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青你可真是个人才!
难怪说不反对呢!
这可怎么反对?
但墓园里一片寂静,苍茫空旷,稍微发出点声音都像是惊扰,他又只能憋住。
陈柏青来的时候一派轻松,可站在这儿,神色却也沉下来。
他用刚买的湿巾擦了擦墓碑,擦得很认真,尤其是对他爸的照片。
他的亲生父亲被永远定格在了三十一岁,只来得及看他长到五岁。
从此以后,他父亲就再也没能见过他长大,成家,立业,只能无言地伫立在这里。
可他还是记得他爸怎样把他举起来,陪他去接妈妈下班,又笨手笨脚地给他穿袜子。
陈柏青一点一点擦干净了这块石碑,而后他轻声说,“爸,你看,我把你儿媳妇带来了。”
这句话一出,Biu的一声,姜游的内心弹幕陡然噤声。
他甚至有点惶恐,茫然无措地看着陈柏青。
这是可以说的吗?
叔叔泉下有知,只怕是要揍你。
陈柏青却牵过了姜游的手。
两个人并肩站在了墓碑前,墓园里寂寂无声,冬日里天白茫茫一片,即使没有风,空气也浸润着一股冷意。
他拉着姜游,微微鞠了一躬。
他认真说,“爸,这是姜游,你认得的,以前他也陪我来看过你。他是这世界上除了你跟我妈外,最爱我的人。你放心吧。”
第66章 :秦晋之好
从凭山出来,姜游跟陈柏青就回了家。
上一回寒假的时候,两个人正处在分手的冰河期,在一个屋檐底下表演相敬如宾,明明心里芥蒂未消,却还得表演兄友弟恭。
如今倒好。
两人还要表演,却是为了收敛自己,别一上来就把姜平海和苏芳华吓到。
大过年的,也不能一回来就闹得鸡飞狗跳,总得给家长几天时间适应。
他俩回来的第一晚,姜平海就问起那套公寓的事情了,姜游不仅晒了小区,还晒了内部装修,才刚刚装到水电,里面一片毛坯的样子,一眼就知道不是租房。
姜平海纳闷地问姜游:“这房子怎么是毛坯房?你租的吗,不会吧?”
姜游咬着筷子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不由自主地望向陈柏青。
“是我跟姜游一起买的。”
陈柏青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
他神色淡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事,“姜游今年考研,他想报考的学校离我很近,我又还有好几年才能毕业,我们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我们俩算算,这些年手里的存款也差不多够了,就先付了首付,买了套房,也省得租房总是不稳定。”
他说得太轻描淡写。
不像买房子,倒像去市场买了个菜。
姜平海被震了震,一时都没想到该说什么。
他试探性地看了眼苏芳华,意思是你知道这事情吗?
苏芳华微微摇了摇头。
姜平海神色更复杂了。
孩子有出息能买房当然是个好事儿。
但这么大的事儿一声不吭,陈柏青跟姜游也没跟家里说一声,自己就搞定了。
这让他们这做父母的,实在是很没参与感。
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鼓励为主。
他说,“柏青啊,你这么年轻就能买房是好事,你比叔叔当初厉害多了。”
但他又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狐疑地看向自己儿子,“可是……姜游,什么叫你跟陈柏青一起买房,你出钱了吗,出了多少?”
他眼里的怀疑快满出来了。
不是他看扁亲生儿子。
实在是姜游这小混蛋花钱如流水。
也就这几年还自己挣到了点钱,之前哪个月不是月光?
姜游被问住了,咬着鸡翅膀,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爸可真是一针见血。
他只能又眼睛乌溜溜地去看陈柏青求助。
陈柏青慢条斯理地剥虾,淡定道,“姜游这两年也攒了点钱,他都交给我了,以后我来管账,所以这房子也有他的一份。”
他把那只虾放进姜游的碗里,还蘸好了香醋和一点芥末。
他顿了顿,又说,“叔叔,我知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但姜游跟我不分彼此,这房子是我们一起买的,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他在我旁边上学,我会一直陪着他,照顾好他,请你放心。”
他这话说得模糊,像是兄长在承诺照顾弟弟,却又掺了点别的什么。
姜平海向来心大,却也听得面色有些古怪。
他望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些模模糊糊,从前总被他忽略的东西,突然闪现进了脑海。
他神色微沉,刚想问些什么,苏芳华却夹了一只蒸馄饨放进他碗里。
“好了,先吃饭,问东问西的,你饭都要凉了。”
苏芳华打断了姜平海的话,声音还是温温柔柔,却难得带了点强硬。
她又看了儿子一眼,“买房就买了吧,你俩住在一起别吵架就行。”
她轻描淡写地把这一页揭了过去。
.
吃过晚饭,收拾好厨房,陈柏青就跟姜游出去散步了。
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色大衣,陈柏青又比姜游高一些,走过梅花树下,碎雪压枝,衬得两人十分登对。
而姜平海从玻璃后望着,亲眼看见陈柏青把姜游的手揣进了自己兜里,他眉头越拧越紧,低头再看杂志也看不进去,心里总是乱糟糟的。
他转身想与苏芳华求证,但苏芳华却老神在在,还在研究橘子的100种做法。
陈柏青和姜游也没去哪儿。
说是饭后消食,但是姜游转悠着转悠着,就走到了靠近他们高中的一条小吃街,这条街头有一家卖梅花小蛋糕,软绵绵的,蛋奶做的,里头包着流淌的奶油。
姜游一直很喜欢。
正好出锅,他就买了一小袋子,往陈柏青嘴里塞了一个。
他自己也一口好几个,吃得脸都鼓起来。
他跟陈柏青并肩往回走,又想起刚刚饭桌上的事情了,还有点心有余悸。
他撞了撞陈柏青,“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也太乱来了,好端端说什么要照顾我,咱们不是说好要循序渐进吗,给家长一点适应期吗?你老实点,别动不动就吓人。”
他刚刚是真的有点慌,就陈柏青那说辞,知道的是在说买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提亲呢。
陈柏青却道,“这就算乱来了吗,我又没当着他俩面亲你,也没做更过分的事情。”
“如果这就能把你吓着。那等我们真出柜了,你爸妈不同意,要跟你断绝关系,你又准备怎么办?”
陈柏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笑,黑漆漆的一双眼,在寒风里也染上了一点霜,下颌线紧绷。
他向来心思重。
所有结果都在心里预想过一遍,连最坏的场景都想到了。
可他偏偏又自欺欺人,一直不愿和姜游提起,直到现在。
姜游光是听陈柏青的描述,都倒吸了一口气。
不了吧。
他还真的没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但他迟疑了会儿,还是说,“那我也不跟你分开。”
他当然是不想跟家里闹到决裂的地步的。
可他也不能放开陈柏青。
眼前这个人,像明月高悬,从少年时代起一直照在他心上,早就密不可分。
他闷闷道,“我就跟他们慢慢磨…….磨到他们同意为止,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改也改不了。”
陈柏青眉梢微动。
姜游向来简简单单,但说出口的话,就不会悔改。这几句话像一阵清风,把他心头的阴云都轻轻卷起,只余一地明净。
他没再说什么,神色却放松了些,牵着姜游的手,走进了三余巷。
门口的柳条在冬日里干枯稀疏,却还是招摇,巷子尽头不知谁家买了一堆年货,堆在门外还没有搬进去。
苏芳华跟姜平海看见他们回来,也还是神色如常,什么也没多问。
.
就这样过了快十天,把除夕跟新年一并过完了。
家内的气氛却一直是温馨里一透着凝重。
陈柏青和姜游几乎没再掩饰两人之间的亲密。
那种不同于兄弟的亲密。
有一次,姜平海还撞见陈柏青早上从姜游房间里出来,一身灰色晨袍,头发凌乱,脸上也带着些困顿,看着就像从谁的被窝里刚钻出来。
姜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