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名声臭了,宁秀才堂堂一个秀才郎,找不到任何营生的事,只能躲着在家中,啃母亲和夫郎,而且因为心中抑郁,没事就会拿柳静秋出气,把后者折磨的不成人样。
“宁秀才,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房间狭小,不是所有人能进来的,大部分人堵在门口,从人群里走出一位老者,身穿干净体面的灰色长衫,头上束巾,姿态有几分威严,正是村长柳相德。
他们所在的村子和安村算得上是个大村,村长家富庶,他本来也是个童生,可惜没啥读书天赋,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平时对待宁秀才颇有几分客气看重,现在宁秀才做出这种事,他十分痛心。
私心里村长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毕竟附近几个村子的秀才都是有数,可以说秀才代表的就是村子的脸面,宁景丢了脸,和安村也丢脸,他这个村长自然也是面上无光。
可这次事情闹得大,若不给出个解释,怕难安众怒。
他心下一叹,也是怪怨起宁景,自家已经娶了柳静秋这么好的哥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偏还要去招惹柳和宜。
“村长。”宁景向村长手上行了一礼,目光看向柳静秋,后者也知礼,忙搬了凳子给村长坐下。
“这事,有误会。”
顶着众人压迫的目光,宁景面不改色的道。
村长目光一闪,哦了一声,道:“什么误会?”
人群安静下来,都盯着宁景,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来。
宁景笑了一下,缓缓道:“我娘平日里喜欢吃后山那块的野菜,昨日我恰巧有空,就自告奋勇去摘,没想到路过岔口的时候正遇上了涂家夫郎,他后面有一条蛇在追,一溜从山上跑下来,跑得急了身上衣裳都被树枝挂到,有些凌乱,虽然本着礼节,我应该转身而去,但是那蛇委实凶险,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上前赶走了蛇,涂家夫郎摔在地上,我就想去扶他起来,但是涂家夫郎可能受惊严重,误会了什么,所以才大喊大叫起来。”
他说完,看向宁何氏,后者本来听的一愣一愣的,见状连忙点头,道:“没错,昨儿是我让景儿去后山摘野菜去了。”
她说完心脏砰砰跳,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
宁景十指不沾阳春水,会摘个屁的野菜,估计野菜从他脚下踩过都不认识。
不过作为无条件偏袒宁景的娘,就算宁景说的再离谱,她也会打掩护,这也是宁景为什么说谎要拉上宁何氏的原因,不然说为柳静秋去摘野菜还能立个爱妻人设,更有利于后面说服众人。
村长身边一个高大男人站了出来,冷硬着一张脸,喝道:“胡言乱语!”
宁景看过去,根据记忆他认出,这男人正是柳和宜这辈子的丈夫,涂格。
涂格身高起码一米九,在一众平均身高没有一米七的人群里委实引人注目,他长得不俊,甚至有些平平无奇,但是一身气势吓人,像手底下有过人命。
不,应该说,手下曾经血流成河。
在书中,涂格并不是后面才成为将军的,他本来就是功高盖主的大将军,只是京城局势变幻莫测,他拥护的皇子夺位失败,涂格只能弃了身份躲在这个小村庄里,后来局势变换,他再度出山,才重新当上将军。
此时他冷冷看着宁景,给来的压迫胜过所有人一起带来的感觉,甚至犹有过之,宁何氏只是在旁边被他余光扫过都感觉胆战心惊,像衣服被人扒光了一样。
然而,宁景依旧一脸平静,甚至淡淡笑了一下。
他道:“涂猎户,我理解你的心情,若是我夫郎遭遇同样的情况,我也会不顾一切想为他做主,讨一个公道,毕竟这事关夫郎的声誉清白,但这事确实是误会,宁某不才也读过几年书,知礼义廉耻,贵夫郎同样是良家哥儿,怎么可能做的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
涂格眉头一皱,这段话委实厉害,若他坚持不是误会,岂不是说自己夫郎不懂礼义廉耻,不是良家哥儿?
而且这宁景嘴一张一合,就把本来强迫的事说得像他们偷情,他就算想指出来,也难以直言说宁景强迫了他夫郎。
左右说来都不是,真是好圈套,好一张嘴。
而且涂格心里有事难言,因为他知道宁景说的话也许有几分真。
别人看不出来柳和宜的把戏,但是他当时就看出来点不对劲,那时两人背对着他,宁景挡在前面,赶过来的人就看到柳和宜猛的和宁景分开,像是宁景想强迫柳和宜被后者挣脱了。
当时没来得及细想,过后回想时就琢磨出一丝不对,只是涂格不想细思,他也不能明白,柳和宜会拼着清白不顾,去冤枉宁景么?
恰在这时,村长道:“哦,原来如此啊。”
村长松了一口气,看向村民,笑道:“那应该是一场误会了,我就说咱们和安村的人都是知礼守礼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更何况是宁秀才。”
人群一阵骚动,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一声:“狗屁的知礼守礼,他还强迫静秋哥儿了呢!”
场面顿时一静,都不动声色看向柳静秋,目光有戏谑,有幸灾乐祸,更有某些□□意味,打量在柳静秋身上。
柳静秋身体一僵,牙齿咬着口腔侧边的肉,强迫自己冷静。
这个华夏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姜朝,也如古代一样男尊女卑,比女子地位更低的哥儿自然也一样,清誉是他们比命还宝贵的东西。
清誉有损的女子哥儿,就像一颗本来完美无瑕的蛋,被破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就有无数苍蝇围过来,用他们龌龊的思想和目光看着这些女子哥儿,并期许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叮上一口。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道:“那是宁某喝醉了,而且我和静秋本来情投意合,本应该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是宁某失礼了,不过以后不会了,更不会对他人如此,若有下次,宁某自去官府请罪,涂猎户觉得如何?”
他看向涂格,目光微闪,从容自定。
涂格旁边的人听了他这话,眼珠子一转,拉了拉涂格,道:“涂哥,我看这小子一张嘴太厉害了,但是那事情咱们都瞧在眼里,不能让他就这么过去,实在不行,咱们报官吧。”
涂格沉默了,他看着宁景,心里微沉,知道这件事可能只能如此作罢了。
他的身份肯定不能去见官,不管这里的父母官认不认识他,他也不能去冒这个险。
而且,这事柳和宜做的太过想当然,如果真去官府,被审出个所以然,那柳和宜就毁了。
这次虽然拿宁景没有办法,但就这样退走,起码柳和宜的清誉也保住了,因为就算宁景罪名定下了,是他强迫的柳和宜,也不会是所有人同情柳和宜,也会有人背后骂是柳和宜不检点,不然为什么宁景不骚扰别人,就骚扰你呢?
事情就是如此无奈,只能说柳和宜做出这种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书里也提过一句,日后也真的有地痞流氓为此骚扰过柳和宜。
所以,宁景笃定,涂格不敢去见官,他主动提起这个话头不过是在隐晦提醒他一下而已。
果然,涂格摇摇头,低声道:“走吧。”
众人讶异,但他这个当事人的丈夫都罢休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看着他离去,没多久,人群也散了。
宁景又和村长说了几句话,后者安抚了他两声,然后也离开了。
第3章 要努力鸭
人都离开后,宁景让宁何氏留下,柳静秋则去了厨房。
宁景招了招手,让宁何氏附耳过来,道:“娘,你去涂家门口闹一闹,问他要个一两银子,就说是伤药费,要是他们不给,也无碍。”
宁何氏啊了一声,不解道:“这怎么好去要,好不容易让他们离开了,咱……要不算了吧……”
她是知道宁景撒了谎的,而且前不久宁景还央求着她给柳和宜提过亲,当时她可是大不同意,在她看来自家儿子是村里唯一的秀才郎,以后肯定是要娶个良家女子,又体面又好生养。
可是宁景就是和她闹,摆明一副非柳和宜不娶的样子,所以当听到别人说宁景非礼柳和宜,她立马就信了。
宁景一笑,道:“他们无缘无故把您儿子打了一顿,现在‘真相大白’,娘您不去闹一闹,岂不是说明咱们心里有鬼?”
宁何氏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连道:“对对对,娘这就去,白打了我儿就想跑,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要这一两银子不为别的,只是以宁何氏的性子,如果自己儿子真的是清白,那是得理不饶人,若真的一言不发,那就是说明心虚。
去涂格家闹一闹,反而让人相信他和柳和宜是一场误会,他没有做非礼之举,柳和宜也是清清白白,于双方都有好处,至于他们给不给钱,都无所谓。
看着宁何氏兴冲冲跑出去,宁景靠在床上,目光变得幽深。
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了,看样子以后只能用宁秀才的身份在这个异世活下去,既然承接了别人的身体,自然也接下了原主的因果。
且不提和主角前世的恩怨,单是以宁秀才这个身份活下去就不容易,他熟知剧情,所以知道四年后就会降下天灾人祸,原主一家三口,宁何氏和柳静秋都会死在灾年里,宁秀才则靠着卖妻卖母活了下来。
但是,才度过灾年,宁秀才就被卷入一场当年的科举舞弊案里,最终被斥革功名,流放千里,死在了流放路上。
现在怎么看,宁景都是死路一条,他是做不出原主卖妻卖母换粮的举动,所以说他以后要么饿死,要么就被流放。
两者比较起来,都别有一番痛苦啊。
宁景揉了揉额头,现在他感觉全身都痛的慌,不比出一场车祸伤得轻,涂格打人尽下狠手,从外表看不出来什么,可他这个当事人知道苦楚。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人,正是柳静秋,他端着一碗清粥过来,先放在一旁,倒了水递到宁景嘴边。
宁景唇色发白,唇上干裂起皮,他也确实很渴,刚刚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跟着人讲了一堆话。
他动了动身体,一阵酸痛无力传来,遂熄了自己动身的心思,就着柳静秋的手连着喝下三杯温水,才道:“够了,谢谢夫郎。”
他对着柳静秋微微一笑,后者一愣,垂下眼,淡淡回了一句:“夫君多礼了。”
柳静秋的声音清脆悦耳,像玉石相击发出的叮鸣之声,透着股冷清,和他外表极其符合。
可是在书中,他这个人性格和清冷完全沾不上边,整个一逆来顺受。
宁景看的时候还感慨,原来清冷和高冷是有区别的,他身边有几个冷气嗖嗖的朋友,一个个都跟别人欠他二五八万似的,所以潜意识以为这类人都比较傲气。
反观柳静秋,看着冷,骨子里温柔和顺,就算宁家一家子不是人,宁景挨了打,他还是去将人背了回来。
那时宁景身上才发生那样丢脸的事,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强迫柳和宜不成,还有人说他对柳和宜余情未了,这样情况下,柳静秋背他回去一路上遭受何种嘲弄指点可想而知。
宁景觉得,主角怎么算计宁家母子都不过,他也接着,可是将柳静秋拉下水,未免过分了。
宁景心里盘算了一下,他有意和柳静秋和离,放他离去。
可是这个朝代和离对女子哥儿并不友好。
男方和离,人们会说是女方哥儿不检点,才被夫婿不要;女方哥儿和离更是惨,哪怕人人都知道是男方的错,但是女方哥儿依旧会被拉去关三年大牢,才能和离。
柳静秋的生母便是如此,当初他母亲刚生下柳静秋,他父亲就把柳和宜母子带进了柳家,柳静秋母亲性子刚烈的很,死活不同意纳妾,就和柳父和离了,蹲了三年大牢,出来后身子骨弱的不行,直接一命呜呼。
而这也是柳家一家子不待见柳和宜母子的原因,柳父在的时候还好,但他在柳静秋母亲去后没多久也去了,柳和宜母子就在柳家过起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当初这事闹的挺大,不过风向大多是说柳静秋母亲善妒不容人,柳家在村里是数得上的富户,养个妾本来就算不得什么。
柳静秋神色依旧很是冷淡,这可能是他唯一表达出他对这门婚事抗议的地方所在,到宁家后便没有笑过。
他坐在床边,耐心的一勺勺喂宁景喝粥,每一口温度都恰到好处,看得出来他服侍人熟练。
宁景的目光从他脸上落到手上,那双手纤长白皙,肤色似玉,可此时上面有着数道结痂的红痕,还有干瘪的水泡印子,这些伤都是来宁家后留下的。
柳静秋在柳家是不用干活的,以前是柳和宜干,后面有嫂嫂干,他平日就服侍一下柳老太,然后念念书养养花,生活悠闲自在。
柳家也想的很好,柳静秋养的这么好,那肯定是嫁去城中人家当少奶奶,然后帮衬娘家的,也确实有城里人来相看过,但还没下定论,就发生那样的事,便被匆匆嫁入了宁家,一脚踏进火坑。
宁景感觉肩上担子很重,他得想办法改变现状,肯定是不能跟着剧情走,可这里面有几个难题。
首先,从反派这个设定中跳出来,他现在是宁秀才,行事自然和原主不同,不需多言,需要重点改变的是宁何氏。
书中宁何氏可以说是恶婆婆典范,不论前世对待柳和宜或者今生对待柳静秋,都是一样的刁蛮刻薄,可以说这个人物除了对宁景好,对其他人无差别攻击,唯一的致命弱点,也是宁景。
用宁景这个身份去改变宁何氏倒也容易,只是需要长时间潜移默化,不是一朝之事,除非也能像宁景一样,给她换个魂。
其次,想要在灾年带着一家人活下去,那肯定得有钱有家产,而且书中灾年城里有官兵把守,比村里安定,宁景觉得有机会的话,带着一家人迁去城里比较好。
这说来说去,得先赚钱。
最后,最致命的一个就是,科举舞弊。
这点让宁景很头疼,他现在对这个朝代制度也不熟悉,根据以前了解到的知识,科举舞弊这种事九死一生,要么直接砍头,要么抄家流放,偏偏原主就是犯了这个事,真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还有四年时间,若是改变不了,那他只能赚下足够的家产,让宁何氏和柳静秋度过灾年,好好活下去。
所以,调教好宁何氏显得很重要,这样在他离开后,起码柳静秋能得到善待。
宁景也想得开,左右自己死过一次,现在这条命也是赚的,再死一次又如何,现在还能看看异世古代的风光,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