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好像是在挑衅,但是许鹤知道傅应飞确实在好好说话。
王一民凑在许鹤耳朵边上,悄声说:“他好会气人。”
确实。
傅应飞确实会气人,他语气诚恳,态度端正,站在那里以求真的态度问楚锦岩是不是嫉妒他的一瞬间,楚锦岩死死攥紧了拳头。
许鹤感觉楚锦岩挺想打人的,但是道德感不太允许。
楚锦岩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我叫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你该想办法提升自己了,你如果老是只靠着直觉和天赋打球,很快就会有人取代你的位置站在球场上。”
傅应飞:“比如你?”
许鹤:……
王一民:……
请问您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呢?
“对,比如我。”楚锦岩掷地有声。
声音在空旷的选手通道中产生了回声,“我”字在空中转了至少三圈才停下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选手通道的另一边蔓延,王一民听得津津有味,表情从‘他们不会打起来吧?’逐渐变成,‘好劲爆,打起来打起来!’
许鹤严重怀疑王一民跟着他过来不是来“劝架”而是来看热闹的。
这种窒息的宁静没能持续多久,傅应飞哼笑一声,“那我拭目以待。”
许鹤拽起王一民转身离开。
走出选手通道的时候王一民还有点意犹未尽,“咋出来了呢?他们不还没说完呢么?”
他和刘青风等人混在一起混久了,嘴里的蓝京话逐渐变味,带上了东北大碴子味。
“差不多了,不出来你想难道想跟他们迎面撞上?”许鹤瞥了王一民一眼。
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很快打了一个寒颤,“算了,楚锦岩看上起怪凶的,傅应飞看起来也不怎么好惹,我还是离他们远点儿。”
许鹤实在想不通王一民为什么和有被迫害妄想症似的,之前他和这人打赌赢了之后,王一民竟然以为他会把人赶出校队。
这样不行,得稍微开导开导。
许鹤走到体育馆角落里放置的自动贩卖机前面买了两盒牛奶,将其中一盒递给王一民,“你不能总是以貌取人,你看,楚锦岩叫傅应飞过去既不是吵架也不是打架,他们只是友好的交流了一下。”
王一民一听这话,吸管都差点插歪了,“那叫友好交流?”
那不是在互相埋汰互相挑衅吗?
都“拭目以待了”还叫友好交流?
“是啊。”许鹤理所当然地说:“说到底,楚锦岩只是想要提醒傅应飞像现在这样打球的话走不长久,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们本来就是竞争对手,所以他提醒的比较委婉而已。”
王一民若有所思,“那傅应飞?”
“他当然听懂了,只不过这个道理他在最后一局的时候就已经懂了,根本不需要楚锦岩来说,所以他态度也很好。”
许鹤实事求是地举例,“你传岔球的时候,傅应飞可比刚才凶多了。”
王一民顿时觉得嘴里的牛奶不香了。
描述过于身临其境,已经开始害怕了。
这么一想,小许队说的真有道理,是他想得浅薄,还是小许队想得周全。
两人在自动贩卖机旁边嗦完牛奶,走回队友身边。
许鹤坐回椅子上的时候还有些腿软,靠扶着墙才得以缓慢靠上了椅子。
刚坐下,就看到徐天阳端着他的“教练专属”小马扎坐在了对面。
许鹤:……
牙~忘记还有这茬了。
徐天阳一看他这心虚的表情就想冷笑,把另一把椅子“哐”地一声砸在身边,“来,柏医生,坐。”
原本坐在许鹤身边的陈明昊顿时弹射而起,抱着自己因为救球差点跑断了的腿,身残志坚地逃到了另一条凳子上。
笑死,现在不逃跑,等着一会儿被迁怒吗?
许鹤口将言而嗫嚅,将求救的视线投放在刚从安全通道里出来的傅应飞身上。
救救!
徐天阳顺着许鹤的视线一瞧,对上了傅应飞的眼睛,当即冷笑出声,“你也给我过来!坐到许鹤旁边。”
傅应飞:……
许鹤:……
哦豁,都得完蛋。
许鹤双腿并拢,双手放于膝上,装作一副十分乖巧听话地模样,语气比天猫精灵更僵硬,“教练,您说,我在。”
“我说什么说!”徐天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给你检查!”
许鹤:“哦。”
柏函把听诊器戴起来给许鹤听肺,冰凉的听诊器隔着薄薄一层队服贴在身上,许鹤被冻得差点一颤。
这玩意不会是放在冰水里浸过吧?
许鹤余光往边上一撇,看见了放在听诊器边上的冰袋。
好家伙……柏医生多少带了点私人情绪吧?
“吸气。”柏函道。
许鹤轻缓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三次深呼吸后,柏函的眉头越蹙越紧,“喘气声重,小气道有点痉挛,喉咙痒吗?”
“不痒。”
“那还好,看来孙主任给你开的药有点效果。”柏函将听诊器摘下来放到一边,正当许鹤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的时候,柏函带着凉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治病期间每天的运动时间不能超过3小时?”
许鹤低着脑袋点头。
“那你练了几个小时?”柏函逼问。
许鹤能感觉到傅应飞的视线也落到了身上。
怎么办?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真话吧。
比赛的时候都开摆了,练都练了,徐教练和柏医生难道还能让他把已经练过的招儿吐出来不成?
说摆就摆。
许鹤自信发言,“没多久,我一般每天早上起来之后会做10分钟有氧,然后5分钟拉伸,其他晨练取消。文化的学习任务完成之后我会做1小时跳跃方面的练习,然后2小时的座位传球练习和10分钟蹲起垫传球练习,这之后还会有1-2小时的定点传球练习。”
他歪着脑袋一算,“加起来也就5个半小时吧。”
徐教练猛地深吸一口气,“还敢说也就?”
许鹤:“昂!”
声音中气十足,态度毫不悔改。
“孙主任说适当运动有助于改善哮喘呢,我这叫谨遵医嘱!”
坐在边上的傅应飞被许鹤的话震惊了,一时间感觉初二之前喜欢抬杠的鹤啾啾又重出江湖。
他以前觉得那样的竹马稍微有点幼稚,但许鹤是弟弟,他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的许鹤只觉得可爱。
坐在许鹤身边的三人因为各种原因全部沉默下来。
柏函看了一眼许鹤,又转头看了一眼徐天阳,“上次看到这么……的二传还是在上次。”
中间的停顿无声胜有声。
徐天阳有被内涵到。
他板着脸维持着教练威严,“给傅应飞查一下,看看肌肉有没有劳损,今天跳得太多了。”
柏函没跟徐天阳计较,伸手捏了一下傅应飞的腿肚子,“没什么问题,铁人。”
许鹤被嫉妒扭曲。
他打了两局,气道状态就有点不好了,傅应飞将近打了三局,整个人还是生龙活虎。
柏函从大医药箱的边上取出来了一个宛如军火箱的小铁箱,卡扣一掰,五金锁扣在箱子上一撞,发出“吧嗒”一声。
许鹤心中一紧,接着就看见军火箱里形态不一,功用不同,被擦得锃亮的筋膜刀。
他就知道比赛结束之后傅应飞逃不掉被刮一顿!
“反正颁奖仪式还早,许鹤先来吧。”柏函挑出一把,用防尘布擦了擦,那表情好像不是要给人刮筋膜,而是要去杀猪。
许鹤懵了,“我?”
“嗯。”柏函把药油拿出来递给许鹤,“生着病每天练5个半小时都行,到了放松筋膜的时候就不行了?”
行!怎么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不就是开摆的代价吗?不就是刮个筋膜?
他会怕?
许鹤轻哼一声,啪叽一下翻到仰卧起坐的垫子上,四肢摊开。
徐天阳嘻嘻一笑,“来,傅应飞,你来按他手。那边,对,陈明乐,过来按你们队长!”
陈明乐不太敢。
他支支吾吾不敢上前。
柏函道:“我们许小队长根本不会挣扎是不是?不需要人按着。”
许鹤:……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他还能说要?
许鹤头一偏,“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