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气奔向计时的弗朗切斯科,“老师,我多少?”
“6秒23。”弗朗切斯科表情复杂,“平地50米的世界记录也就5秒出头……你叫我老师?”
开玩笑。
当世界冠军的老师?
他最高速降记录才9秒,怎么能当许鹤的老师?
许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当即伸手,一边比划一边糊弄,“因为你的气质真的很像那种特别严厉的老师。袖箍、袖扣、衬衫和皮带。我印象里的大学老师都是这个样子。”
弗朗切斯科情不自禁笑起来,伸手拍了拍许鹤的头顶,“意大利的老师大多不太健身,他们的肚子比较健硕,穿我这身会把扣子崩开。”
许鹤下意识抬手拍开弗朗切斯科的手,“我只比你小五岁!”
他笑着往身后看,但却只看到傅应飞向上走的背影。
怎么了?好像生气了?
“傅应飞!”他扬起声音喊,“下来呀!我不上去了!”
傅应飞看着许鹤。少年的面庞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他无法拒绝,于是收回了因为看到弗朗切斯科与许鹤打闹之后拾级而上的脚步,走到许鹤身边。
弗朗切斯科惊讶地扬起声音,“你不上去了?不想看看国立美术馆?”
“我们要回米兰。”许鹤讪笑一声,悄声道:“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得快点回去写网课作业。”
华国的高中生超忙!
而且傅应飞几乎不会将情绪摆在脸上,一旦露出了不高兴的样子,就代表着情绪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再不走可能就要从生闷气转向生大气了。
“好吧。”弗朗切斯科晃了晃存有刚才那段录像的内存卡,“我剪好了之后会发给你一份。走,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路上弗朗切斯科和许鹤交换了联系方式,傅应飞始终没怎么说话。
少年不是侧着头看马路上的风景,就是看火车窗户之外,傍晚的意大利天空。
闷气生的十分明显。
许鹤想了想自己和弗朗切斯科的交流,全程有礼友好。弗朗切斯科是个无性恋,他的挚爱就是论文们,上辈子的时候还称写论文为“Keep my wife(养老婆)”。
总而言之,男的女的都不在他的择偶范围之内。弗朗切斯科压根儿不喜欢人。
“我们晚上吃什么?”许鹤悄悄在傅应飞脚下放了一个台阶。
“吃你喜欢的。”傅应飞一脚把台阶踩碎了。
许鹤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拿出意大利原文小说翻看。
不下来是吧?
那就在上面蹲着吧。
一路沉默。
许鹤原本有些心烦意乱,但小说确实很好看,读起来沉浸感很强,他越看越觉得有趣,最后在傅应飞控诉的表情里笑出声来。
晚餐是去食堂对付的,反正傅应飞还气着,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洗漱完毕许鹤看了眼明天的赛事安排,是个小型俱乐部,这种小型俱乐部一般不需要他们上场。
俱乐部有2队替补可以直接打,这就是大俱乐部的好处,他们的正选可以休息,二队替补们也不至于没有比赛,也能得到一些锻炼。
许鹤钻进被子,舒服地长叹一口气,刚闭上眼,枕头边上的手机就叮咚响了一声。
他抓过来点开,发现是傅应飞发过来的信息。
他问:【你是不是更喜欢聪明人?】
许鹤:【?】
一床之隔,你为什么发微信?
作者有话要说:
傅应飞:哑巴醋醋,但努力表达。
第103章 年前最后一场常规赛
许鹤正要回复,手机屏幕上就亮起一行灰色的小字。
[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耳边传来一阵翻身时身体与床铺摩擦的声响。
他将脑袋探出被子的边缘,发现傅应飞在床上蜷缩起来,背影里充满了懊悔。接着,戳键盘的声音从对面的被子里传出来。
这人写了删删了写,整整五分钟才发过来一行字。
傅应飞:【你明天想吃什么?我们吃糖醋牛腩吧,俱乐部超市明天会有菠萝卖。】
许鹤扬了下眉。
情商可怜的小竹马竟然能察觉到刚才那句话发送的时机不太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适合说那样的话,于是紧急撤回,把白天一脚踩碎的台阶又自己砌好了。
甚至还加固了一下,可谓是有相当强大的自我管理意识。
进步还挺快。
傅应飞:【再买一排鸡蛋煎荷包蛋?】
许鹤:?
什么人一顿能吃一排荷包蛋?反正他肯定不行。
傅应飞:【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许鹤情不自禁笑起来。
之前的傅应飞生了闷气多半会一个字都不说,硬生生挨到第二天后将闷气抛之脑后。现在竟然会借助手机变成“赛博话痨”。
是什么让他进步得这么快?青春期荷尔蒙?
许鹤:【鸡蛋不用买那么多。】
这条一发过去,一床之隔的被子里传出了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呼气声。
许鹤憋住笑,再发:【我觉得我们那天已经讨论得足够清楚了,别乱想,你很好。】
他发完,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也不管边上的傅应飞翻滚得多厉害,伸手把被子角抓住放在脑袋底下,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安安稳稳缩在里面昏睡过去。
次日,意大利时间凌晨四点三十。
许鹤带着点起床气,迷迷糊糊摸到疯狂震动的手机,看见了上面无数个未接电话。
它们都有同一个名字€€€€徐天阳。
他噌地坐起来,迅速回拨,“徐老师?”
徐天阳冷笑一声,“你睡得挺香嘛,鹤鹤。”
教练叫小名的时候,多半是他做了错事的时候。
许鹤干笑,“哈哈哈。”
“你现在可出名了。”徐天阳顿了顿,棒读,“世界冠军速降垂直落差50米国际标准跑道,新的世界记录?”
“速降50米仅用6秒23,12月25日速降比赛是否有选手能突破这个记录?”
“意大利国立美术馆台阶上飞翔的艺术。”
徐天阳读完,咬牙切齿地问:“你知不知道我看你跑那个东西的时候根本不敢呼吸!6秒23!男子50米短跑的世界记录也就5秒31!60千克的人,从五十米高空落下也就3秒16!你跑6秒23?”
许鹤披着被子,认罪态度十分端正,“我下次不会了。”
徐天阳气的喷气,压根儿不信这套,“什么不会了,你下次不会跑6秒23,准备跑进5秒给我看看?”
许鹤:……
你要是这么想……
那也不是不行。
“你有没有想过摔下去了怎么办?”徐天阳气急败坏,“你这叛逆小孩,你等着,我过几天就来!”
“不用了徐教练,快放假了。”许鹤翻了翻之后的日程表。
后面的常规赛加里波第没想让他们长时间上场,给他们安排了各种训练,生活十分充实。
“我们马上就回来了。教练你放心,我绝对会把个人健康放在首位,不会再做会受伤的动作,只跑有把握的赛道。”
徐天阳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外强中干地道:“你说过生是二传的人,死是二传的鬼。要说话算话知道吗?打排球受伤最多也就是断手断腿。那么高的台阶……你要是不小心滚下去了,可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嗯,我知道了。”
许鹤说知道了,就真没去再去尝试那条跑道。
除了比赛需要,他连俱乐部的大门都不怎么出。弗朗切斯科虽然惋惜,但在看过许鹤的比赛后就惋惜不起来了,因为许鹤确实更爱排球。
傅应飞的语言能力在意大利华裔老师的帮助下飞速进步,甚至进化到可以用意大利语规避一些中文说不出口的话。
如“对不起”
“我错了”
“下次不会了”和“我给你做这个吃,别生气”。
这股笨拙与聪慧同在的修狗气质给意大利平淡而繁忙的生活增加了许多乐趣。
放假之前的最后一场常规赛,许鹤在最后一局的下半局被换上场,替下了体力槽和脑力槽全部见底的克里斯。
米兰的分数不容乐观。
4:9,五分的分差。
最后一局没有技术暂停,先拿到15分且比另一方多两分的队伍获胜。
许鹤站在场边,向二裁展示背号,他面前是近在咫尺的球场。
虽然才几天没怎么打过激烈的正式比赛,但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咀€€€€”
裁判双手曲肘在胸前环绕。
许鹤与克里斯击掌,正式踏上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