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138章

然而他没有机会庆幸了。

冯超话刚落音,便见淳于南嫣端庄得体的笑意转眼变成冷怖,他心头骤跳,根本来不及深想,只见眼前银光一闪,接着脖子一凉,他甚至没瞧明白淳于南嫣如何出刀,头颅已经滚地。

血从冯超脖颈的豁口喷出,溅得满地都是,他的头颅滚到淳于南嫣脚边,被淳于南嫣冷漠地从高高的石阶上踢下去。

这一幕在一众官兵眼前乍现,众人不及反应,眨眼间全被那飞溅的血糊懵了。

淳于南嫣懒得擦刀,鲜血从刀身滑下,她天姿国色的脸上是能杀人的冷戾,对着一众官兵冷笑说:“本宫奉陛下之命,暂行五城兵刀司都指挥使之职,你们谁有异议?”

官兵们胆颤心惊地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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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老将军和汉临漠殉国的消息被严严实实挡在北原王府之外,汉临嫣在这日夜里产下一子。

宋星河从病榻上起身,抱起了新生儿。

靖都这日的阴霾在婴儿的啼哭声中,终于驱散了此许。

只是天玺帝仍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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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临冰镇。

燕熙已经高烧两日,日夜被困在恶梦中。他单薄地躺在软榻间,身边时时都有人,他却孤独地在死气沉沉的梦里彷徨。

周慈用了很多药,针也施过多回了,日间看着烧退下去些了,到夜里又滚滚地烧起来,喂进去什么都吐出来,吐到最后只剩黄水。

宋北溟衣不解带地守着,燕熙吐一回,他就轻哄着再喂一遍。

宋北溟抱着燕熙。

他一刻都不敢闭眼。

燕熙曾经那充满旖旎之色的眼角眉梢,此时浸着的都是苦楚,人像是中秋夜里那片满月旁的薄云,风一吹就能散了似的。

宋北溟寸步不离。

他见燕熙时而说梦话,知道燕熙被恶梦魇住了。他想弄清到底是什么叫燕熙难以释怀,附耳去听,燕熙又委屈地把唇抿上了。

燕熙不肯叫人听,连梦中都下意识地避着人。

宋北溟心中更加疼惜,燕熙大约有什么苦处,是绝不能向外人道的。

是什么呢?

宋北溟以为自己已经能设身处地理解燕熙,可燕熙这一场急病叫他隐隐知道,自己似乎还徘徊在燕熙的心门之外。

宋北溟并不气馁,他一遍一遍唤着燕熙,怕燕熙在梦里找不到回来的路,他面额贴着燕熙的脸,很轻地说:“微雨,回来。”

宋北溟紧紧地握着燕熙的手,像是牵着人往前走一样,说:“微雨,大胆地往前走,有我给你开山劈路,谁要敢拦你回家的路,我就杀了他。就算是神仙和阎王也休想阻拦你。回来,微雨。”

回来,微雨。

宋北溟要心疼死了,他的太子殿下不过才十九岁,却已历尽人间苦楚。

他的微雨那么美好,本该住在金殿,被千恩万宠地捧在手心,却尝尽人间冷暖和诸般苦痛。宋北溟恨不得帮燕熙把这一遭都给替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夜空如洗,万里无云,团月之下,人却未圆。

院子里的竹林是宋北溟叮嘱按燕熙喜好栽下的,在静谧的夜里,被秋风轻拂着沙响。

宋北溟锲而不舍地轻唤着微雨,燕熙的手指在宋北溟的掌心里极轻地动了下。

第110章 帝心难测

靖都, 乾清宫。

天玺帝已经晕迷两日。

天玺帝两日未露面,靖都城防又骤紧, 内阁再怎么声称无事, 也阻不住外头猜测纷纭。

有老臣堵在宫门外,说要向天玺帝请安,任侍卫苦劝不肯离去。

裴青时揣着袖子来到宫门, 对老臣们意味深长地说:“陛口谕非请勿见,各位大人非见不可, 是信不过口谕,还是信不过内阁?”

老臣们资历摆在那里, 对裴青时这种新进内阁又资历浅的,在公事之外并不如何忌惮。他们倚老卖老地说:“我等自然信口谕,只是口谕是真是假尚不得知。我等倒要问问内阁诸位大人,若内阁若问心无愧, 大可以打开宫门让臣子们去请安,私自关了宫禁算怎么回事?”

“内阁是得了陛下口谕进宫值守, 宫禁是内司衙门管的, 宫门是锦衣卫管的, 还有宫禁巡防是禁军管的,四头办事的都听陛下的,怎么就成内阁私自了?”裴青时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话, 陡然冷肃道, “本官奉劝各位大人慎言, 莫要晚节不保。”

晚节不保。

于老臣而言, 这是最致命的警告和羞辱。

老臣们勃然大怒, 这些文官们气急时骂人, 除了词藻华丽些, 也和市井无赖无异,字字句句都直指内阁挟制皇帝,他们绝计不肯善罢甘休。

裴青时由他们骂,到老臣们骂不动了,他才悠然地说:“既然大人们言之凿凿挂念陛下,那晚辈便遂了各位的意。请大人们在宫里头多住几日,以便随时侯命陛下的召见。大人们请进罢。”

宫门在裴青时身后大开。

到这当头,老臣们却不敢进了。

明忠在此时出现,他领着御马监的禁兵,把老臣们“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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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玺帝晕迷的第三日,锦衣卫在靖都里请走了一批官员及家人。

靖都里风声鹤唳,连百姓都察觉出异样,沿街的铺子过午便早早关了。官宦之家更是三缄其口,生怕说错什么,不明不白地惹上祸患。

英珠守在天玺帝床边。

内宦们依着燕灵儿的令,大都被拘在住所,如今能当值的人不及原来一半,盘查的事情做起来牵扯复杂,宫人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明忠是老人,最是了解内宦中的门门道道,这两日时常帮着燕灵儿清查后宫,得空了再赶回乾清殿。

英珠这几年一直贴身伺候天玺帝,众人都在忙,倒是他有最多时间侍驾。

现在情势危急,天玺帝不能由单人守着,必得有内宦一人加内阁一人同时在场。

商白珩就在外间,从他的位置能看到英珠的一举一动,他看英珠枯坐了了有半晌,便从笔墨间起身,踏进内室床边。

英珠把手指绞得死紧,袖中还藏着那枚簪子,商白珩缓步走到英珠身后说:“英公公,我丢了样东西,劳烦您来帮我找找,可否?”

英珠一颤,压下了眸中的错乱,镇定自若地瞧向商白珩。

商白珩蹲下身,平视着英珠,又问了一次:“可否?”

英珠对商白珩格外尊敬,亦知道商白珩洞察力非常,他挣扎了片刻,终是起身随商白珩走到外间。

清净的殿中,从东暖阁能一眼瞧到西暖阁。

商白珩远瞅着天玺帝,用很平淡的语气说:“英公公既已忍过五年,何必差这一时半刻。”

英珠狠狠一愣,若不是听得真切,都要怀疑商白珩说的是否正是如此要命之事。

他定定瞧着商白珩,商白珩侧首来瞧他,眼里是不做伪的坦诚。

英珠知道商白珩都知道了,他瞧向天玺帝,神情复杂难言,像是恨极了,又像是依恋着,说:“可我若错过了此次,便再没机会动手。”

商白珩淡淡地说:“时机未到。”

英珠听得一激灵,商白珩这句话杀意凛然€€€€只是未到,并非不杀。

英珠试探过明忠,明忠是一心向着天玺帝的,他也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内阁其他成员的意思,那些读圣贤书的大臣们,没有人敢往那个意思上去想。

可商白珩就这样轻飘飘地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了。

英珠遇到了同类,他在这种共同的冷酷中,感到了安全,侧身面对商白珩,终于放心地问出了心里话:“商少傅,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不能现在动手?只要那个位置上无人,殿下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为何还要等?!”

商白珩高深莫测地说:“大靖病入膏肓,必得削骨疗毒才有回天之力。”

而天玺帝是大靖最锋利的刀。

英珠似懂非懂地看着商白珩。

“再者,何时回京,如何回京,得是殿下主张,旁人替他做决定,会坏了殿下的打算。”商白珩比英珠高出半头,他垂眸看着英珠,抬手从英珠手里抽走了簪子说,“英珠公公尚年少,只要熬过这一关,往后前程似锦,何必自毁前程?”

“前程于我并无用。” 英珠摇头啜泪道,“商少傅,我不似殿下胸中有江山,我心中只有爱憎,不过是个大俗人罢了。”

商白珩从英珠的眼里看不到活气,天玺帝在病榻间不醒人世,似乎把英珠的活气也带走了,英珠像是丢失了牵引者,成了找不到方向的苦行僧。

想要宽慰英珠这种能忍辱负重数年的人,只有先变成同道者。商白珩不介意为此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开解英珠。

这不仅因为英珠绝对可靠,也因为燕熙说过要照顾英珠。

商白珩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英珠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燕熙,继续开解道:“英珠公公,殿下希望你安好,曾托人问陛下要过你,后来你选择留在宫中,殿下便只能做罢。人与人的际会何其微疏,以为可以相识一世,却有多少是中道分别。殿下身边的人走走散散,如今能交心托付的没有多少。英珠公公,殿下尚在病中,你要多保重。”

英珠最揪心的事就是燕熙还病着。

英珠听此猛地抬眼,他那眼神纯粹清澈,平日的尖利算计在提到殿下时全涤净了,燕熙最他最后的希望了,他盈泪泣问:“殿下如何了?”

商白珩每日都看周慈的飞鸽传书,他已经两日无法入睡,鬓间的发又白了些许,短短两日他在二十九岁的英俊的面庞上覆上了清霜。

商白珩觉得自己也老了,他突然无比理解汉阳心疾发作而去的痛苦,若有一日燕熙也如此,他大约并不能比汉阳好到哪里去。

直到今日看到传书说燕熙能听到人说话了,商白珩才终于略稳了心神。

商白珩无法在人前表现出对燕熙超出分寸的关心,只能严苛地克制着自己,以至于在外人看来,他提起燕熙时甚至有些冷淡,他状似公事公办地说:“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最凶险的时刻已经过去,陛下与殿下父子连心,必定也会逢凶化吉。”

英珠看商白珩说得笃定,心中便也安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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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白珩说完这些,若有所思地瞧向龙床上的天玺帝。

天玺帝病的时机太巧了,燕熙前夜病了,密信呈到靖都,天玺帝紧跟着也病了。

大靖的皇帝和储君同时陷入病危,必会引起人心思动。时日一长,必有跳梁小丑现形。

商白珩心中盘算:后宫里连日清了不少人,今日请了一批老臣进宫喝茶,五城兵马司和两大营也清算了一批人,文官里许多人也上了名单,天玺帝无论如何也该醒了。

商白珩看到现在,已完全从最初的惊愕中镇定下来,这一局走到现在,见血之处皆是帝心所恶。

帝心当真是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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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珠重新回到龙床前。

商白珩在门边站了站,重新坐回小案边,提起笔墨。

英珠在天玺帝面前永远是卑微的,哪怕是天玺帝病中,那种睥睨一切的气势任是压迫得旁人不敢直视。

英珠垂头跪着,他怔怔地瞧着天玺帝,他有一个不能向外人道的心事,他之所以急着要杀天玺帝,是因为他已经快要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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