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淇信以为真:“啊?那他叫什么名字?”
姚辞没好气道:“他也没起名。”
淇淇这下听出来了,她鄙夷地朝姚辞“噫”了一声:“你吃醋了。”
姚辞倒抽一口气:“不是,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气人呢?”
那边厉以行收回视线,对面前的Omega低低地说了句抱歉,算是简短的婉拒。
Omega走后,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姚辞同身边带着的小姑娘斗嘴,将衣领拉高,转过身离开了舞厅。
虽然被拦下搭讪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新鲜经历,在世上活过二十多年,厉以行也多少知道自己有张看得过去的皮相,想靠近他的人多半是为这张脸,但此刻他还是担心是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没有掩饰好,才招来了某些嗅觉灵敏的Omega。
毕竟从遇到姚辞之后,他发觉自己以前一直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说来也巧,他刚回到房间,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下,窗户就笃笃地响了起来,那只替他和指挥部传信的渡鸦正扑棱着翅膀,用坚硬的鸟喙敲击玻璃。
厉以行将它放进来,渡鸦落在他的书桌上来回走动,他摸到鸟儿背后的开关,“咔哒”按了一声,渡鸦便安静地停下了,鸟嘴自动张开,浮上细细的一条纸卷。
帝国说已经接到消息,得知他成功地将生物机甲交给了特派军队,目前机甲已经被运往珈国口岸,将通过黑市秘密移交给对方的军事机构,进行过外观的改造之后,就会立即投入使用。
此外信中还提到,帝国去往莫南的前线调查人员发现,最近莫南放松了对南方口岸的检查,黑市活动开始频繁,不知是否是为了走私他发现的那类晶体颗粒,指挥部让他尽快想办法控制姚震,配合他展开调查。
厉以行的神色有些凝重,他意识到帝国真的将姚家作为了重要的调查突破口,之前要他用姚辞挟持姚震还只是建议,说不准下一刻,就是军令如山。
姚辞给淇淇买完第二支冰淇淋,到底悄悄朝方才那只章鱼的方向瞟了一眼,昏暗的角落空空荡荡,厉以行已经不在了。
他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带着淇淇又逛了一圈,觉得有些闷得慌,便问小姑娘想不想去甲板上吹吹海风。
淇淇还在兴头上,看不远处一座滑梯旁边有几个小朋友在玩过家家,便吵着要加入。
姚辞看着淇淇跟他们玩了一会儿,心想现在的孩子还跟以前一样,玩的都是这种游戏,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小姑娘说:“玩半天了,我什么时候能出轨啊?”
姚辞:“……”
还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的。
他看这场过家家的剧情比较复杂,便找了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叮嘱他好好帮忙看着淇淇,自己出去透气了。
离开拥挤的嘉年华,姚辞出了舱门来到甲板上,潮湿冰凉的海风一下子吹散了他周身的热气。
海面上的雾气比上午淡了,丝丝缕缕的光线落在甲板上,晕染出明明暗暗的光斑。
姚辞走到船头,无意中瞥见段千岭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皱着眉打量水道两岸的树群。
他心里一动,快步走过去,叫了一声“段教授”。
段千岭回了神:“阿辞。”
姚辞状似无意地问:“段教授,你在看什么?”
段千岭的目光重新落回岸边:“阿辞,你认得这种树么?”
姚辞想到自己在餐厅玻璃板下的航运图上看过的介绍:“丝蒂仙?”
段千岭“嗯”了一声:“丝蒂仙的树脂非常稀少,是重要的消化系统疾病特效药,而且……”
他看向船侧滚滚而去的海水:“全球只有一个地方出产,但这处海峡并不在回帝国的航线上,不知道日落玫瑰为何会途经此处。”
“我上次听船长说是探测到了水母群,所以避开了原来的航路。”姚辞说。
段千岭没有马上接话,少顷,他道:“希望如此吧。”
上回从驾驶室总控制间回来之后产生的不安又一次涌上了姚辞心头,他匆匆告别了段千岭,回到了中午吃饭的那间餐厅。
现在是休息时间,大堂里只有做扫除的工作人员,见二少爷过来,问他是不是饿了。
姚辞摇摇头,在最近一张桌子前坐下,仔仔细细地去找自己看过的丝蒂仙树。
工作人员虽然奇怪为什么不学无术的二少爷突然对地理感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又去忙自己的了。
只从地图上就能看出来,生长丝蒂仙树的海峡是一条重要的人工航道,连通着公海与莫南的内海,是帝国及附近国家前往莫南口岸的必经之路。
虽然船长曾说走这条航线是为了避开水母群,然而假如从这里回帝国,会绕相当于原来三倍路程的大弯,就算一定不走原路,这条也并非上选。
况且海峡狭窄,为什么非要选在一个有雾的天气通过,又为什么要在今天匆匆忙忙举办嘉年华?
姚辞拧着眉坐在桌前,一系列线索在他的脑海中联系了起来。
除非是日落玫瑰正在开往莫南,幕后主使通过驾驶室里的智能设备预测到了一个有雾的天气,在这天通过海峡能掩人耳目,因为大雾弥漫,乘客是看不清到底身在何处的。
但天气预测毕竟有不准的可能,于是这人又上了双保险,想办法举办一场嘉年华,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而日落玫瑰开往莫南,想必就是为了将船上的Omega和晶体颗粒输送过去。
姚辞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于目前的情况,这是最能说通的一种解释。
他要阻止这件事。
不仅是为了船上的Omega,也是为了那些晶体颗粒不流通出去,伤害更多的人。
现在船上有两个军方的人,是厉以行跟蔡司挺,上回他问过那个Omega少年,看对方的反应,这件事同蔡司挺没有关系,厉以行更不必说,现在这两个人都可以信任,只看他要跟谁合作。
其实更容易劝动的是蔡司挺,对方对他有想法,这件事查清了又能立功,他使些手腕,不怕姓蔡的不答应。
更保险的做法是同时去接触厉以行和蔡司挺两个人,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样最后事情成功的概率更高些。
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去,姚辞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先去找厉以行,而且只找对方一个人。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有私心,想要让功劳全都落在厉以行身上。
虽然厉以行最终一定会是帝国的上校,他不必担心,但至少在这件事上,他可以让对方更快地抵达功成名就。
他的设定只是厉以行穿越世事重重时遇到的一个路人,或许这位未来的帝国上校终有一天会将他遗忘,成为所有人都触碰不到的天上月云间星,而那时候他远远地望着厉以行,还会记得有一缕光,是他送给对方的。
姚辞正出神,冷不防衣袋中的通讯器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是淇淇发来的:“小辞哥哥你快来,我把腿磕破了。”
姚辞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握着通讯器跑了出去。
他赶到的时候几个小孩子正围着淇淇,其中一个朝远处伸手,像模像样地喊:“快传太医!皇上要没了!”
姚辞:“……”
这过家家还升级成宫斗戏了。
小朋友们大概以为他是淇淇的爸爸,看见他之后呼啦啦围过来,跪成了一圈,领头的大概扮的是太监,掐着嗓子大喊道:“启禀太上皇,皇上驾崩了!”
第59章 不怕就进来
姚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先看淇淇虽然躺在地上抱着通讯器装死,但没什么大碍,就是膝盖擦破了皮,渗了点儿血出来。
他这才放了心,走过去道:“我看皇上还没死透,要不我再给补一刀?”
说话间他抬手做了个手刀动作,淇淇眯缝着眼睛看见了,立刻弹了起来,抱住了他的小腿:“大侠饶命!”
姚辞抬了抬眉:“哟,皇上这是诈尸了?”
他伸手提着小姑娘的胳膊把她拎起来:“走,跟我去医疗中心,腿都摔破了还搁这儿当土皇帝呢,以后留疤穿不了裙子,到时候可别赖我。”
小孩子经不起吓唬,他稍微说了两句,淇淇就乖乖跟他走了。
看见护士手里的酒精棉和药水,淇淇小嘴一撇就要哭,大概是因为她每天活蹦乱跳的,容易磕伤,没少吃这些东西的苦,光看着就知道涂在新鲜的伤口上会有多疼。
姚辞赶在她出声之前制止了她:“你可别哭啊,哭了会更疼。”
淇淇的嘴撇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哭了我会揍你。”姚辞说。
带小姑娘处理完伤口,姚辞将淇淇送回了房间,从投影仪的片源库里给她挑了部动画电影看,叮嘱她不准乱跑,等他晚上来领她去吃饭。
做完这件事后,姚辞便去了厉以行那里。
面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有些紧张地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厉以行,是我。”
过了片刻,他听到门内传来低沉的咳嗽,伴随着一句疲惫的“什么事”。
沙哑的嗓音让姚辞想起厉以行还在易感期,要是他贸然进去,很有可能让对方忍得更难受。
他刚准备拿出通讯器,用文字的方式同厉以行交流,转念一想,这套通讯系统很可能是可以被船上的有心之人监控到的,他不能在其中留下痕迹,以免让自己和厉以行被盯上。
而隔着门说也不合适,万一附近有人经过,或是有人在门内偷听,都很危险。
这样想着,姚辞便问:“厉以行,你现在怎么样,我要是进去了,你会不会不舒服?”
厉以行停了停没说话,他是Alpha,相比于姚辞,无论在体型还是力量上都占据着绝对优势,更别提易感期容易失控,在这种情况下,小少爷似乎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你不怕就进来。”他言简意赅道。
姚辞听见“咔哒”一响,是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还不等厉以行将门拉开,他便挤了进去。
厉以行瞥了他一眼:“这么急?”
姚辞从他手中接过门把手,关上之后又反锁了两道,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日落玫瑰偏航了。”
厉以行的眼神一下凌厉起来:“确定吗?”
从在公海受过伤之后,除了在裴赠和自己的舱房之间往返外,他便很少外出活动,对于船上的动向自然不如之前了解。
姚辞点了点头:“要是原路返回,这两天就已经到帝国了。”
这点厉以行也知道,然而在遭到所谓的海盗袭击之后,日落玫瑰并没有向乘客详细说明之后的航程安排,他不清楚姚震是否还会补办裴赠和姚辞的婚礼,觉得对方大概也在犹豫不决,便没有对过于漫长的航行时间产生太多敏感。
姚辞给厉以行讲了他发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最深层船舱的Omega,船长对于偏航的解释,带乔原去找段千岭检查得到的结果,以及今天发现的,关于丝蒂仙树的前因后果,和他由此生发出的猜测。
厉以行听得认真,唯独在姚辞讲到段千岭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姚辞说完之后,他没有立刻接话,想起的是指挥部给他的最新消息,说莫南口岸控制放松,黑市活动频繁。
双方的信息如同缺口互补的碎片,不需要费力就能看出其中的联系。
姚辞以为厉以行的停顿是因为信不过自己,咬了咬嘴唇,又道:“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可靠,也可以再去验证,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只是如果你能确定我说的是真的,可不可以帮帮那些Omega,也截住那些晶体颗粒?你不是从一上船就在调查吗。”
厉以行打断了他,盯着他眼睛问:“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姚辞一怔:“我……”
万语千言涌上心头,没一句说得出来的,全是在揭他伤疤。
他怕厉以行不信他,他觉得厉以行身负重伤,无暇他顾,而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而厉以行却将姚辞的语滞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小少爷心思缜密,怎么会不给自己手里留底牌,怎么会对他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