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路传送过来一个很突兀的问句:“我要是对不起你怎么办?”
厉以行抬了抬眉,回道:“怎么,你要出轨?”
姚路:“……这倒不会。”
姚路:“只要别人不过度勾引我,我还是很经得住诱惑的。”
厉以行有心试探对方:“那你弟弟呢。”
姚路:“他跟我差不多,不过我们对勾引的定义不太一样。”
“那对他来说,什么算勾引?”厉以行淡淡地问。
姚路:“一般看他一眼就是。”
第38章 谈过很多男朋友
到了这时候,姚辞对裴赠是有些愧疚的。
对方带病上船,不知道结婚对象是个冒牌货,也不知道自己的婚礼即将变成闹剧一场。
他说对不起本意是给裴赠提个醒,再告诉对方自己会补偿,然而转念一想,何必这时候就去给人添堵。
于是他顺着裴赠的话说了下去,还连带着磕碜了一下自己。
厉以行看着通讯器上的字句,不管对面跟他说话的到底是姚路还是姚辞,他都因为这句形容姚辞轻浮的表述而有些不舒服。
“他以前谈过很多男朋友?”厉以行问。
姚辞愣了愣,这个裴赠怎么还关心起自己来了。
不过他还是按照以前的思路,尽职尽责地造自己的谣:“很多,能凑一桌麻将,你知道麻将吗。”
对面的未婚夫好半天没回复,过了一会儿才很勉强地说:“四个也还可以。”
这也能接受?姚辞觉得情况不妙,飞快地打字道:“不是,我说的是凑一副麻将牌。”
这下裴赠彻底沉默了。
那边姚震夫妇同蔡司挺搭电梯下楼,泛着金属光泽的电梯间里,蔡司挺若无其事地开口:“明天婚礼结束之后,二少爷会跟那个姓裴的小子住在一起吗?”
姚震这才明白刚才对方的意思,原来是不想姚辞被标记:“蔡少校您放心,不会的,婚礼一结束我就派人把裴赠送回房间,就说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蔡司挺这才微微颔首,脸色舒展了不少,过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身体不好,倒拖拖拉拉活了这么长时间。”
海上天气变化万千,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远方就有层层乌云压了过来,光线逐渐暗下去,风大得人在甲板上都快要站不住,是大雨将至的迹象。
傍晚姚辞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听见主管对服务生说下班之后将杯盘碗碟都收起来,桌椅都固定好,担心夜里起台风,大浪让船身颠簸。
他自己不由得也紧张起来,说不上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第二天即将到来的生死突围。
姚辞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只是机械地吞咽,险些被鱼片中没剔干净的刺卡住喉咙。
人没底的时候总是想向外界寻求陪伴,姚辞心里不服帖,便在餐厅主管经过的时候没话找话地叫住了对方:“你们的鱼新鲜吗?”
主管瞪圆了眼睛:“二少爷您开玩笑呢,现在这些鱼都是上次停船的时候捕捞的,来一个杀一个,然后冷冻起来,您说新不新鲜?”
他说得杀气腾腾,姚辞脑后凉风顿起,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一个人待着。
吃完饭之后他没有到处闲逛,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洗过澡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大雨倾泻而下的声音,雨点带着重量敲击窗户,来势汹汹,听得人要喘不上气。
雨下了半宿,姚辞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结果迷迷瞪瞪地就坠入了梦乡,一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了。
明媚的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用手挡着才意识到天已经放晴了,昨晚风大雨大,黑云压境,他忘了拉窗帘。
姚辞摸索着坐起来,海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仿佛前夜不曾落下过一场大雨,是个结婚的好天气。
他醒了会儿神,伸手去抓床头的通讯器,又叮嘱了一遍李拜添,让对方白天盯着点儿厉以行,但也别跟得太紧,让厉以行察觉了。
李拜添满口答应,又问:“您是怕他移情别恋,去找别的Omega?”
姚辞给他回了六个点:“……”
虽然对姚家来说这场婚礼的内幕不怎么光明磊落,但面子工夫倒是做得很足,一大早日落玫瑰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船上各处都装点了新鲜的花束和纯白的丝带。
按照姚震的安排,姚辞一起床就扮成了姚路的模样,去了隔壁房间,等着人来送礼服。
李拜添整个白天都没有联系过姚辞,姚辞知道自己关于厉以行的行动时间是猜对了,随着婚礼的临近,他逐渐坐立不安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腥风血雨的场景。
与此同时,厉以行站在裴赠的房间里,对着镜子披上黑色的西装外套。
姚家考虑到裴赠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和脆弱的神经,在结婚的正装外还给他准备了带兜帽的围巾,围上之后只要稍微一低头,就完全看不清五官。
厉以行用骨节分明的手攥着黑色绒线围巾给自己戴上,调整了一下站姿,镜中立刻浮现出了病弱男人的形象。
交货时间是他同指挥部反复研判确定的,就在今夜的婚礼进行时。
他会作为裴赠参加婚礼,而一队海盗将在那时袭击日落玫瑰,人群必定因为惊慌一哄而散,到时候他就可以趁乱从教堂脱身,跟海盗的首领接头,协助对方带走他护送的货物,并伪装成普通的公海抢劫。
那些海盗其实是帝国的一支特派军队,多年来一直以自由海盗的身份通行全球,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交易网络,同各国黑市都有联系。
厉以行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北方那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已经打了一个月了,希望这批货能在帝国的防线受到攻击前发挥作用。
晚间六点,日落玫瑰的乘客排队进入教堂落座,角落里的唱机不紧不慢地播放婚礼进行曲,甲板上堆放着从货舱中运来的烟花。
六点一刻,扮成裴赠的厉以行在下人的协助下走进教堂,站在了离牧师不远的位置。
十分钟后,姚辞被姚震挽着,踏上了红毯,臂弯里挽着整束白玫瑰捧花,缓缓朝厉以行走去。
六点半钟,牧师宣读誓词,姚辞说我愿意,厉以行可以不开口,就只点了点头。
随后是交换戒指的环节,按照提前策划好的流程,该姚辞先给裴赠带。
只是姚辞在犹豫这时候该不该扔下戒指就跑出去,站在原地没有动。
牧师以为他忘记了,便举起手做了个套戒指的动作提醒。
姚辞正紧张,很容易便会错了意:“啊?这个不应该晚上回房间再做吗?”
第39章 我相信你
牧师咳嗽一声,正要说什么,突然随着一声爆炸,船身明显地一晃。
姚震行船多年,自是警觉,迅速起身要去查看情况,蔡司挺也拔出枪上了膛,见此情景,台下坐着的宾客们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声音,不知是谁第一个从教堂里跑了出去,后面的人纷纷跟上,场面一时间混乱到了极点。
教堂有前后两道门,姚辞和厉以行还站在台上,中间已经穿过了无数仓皇逃窜的人。
姚辞隔着重重人影,心想不知裴赠掩藏在黑色兜帽下的那张脸,此刻是什么表情。
不过好在天助他也,下面弄出那么大动静,他倒也不用再费脑筋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姚辞伸长胳膊喊着裴赠的名字,对方犹豫一下,似是想来拉他,他却假装被宾客们冲散,将戒指塞进口袋,跌跌撞撞地从教堂前面跑了出去。
日落玫瑰上下已是乱作一团,没有人在意他去了什么地方。
姚辞下了一层楼,冲到空无一人的船头甲板,探身向下望。
方才是一颗鱼雷打在了二层甲板,不知何时日落玫瑰一侧已经停下了一艘海盗舰,船帆高扬,船头悬挂一只骷髅,挂下一条随风飘扬的自由旗,表明自由海盗身份。
船上几十门炮齐齐向外,对准了日落玫瑰的二层甲板。
无数条锁钩甩到一层甲板,闪着寒光的钢索将两条船连接起来,日落玫瑰的一层甲板比他们的船身低,借助重力可以很轻松地滑过来。
这些人想必就是跟厉以行交易的人,扮成海盗拦路抢劫,倒是个声东击西的妙计。
只是不知为什么,炮口都对着二层甲板。
姚辞来不及想这些,猛地转身回去,刚好一部电梯停在这一层,周围又一时没有人过来,他冲进去,用力地拍了一下一楼和关门键。
指示灯亮起,电梯飞快地下行,姚辞喘着粗气,抬起头盯着显示屏上不断下降的数字,终于等到电梯门开,他一侧身挤了出去,连滚带爬地向甲板处跑。
没有人敢出来,他一路上畅通无阻,连滚带爬地来到甲板上,看到了厉以行。
对方穿一件贴身的黑色战衣,勾勒出英挺身形,紧窄的腰上别了枪,手上带了半指手套。
厉以行看到他,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姚辞一只手撑着膝盖,气还没喘匀,另一只手便来到脸上,一用力将那张仿生皮膜揭了下来塞进了衣兜:“是我,我来找你。”
他莹白的脸上出了汗,细碎的水汽打湿了鬓边的发丝。
厉以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不是因为姚路和姚辞是一个人而惊讶,而是因为姚辞竟然会主动告诉他。
“砰”,又是一枚鱼雷打在了他们头顶的二层甲板边缘,飞溅出无数火星,厉以行下意识地扳过姚辞肩膀,一只手护在了他脑后。
“你担心我?”厉以行问。
姚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环上了他的腰,声音颤抖起来:“厉以行,我害怕。”
他纤瘦的身体紧紧贴在厉以行身上,下巴不安地抵着对方的胸口,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海盗舰。
那些人快要过来了。
“其实我该谢谢他们的,不然我差点儿就要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了,而且还是做我哥的替身,”姚辞的嗓音中带着不明显的哭腔,“这些年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没有人疼我,所有人都在利用我,上船之后我也想过要跟裴赠好好相处,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我给他做东西吃,他跟我说句谢谢都好难得,厉以行,你说像这样不爱对方的两个人也可以过一辈子吗。”
他衣兜里的戒指盒隔着衣服轻轻地硌着厉以行,厉以行的喉结动了动,指腹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姚辞腰侧。
姚辞感受到了,将厉以行又搂得紧些:“他们会不会杀了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厉以行说。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姚辞仰起脸,手从男人背后摸到腰间的枪托:“我今天晚上能跟着你吗,我相信你。”
厉以行低下头,看着姚辞纤细小巧的手掌,心里想到的是上回小少爷被底层船舱那些流氓吓到六神无主的模样。
姚辞的余光看到钢索上已经有人在向日落玫瑰的方向滑过来,不剩几秒钟时间了,海盗舰上人数不少,一旦让厉以行跟他们接上头,那他今天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灰飞烟灭。
“你不愿意吗,”他望着厉以行,眸中有了泪光,眼尾泛着淡淡的红,“为什么从来没人喜欢我……”
厉以行心口一紧,掌心覆上姚辞白皙细腻的手背,包裹着他的手,将枪从枪套里带了出来。
他要执行任务,情势瞬息万变,凶险不可预知,让姚辞跟着他难保出现意外,不如直接把枪给对方。
“是谁告诉你,没有人喜欢你的,你是不是……”
厉以行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捕捉到了一点细微的响声,他眉头一皱,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作出了反应,只是一声枪响宣告着为时已晚。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姚辞,捂着小腹一条腿跪坐在了地上,血流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
姚辞的肩膀和胳膊都抖得很厉害,可即便这样也没有妨碍他开枪,方才两个人离得太近,瞎子都能瞄准,要不是厉以行比一般人反应快,抬手压下了他的手腕,那颗子弹就会刺穿这位未来上校的心脏,一击毙命。
他看着厉以行额前落下的一缕碎发:“厉以行,帝国训练你的时候没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把枪给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厉以行一只手按着地面支撑自己,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盯着姚辞,目光比此刻夜色下波浪翻涌的海面更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