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一局小许队的到位率多少?】
【92.7%,失误的那一球好像是因为短了一点,但是却恰好避开了拦网,扣球的人是傅应飞,他补过去了,我个人不觉得那是一个失误。】
【牛,神仙下凡。】
【这个摄像哈哈哈,拍了三秒小许队又扫了一下徐教练和立本队教练,我感觉立本队教练脑袋上的问号已经变成实体的了。】
【立本队被逼暂停了,小王也牛的。】
暂停的哨声响起,王一民立刻大摇大摆地走到选手休息区,“我打得怎么样!”
许鹤:……
还指望我夸你不成?
徐天阳深吸一口气,拿着平板的手抬起又放下,打人的心蠢蠢欲动,“排球规则没看?隔着网对对手叫嚣挑衅会被吹黄牌警告!幸好这次的裁判不计较。”
王一民蔫吧吧地垂着头,198的汉子被训得和找不到骨头的哈士奇一样,可怜又好笑。
许鹤想到他没日没夜练球,终究还是不忍心,“打得不错,立本二传针对我们拦网的很多骗术你都看出来了,没上当,说明平常的努力很有效果。”
话音刚落,王一民的眼睛刷得亮起来,“真的吗?嘿嘿嘿嘿,我怎么可能会被那种低级骗术和低级假动作骗到!我已经被你骗得练出一双火眼金睛了!”
许鹤:……
不该心软的,这人就是喜欢蹬鼻子上脸,夸一句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王一民,收心。”
徐天阳冷声道:“排球这项运动没有到最后一球一切都还未有定数,胜利并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你现在缺少的不是在场上打出好成绩的实力,缺少的是拿下关键分的能力。”
关键分是决定一场球胜负的关键分数。
一般来说是最后两球,但是在超过25分的拉锯战中,只要比分不能拉开,那么25分之后每一球都是关键分。
所谓拿下关键分的能力,就是指球员在高压环境下的最终表现。
一场球精彩与否,往往就看球员在关键分时的表现如何。
徐天阳被迫退役后,许鹤顶上之前,华国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拿关键分的能力,这也让国内的球迷们扼腕。
当球员们打出22:15这样的好成绩却会被反超时,远比一直落后更让人觉得不甘。
因为那不是实力问题而是心态问题。
打不好关键分的理由有很多€€€€不自信、压力大、在球场上时的自我拷问多、平常的训练没有用心,所以心里没有足够的底气。
许鹤思索着,看向记分牌。
22:18,四分的分差,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只要稍一疏忽就有被追上的可能。
徐天阳看向眼前的队员们,“你们要习惯许鹤不在场,万一他不能上场撑关键分,你们能把胜利带到你们的队长身边吗?”
他顿了顿,垂下眼睫,“千万不要产生‘反正只要有许鹤在,我们就一定能赢’这种想法,你们是互相依靠的整体,如果许鹤出了意外呢?如果他有事不在呢?你们能行吗?”
队员们沉默下来,许鹤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因为心软而开口。
教练的考量很对,天有不测风云,总有他鞭长莫及的时候,球员需要有自己撑场子的能力,他们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无可替代,需要相互补充。
王一民作为一个二传,要有前世那样撑起奥运会的心态与能力。
徐教练把王一民留下来不是希望他打替补的,而是希望他作为战术的一部分活跃在赛场上。
“我知道了。”王一民道,“我一定拿下关键分!”
6人围在一起对了拳,喊声震彻场馆。
气氛剑拔弩张。
【咱们这边的氛围怎么这么紧绷?不是领先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一民下场之后被徐天阳训了?】
立本的球场摄像有拍摄教练暂停时说了什么的习惯,所以徐教练和许鹤的话被清晰地收录进了画面。
【徐天阳给了压力,不知道王一民能不能撑住。】
【徐天阳对王一民好严格……要不是小许队不忍心,出声安慰了几句,我怀疑王一民的心态都要崩了。】
【是的,许队虽然年纪最小,但是真的稳重温柔,在照顾队员情绪这方便比徐教练好一些。】
然而,尽管华国队只差三分就能拿下第二局,大家的状态却不是很理想。
王一民的到位率开始极速下滑,楚锦岩好几次差点没能打到传过来的球。
他不像傅应飞一样有优秀的空中调整能力,在偏差较为离谱的情况下,只能勉强将球打到对面。
这种二传不到位,攻手也没能到位的调整球对于立本队来说是绝佳的反击机会。
他们的自由人接球,二传开始组织反击。
虽然这位立本二传在第二局的时候频频被拦,心理压力极大,但在比赛中的发挥十分稳定,善于抓机会。
华国队刚刚才露出破绽,立本二传和他的队友们便宛如闻见血腥味的鬣狗,集体反扑。
立本队连续得分,比分来到23:22。
许鹤握紧了拳,如果这是世锦赛或者奥运,那么他该出声请教练让他上去,可现在是vnl,是奢侈的适应机会,王一民唯一的机会。
他什么都能帮,唯独不能帮王一民调整心态。
球员们的汗水一滴滴落到球场上,气氛焦灼而紧张。
二传和自由人的状态很容易影响到攻手的状态。
只要王一民表现出一丁点焦灼,攻手就会敏锐地察觉到,继而被影响。
比如现在。
“没事。”傅应飞伸手,悄悄捂住许鹤搭在座椅上开始降温的手,“别担心。”
傅应飞的手借着两人的身体遮挡,在两边摄像机的拍摄死角交叠。
许鹤感觉到自己的手逐渐热了起来。
炽热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从手指挪到心尖,星星之火燎原而起,把整个人都烧烫了。
他脑子里对王一民的担忧逐渐消失,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指尖,接着,他感到指缝被满满撑开,傅应飞的手指一点一点塞了进来,掌心对着他的手背,扣得严丝合缝。
这里虽然两边的赛场摄像拍不到,但却背对着观众席,只要有一个观众的注意力不在赛场上,就有可能看到他们牵手的样子。大庭广众之下偷偷摸摸的刺激感让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心率直接到达顶点。
许鹤耳朵发烫,视线紧紧盯着场边的电子记分牌。
比分不知不觉来到了24:25,立本队反超,来到局点。
被傅应飞挤跑偏的注意力立刻回笼,许鹤看向场上。
王一民正撑着膝盖喘气,他整张脸都被汗水浸湿了,看上去狼狈至极,从绝对优势变成劣势仿佛只在一瞬之间。
偏偏徐天阳还在暂停的时候说了那些话……
“哎。”
徐天阳支着脑袋摇头叹气,忧愁地看向许鹤,“看来他还是撑不住。”
“王一民还小,还有成长空间。”许鹤中肯地说。
徐天阳身体微微一滞,转头看向柏函,“咱们许鹤是18吧?王一民不是比他大两岁么?他怎么跟王一民的爹妈似的。”
“虚岁18。”柏函怜悯地看了一眼场上的王一民,“王一民的心理年龄估计只有10岁,不能再多了。”
此话有理,毕竟没哪个20的小伙子能在场上同时学抗日神剧里的大佐和动漫主角的经典语录。
徐天阳嘶了一声,喃喃,“怪不得小学留级呢……这心智不留级确实跟不上学校的文化课。”
第二局的最后一分,华国队员硬是撑着和对面二传打了4个来回。
最终,立本接应一个重扣,将球死死摁在了三米线上。
25:27。
第二局,华国队惜败。
失败的那一刻,场边的球迷们传来希望落空的叹息声,一个人叹气的时候声音不大,偏偏这次人多,大家一起叹气的时候,王一民想装作听不见都难,他低着头走到徐天阳面前,带着鼻音道:“对不起。”
“小问题,也不全是你的失误,打得还算不错。”
徐天阳本意是想安慰,但话音刚落,王一民抽噎一声,眼眶憋得通红,眼泪差点直接砸到地上。
【这时候安慰他比直接责怪他还让人难受。】
【王一民这孩子可怜兮兮的。】
【虽然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们小许队现在身体好像也还不错,为什么一定要把心态不好的王一民留下来当二传?】
【不知道诶,我也觉得王一民的位置可以给别人,多带一个攻手也行,小许队应该已经可以打全场了。】
【徐教练肯定有考量,他又不是扶贫办的,不可能因为看王一民可怜就把他留下来。】
【小许队也一直在拉王一民,他明明可以不帮的,毕竟同行是冤家。】
【许鹤应该也知道徐天阳的想法,否则也不会拉王一民。】
【小许队把王一民叫过去了。】
许鹤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王一民,过来坐着歇会儿。”
徐天阳往边上挪了挪,让王一民坐在他和许鹤的正中间。
许鹤指着球场道:“这个立本球场与我们训练基地的球场有什么不同?”
王一民一愣,他细细环视一圈。
能达到参赛标准的球馆都差不多。
顶灯的数量,场馆内的温度,球场上的风力静止状态,球场和观众席之间的最短距离,以及场边的测速器和场馆顶上吊着的公共屏幕。
这些东西的位置可能会略有不同,但是球场的状态却非常的稳定,几乎一样。
王一民迟疑一瞬,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同。”
“既然没什么不一样,那么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许鹤问,“害怕输球?还是害怕输球后舆论的责难?”
王一民沉默半晌,最终小声道:“我不害怕舆论,我害怕输球。”
他用力眨动几次双眼,“我既不像你一样拥有天赋,也没有你那样努力。我知道自己不如你,但我还是害怕输球,我输了,你也会输。我输了……另外十一个也会输,因为我们是一个队伍,我会拖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