他事?没事的话上我家吃饭?”
“有,之前找的那个律师说已经查完了,要我去看一下资料。”傅应飞顿了顿,轻声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许鹤斜了一眼傅应飞,这人不喜欢示弱,就算真的想要人陪着一起,也不会直接问能不能。而“要不要”就是他为此想出来的替代词,
所以傅应飞想问的其实是: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许鹤暗自叹气,真别扭,换个人估计就会说不要了,这么不会说话,也不知道长大了怎么找对象。
“吃完晚饭我再陪你去吧,太晚吃饭不健康。”
傅应飞弯起唇角,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晚饭后。
许鹤跟着傅应飞来到在破旧小巷里的破烂律所。傅应飞给的钱也不少,这个律师完全可以用那些钱之中的一部分再租一个环境更好的地方,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个律师还是蜗居在小小的破旧律所里。
许鹤坐在掀了皮的沙发上,傅应飞拿了叠厚厚的文件坐在边上,靠在一边扯开文件袋上的绑绳,抽出里面的东西。
文件里有一叠照片,随着A4纸杯抽出来,顺势散落在一边。
许鹤捡起来,不经意之间瞥到照片内容,上面竟然是陈明和一个女人的亲密照,陈明的手放在女人的腰上,两人依偎在一起,正在挑选柜台里的金饰。
照片好像是从珠宝店内的监控中截取的,两人几乎正面对着摄像头,许鹤记忆力还不错,他认出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宋飞兰,他将散落的照片其他捡起来递给傅应飞,接着坐着玩起手机。
他主要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傅应飞既然没有主动提出需要帮助,他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2012年,有趣的手机游戏基本没有,更何况许鹤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只觉得2012年的游戏索然无味。
他翻了一圈app,实在没找到什么想下载的游戏,只好点开百词斩,一边背单词,一边看单词联想界面的影视小短片解闷。
这些影视片段往往不会太长,想一直有新的看就只能多背单词。
一个半小时之后,傅应飞看完了大部分资料,一抬头就看见许鹤正反复观看单词软件里的“哈利波特”小片段,笑得沙发垫子都在一抖一抖。
傅应飞翻了翻剩下的纸,剩下的部分不多,事情他已经大致明白。
当年他父母离婚之后,母亲在陈明的一力撺掇下放弃在法庭上主动争取抚养权。
半年后,母亲和陈明的婚姻状况逐渐稳定,而后她又开始想拿回儿子的抚养权。
但每一次母亲想要争取抚养权时,都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听说父亲发疯的消息。
而唯一一次上门,也在傅建国的酒疯里结束。
可就连傅建国那次酗酒,也是陈明喂出来的!
文件里附有那天的账单。
傅建国被带到了一家昂贵的酒吧,灌下许多高度数洋酒,账单上清楚写了陈明的名字,是他结的账!
陈明一直控制着宋飞兰。
而且他当年免费帮宋飞兰打官司叶不仅仅是为了娶她,或者说娶宋飞兰只是他计划中的一小部分,陈明的最终目的是经过配偶身份借上岳家的东风,直到骗取“岳父”和“岳母”的遗产。
而资料中有录音内容显示,他外公曾说,如果没有孙辈,那么就算将财产全部捐献也绝对不会分给任何人。
陈明本来想为此要一个孩子,但因为查出患有弱精症所以无法实现,只能再次撺掇宋飞兰来争夺抚养权。
而这个人渣竟然在算计着宋家财产的同时还婚内出轨。
傅应飞神情冷厉,将看完的资料重重塞回牛皮文件袋。重重靠到破旧的沙发的靠背上,偏头看向许鹤的侧脸。
童年带来的痛苦并不会被真相磨平。
他来查清楚,只是因为想要一个答案罢了。母亲原本的面貌早已有些模糊,而父亲就算正在积极治病,他也无法做到心无芥蒂。
“我并不在意有没有亲情。”
傅应飞轻声自言自语。
“什么?”许鹤猛地回神,当即摁灭手机,“你怎么了?”
傅应飞定定看了许鹤一眼,忽然伸出手臂,短暂地抱了一下自己的朋友,“谢谢。”
谢谢你伸手将我从充满打骂和酒臭味小房子里拉出来。
这个拥抱一触即分,直到傅应飞松开,许鹤才想回过神,想起自己过来陪着傅应飞的目的。
他伸手猛地将已经准备站起来的傅应飞拉回来抱住,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不要紧哈,我家就是你家,我的就是你的,没有什么是摄入热量解决不了的事,一会儿我们回去稍微吃点东西,马上就能开心起来了。”
傅应飞愣了一瞬,闷笑一声,“你想吃什么?”
许鹤诚恳建议,“吃炸鸡吧,一只去掉鸡皮的炸鸡腿最多也就300大卡,哪怕连皮吃,也不过就是翻一倍,不就是加练2小时吗?明天我陪你一起。”
“来吃吧来吃吧,我打电话让厨子烧那种满是‘鳞片花金面衣’的炸鸡腿,到时候再给配一叠鲜酱油,你撕开面衣之后往里一蘸,那味道,绝啦!”
傅应飞被说得滚了滚喉结。
许鹤敏感察觉,“我就知道你会想吃,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你不也喜欢?只不过是喜欢蘸蜂蜜芥末。”傅应飞道。
“这你也记得?我们都一年没吃了。”许鹤起身,“那我去外面打电话,你继续。”
“嗯。”
许鹤跟厨子说了想吃鸡腿的事。
他们家为了他的饮食健康专门请了一个厨子,十分专业,但这厨子是柏函的线人。
他和傅应飞偷吃炸鸡腿的事明天就会传到柏函耳朵里,但明天的事情当然是明天再说。
而且……不过就是个炸鸡腿,最多也就加练两小时。
许鹤软磨硬泡地让厨子答应下违背祖训的工作,转身回到律所,刚走进去就看见,傅应飞翘着二郎腿,手肘抵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双手在身前交握,搁在大腿靠近膝盖的位置,用平淡且毋庸置疑的声音说:“告他,我加钱。”
许鹤:?
傅应飞小时候就这么有气势了?
虽然他早就见过这个人的自主能力,但这样子……
多少是有点超前。
律师靠在傅应飞对面的椅子里剔牙,闻言一拍桌子,“霍!不愧是冠军哈,有气势,我喜欢你这样爽快的老板!”
“不用这样。”傅应飞道,“我刚才查过了,只要你赢了官司,我们这边的律师费可以由陈明负责,有现在的资料一定能赢,所以你加多少都无所谓,反正不是我付。”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许鹤都想给傅应飞鼓鼓掌。
律师十分意外,“你小时候看上去呆呆的,长大了倒是聪明。”
傅应飞没理这句,“把陈明出轨的照片给我妈……”
他顿住,忽然改口,“给我外公外婆发过去,不要直接给我妈。”
他妈妈不像是有主意的人,如果拿着照片去质问陈明反而会对她造成伤害,还是给外公比较好。
“如果这个官司宋家也介入进来,我的抚养权会变更吗?”
傅应飞思路清晰到成年人都要惊叹的地步。
许鹤暗自啧了一声,他的这个小竹马真的哪里都很好,如果情商没有问题,那简直就是无暇美玉。
可惜他情商真的很成问题。
“这要看你父亲的病情恢复状态,他出院了吗?”律师问。
傅应飞:“……不太清楚,不过一直没回过家。”
律师:“你没去看过?”
傅应飞垂下眼睫,“站在病房外面看过两次,后来训练忙就没去了。”
律师叹了一声,傅应飞小时候吃的苦太多,这也正常,“你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状况,简单说一下你要打官司的事,到时候需要他出庭配合。”
傅应飞沉默半晌,极轻地应了一声,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藏在最下面的号码拨通,“喂?嗯……是我……你的病怎么样?哦……陈明婚内出轨骗了我妈,我要告他。到时候需要你出庭,我会让之前那个律师联系你,好好吃药,尽快痊愈。”
许鹤坐在旁边,傅建国虽然已经好转,但傅应飞跟他爸对话的时候还是公事公办,仿佛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傅应飞挂断电话后对律师道,“他已经基本痊愈,恢复社会功能,但是需要定时复查。”
“那没问题,我会尽快帮你做事。”律师十分上道,“你是未成年人,可以请人代为出庭,我会带我的徒弟去。”
许鹤扫了一眼整个铺面只有一张办公桌的律所,视线落在靠着门放的仓鼠跑轮上。
他看向跑轮里吭哧吭哧十分起劲的仓鼠,又看了看办公桌后面的油头律师。
你徒弟是鼠鼠?
律师:“……不是,我徒弟开的律所在新街那边,嵇康律师事务所。”
这是蓝京最大的律所,胜诉无数,概率奇高,有钱人打官司的最佳选择。
许鹤看向油头律师的眼睛里顿时写满钦佩。
真看不出来,原来您是大隐隐于市,失敬。
傅应飞交代完了父母的事情,绷直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以后他们长辈之间的事情就不用跟我说了,该做的我已经全部做完,叫我外公也不要来打扰我。”
律师道:“好的老板。”
傅应飞显然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和许鹤一起转身离开。两人走到家的时候鸡腿刚刚炸好,厨子对于他们深夜啃腿的事表示深切痛心和严厉谴责,并滥用厨子职权和他们一起吃了两个。
隔天,许鹤站上家用体脂称,看着上面的数字发出一声感叹,“吃炸鸡快乐是快乐,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昨天我们将快乐建立在鸡的痛苦之上,今天终究是要我们来还。”
傅应飞沉默着点了点头。
许鹤穿上跑鞋,“还等什么呢,10公里,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