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青鸿越是遮掩,别人越觉得就是他将替补这个名额,比如钱无双就对此深信不疑了。
“师父,可要徒儿去……”钱无双拿眼看着鱼卿席,话未全说,其意已明。
他们能把傅青鸿赶走一次,就能赶走第二次,傅青鸿的软肋是他的家人,只要抓住这一点,不怕他不就范。
鱼卿席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狭长的凤眸中,冷光一闪而过,他冷笑了一声,道:“你且去为,就算傅青鸿这次回来有望春楼护着又如何,让他登上赏月会又如何,不过是在更大的场合丢更大的脸。”
他招招手,示意钱无双上前听话,道:“你且去让人在城中散布流言,不论真假,只要损及傅青鸿声誉便行,另外,你再找群人仿照我为老师准备的待遇,赏月会当天给傅青鸿也来上一回,让他风风光光上台,颜面尽失滚下台子!”
钱无双一拱手,兴奋的大声应道:“是!”
座下,沈云开低垂的眼眸一动,随即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布吉岛是什么拓印技术,反正就是拓印过去了(  ̄€€ ̄)~
不然怎么让鱼看到我宁大攻好看的字迹呢~~
第55章 可笑流言
羿者, 天下之善射者也。
宁景写下这句话,笔尖顿住,脑子里不由想起前世某款游戏, 里面的嫦娥的台词€€€€
你就是那个百发百中的弓箭手么?
他不由摇头轻笑,以前有一段时间他也沉迷游戏,曾经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电子产品,没有电要怎么活啊,现在在这里, 也一样适应了。
宁景收回思绪,《大羿射日》的话本他已经细写了出来, 里面融入了很多洪荒元素, 已经不能单单算神话话本,更像……一本洪荒流小说。
女娲创造的人族,盘古肉身所化的巫族, 得天地所钟的妖族, 人皇、祖巫、妖庭……还有道教与佛教之争。
《大羿射日》不过是庞大洪荒世界里的一条支线,是两教之争的表面具象。
宁景揉了揉太阳穴, 低垂的眼睛里布着血丝,眼底一抹青黑,他昨夜一晚没睡, 删删减减写满了一桌一地的纸, 砚台干了又磨, 磨了又干,反反复复, 终于赶出来了。
宁景珍重的将十一页纸收好, 洗了把脸, 换了身衣衫, 整理发髻,便抬步往望春楼赶去。
这些话本还需要整理润色,这方面吴先生很在行,宁景可以写出故事,但是要让它成为适合登台说书的格式,他还是不如吴先生专业,时间容不得他慢慢琢磨折腾,交给吴先生来做,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将话本交给吴先生,两人又关于剧情聊了几句,吴先生看宁景脸色就知道他一夜未睡,且劳神伤脑,便催他先去休息,等他起来了,自己应该差不多改好了。
宁景也感觉神经经过熬夜的兴奋后,开始疲惫到麻木,感觉周围世界都不真实起来了。
他点点头,便告辞离去,准备回家睡觉。
而在他出了望春楼,才走没几步,突然心中有股莫名感应,下意识伸手往后一抓,这一下直接抓住了一个欲要撞上来的人。
“阁下又来?”宁景似笑非笑道,回首看去,果然是那个戴着斗笠的灰衣人。
灰衣人默不作声,斗笠的白纱后似还戴了面具,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到一双冷静锐利的眼睛,像狼。
一匹野狼。
宁景感觉这人又要给自己塞纸条,不过被他抓住手腕,只能往他袖口塞,他眉梢微挑,顺势接过,但依旧没有放开手。
“你是鱼卿席身边什么人?”宁景低声道,目光沉沉打量着这个人,这人给他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平静下似乎压制着极致的阴鸷疯狂,像寒冰下沸腾的岩浆,表面的冷漠淡定不过都是伪装。
宁景一向看人极准,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和眼光,而他两世为人以来也没有看错过一人。
灰衣人沉默了一会,两人这样抓着手的姿势太过奇怪,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还有人以为灰衣人是小偷,被宁景抓住了,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他感觉到宁景抓住他的手的力量,像铁焊住的钳子,除非他大力挣脱,不然离不开,但那样太引人注目了。
“闲事少管,把信带给吴先生。”
灰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嗓子受损的人发出的声音,但宁景一下就听出这是伪音。
“踏雪楼的说书先生?”宁景低声笑道,松开了手,两只袖子合拢,从袖中摸到纸条,捏在掌心。
他虽是猜测,语气却是笃定,虽然不是只有说书先生才会变声,但变得如此逼真的十有八九就是说书先生,而且他上次传来的纸条上的信息,不是鱼卿席身边信任之人,不会知道。
没想到,鱼卿席身边也有叛徒。
宁景之前了解鱼卿席时,顺便把他身边的人也打听了一遍。
踏雪楼和望春楼一样有四位说书先生,其中鱼卿席风头最盛,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不如望春楼的四位先生和谐,踏雪楼的三位先生和鱼卿席不像是平起平坐的同事,而是后者的下属,被鱼卿席狠狠压制,抬不起头。
望春楼四位先生排场台,都是有商有量,公平公正,便是吴先生名誉玉周城,也没有特殊对待,而踏雪楼不一样,像下午这种听客最多的场台都是鱼卿席的,除非他想休息,不然其他人排不上,而早上和晚上听客不多的场台就由其他三人去分。
在这种情况下,踏雪楼其他说书先生和鱼卿席关系并不好,想整他不是没可能。
而除了这几位说书先生有可能得知消息,还有鱼卿席身边的人。
小厮,侍从……或者徒弟。
鱼卿席总共有三名弟子,大弟子沈云开,二弟子钱无双,三弟子宋珏。
说书都是师徒传承,师父和徒弟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是极其亲密的关系,师父有事弟子代劳,鱼卿席做下的那些事,也许踏雪楼的说书先生不知道,但是他的弟子肯定知道。
宁景并没有往小厮侍从身上想,这人的气度就不像是下人,他心里莫名偏向,这人是鱼卿席三个徒弟中的一个。
见宁景松开手,灰衣人目光移开,拂了拂袖子,准备离开,却听到宁景低低的声音传来。
“若是想对付鱼卿席,我们可以联手。”
灰衣人一顿,微微偏首看向宁景,锐利冷漠的目光里带着些打量。
他知道宁景现在跟着吴先生学说书,但两人没有师徒之名,宁景也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不值得多关注。
他找上宁景传信,不过是因为宁景经常出没在吴先生身边,看起来关系不错,他也凑巧遇上,就让宁景顺便带去了。
但听到宁景这句话,灰衣人终于正视了宁景两眼,忽然眉头一皱,眼眸凝重起来。
宁景的外表无疑是优秀的,俊美温雅,像是哪家书香世家的少爷,第一眼看去只觉得他温和有礼,是个不带攻击性的翩翩公子哥,但仔细打量就能看到他温柔眼眸里不经意的漠然,连嘴角的笑意都不带暖意,只是一道习惯性勾起的弧度。
无端的,给人一种汗毛倒竖的寒意。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联手。”灰衣人声音低沉,这次像是恢复了本来声音,是个年轻人的嗓音,说不上好听也不难听,但宁景听着奇怪,像听机械音一样。
对于这话,宁景也不恼,微笑道:“你想要什么?”
灰衣人沉默了两息,眸光抬起,淡淡的眸光看着宁景,眼底是躁动的阴鸷和欲/望,他道:“我要他身败名裂。”
这个他字是谁没有明说,但两人都清楚。
宁景颔首,道:“好。”
“如果我做到了,你再来找我。”
灰衣人不置可否,转身离去,隐入人群。
宁景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展开手中的纸条,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冷笑。
他重回了望春楼,吴先生见他往而复返还以为出了何事,等宁景把纸条递给他,看过后也是冷笑了一声,道:“果然如此。”
纸条上写的,正是鱼卿席命人传谣言泼傅青鸿脏水的事。
“随他们去吧,不过白费力气,徒增笑话。”吴先生哂笑一声,道。
宁景颔首,这件事他们早已料到,左右算不得什么大事。
见再无事,他直接回了家,倒头睡去,连梦都没有做,一觉睡到了天黑。
在他休息时,城里不知从何而来一股风言风语,冒头直指望春楼的吴先生及其弟子傅青鸿。
那些流言什么类型的都有,其中传得最广的有三种。
其一是傅青鸿被“听客”赶走后失魂落魄,好赌成性,还吸上五石散,败光了家业,现在回来想找师父帮忙重操旧业,继续说书。
嘿,要是你不信,就去问问为什么傅青鸿回来后一直戴着斗笠遮掩,肯定是吸五石散把自己一张脸都吸废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敢见人了!
其二则传傅青鸿是来顶替明先生登台赏月会,而他能替补,是因为吴先生把明先生排挤走了,为了给自己徒弟让位置,帮傅青鸿回归铺路。
其三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流言,道明先生其实并不是家中急事缺席赏月会,而是被吴先生联合望春楼其他两位先生一起排挤离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望春楼,等赏月会结束,傅青鸿就要接替明先生的位置了。
这三个流言看似无关,实则又暗暗连在一起,为的就是坏尽傅青鸿的名声,同时拉吴先生下水。
若说前面两条不能明确是踏雪楼或者说鱼卿席的手笔,最后一条就能百分百确定。
明先生被逐出望春楼,不会回来的事,除了望春楼知道,踏雪楼里的人也心知肚明。
这一招可谓极尽恶毒,不仅现在就给傅青鸿造成名声上的损失,就连他的后路也给堵了,如果傅青鸿真的想回归说书的话。
外面的人不会知道内幕是明先生勾结踏雪楼卖其他先生话本才被驱逐,但他们能看到赏月会后谁接替了明先生的位置。
如果真的是傅青鸿来接替,就相当于间接性坐实那些流言€€€€吴先生为了给徒弟腾位置,联合其他说书先生排挤走明先生,让傅青鸿登上赏月会,又占了望春楼里明先生的位置。
明先生现在于玉周城中还有不少听客,如果他们听了这事,肯定对傅青鸿群起而攻之,甚至还连带了吴先生及其他两位先生。
要怪就怪明先生被逐出的事之前没有爆出来,现在就算其他两位先生或者吴先生出来表态,解释清楚,也没人会信,反而觉得这是托词,倒是对明先生同情起来了。
不过,一切都错了,傅青鸿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回来。
这些流言注定是个笑话。
第56章 万事俱备
宁景换上衣服走出来, 房中三人都看了过来。
吴先生笑道:“丰神俊朗。”
冉书同跟着接了一句:“玉树临风。”
傅青鸿一见,也笑着跟了一句:“缥缈若仙。”
宁景:“……”
被马屁淹没不知所措。
他现在身上穿的是一身织金大袖白袍,袖口和领口都用金线勾勒繁琐云纹锦绣, 衣摆处绣了山川星月,罩着一层轻纱,华美飘逸。
这件衣服的袖子很宽大,便是他双手平举在胸口,都能垂直到地上, 若手放在身侧,袖子便拖曳于地。
很好看, 也很不方便。
这件衣袍就是吴先生让他熟识的裁缝这些天连夜剪裁的, 上面的线都是真金线,暗处还用银线辅助勾勒花纹,端是华美无双, 这件衣服花去一百五十两银子, 全由吴先生掏了腰包,然后赠予宁景。
姜朝说书先生师承之间有传衣钵的传统, 新任说书先生第一次登台,他的师父就会为他准备一件说书先生专用的衣裳,意为传承。
如果没有师父, 这项礼仪也可以由长辈来完成, 但衣服就得自己承担费用, 然后让长辈赠与自己,当走了个过场。
吴先生直接送给了宁景, 他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 但有师徒之实, 而且互相间帮助良多, 亦师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