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村。
“‘婧’字,左为女子的女,右为青年的青,大家可以看到,这个字写出来体态有妖娆婉转之感,如妙龄女子哥儿纤纤细腰,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柳静秋将写好的字举起,给周围认真听课的五位妇人夫郎展示,后者听了,看着那个字,下意识用树枝在地上学着比划出来。
“‘婧’字意为形容女子哥儿姿容美好,有才学,逸圣帝曾用此字为姜朝第一座女子哥儿书院题字命名,那之后所有女子哥儿书院都以有此字为名为标记,以示和男子学院不同,所以我们女子哥儿的书院,也名婧院。”
柳静秋淡声解释着,眸中掠过淡淡的怀念与惆怅。
柳周氏正在五人之中,他提问道:“那这婧院在什么地方有?咱们平遥城里没有,镇上的叫私塾。”
其他人也是好奇,都看向柳静秋。
柳静秋沉默了一下,道:“书中记载,自逸圣帝去后,南燕州婧院十不存一,如今已是一座不存,只有镇上才有女子哥儿的私塾,不过……”
“也不知道其他州内是否还有婧院存在。”
宁何氏挠挠头,想不明白,道:“婧院和私塾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咱们女人哥儿读书的地方吗?”
其他人也不是很理解,一个个看向柳静秋。
而这个问题,柳静秋迟疑了,他不知如何向他们解释不同,他只记得当初自己在书中看到这段记载时,只感觉一股沉重窒息的感觉压过来,心中悲凉。
不过,也可能是他太过伤春悲秋,柳鱼璃同样看到了,他却嘻嘻哈哈,言道日后他一定要去开一座婧院,然后去当院长。
正想着事,突然有人喊道:“静秋哥儿,你的信!”
柳静秋回身看去,是柳安川。
信一般只寄到镇上的邮驿,需要自己去取,柳静秋就拜托了柳安川,后者走商路过就去问一问,有的话就顺手捎回来。
“宁兄弟又给你寄信了吧,你们俩感情真好,不过你们夫夫都识字就是好啊,还能时不时写信腻歪,像我们这些不会写字识字的,出去大半个月,或者更久都不能给家里回个信,要是想报个平安,还得去街头找代笔的先生写,这别人写又不自在,很多心里想对婆娘说的话不好意思说,真是白费了五个写信的铜板!”柳安川一边把信送过来,一边感叹的道。
旁边学字的一名妇人也是笑道:“这话在理,当初我家男人往家里寄信,我这又不识字,就托人帮忙读,结果他信里又是说想我做的大肘子,又是夜里一个人睡被窝冷,最后还想和我亲一个,真是的,羞死人了!”
这话让旁边的人哄然大笑,纷纷打趣起来。
“难怪说到学字你跑的第一个快,你就是想下次自己个儿偷偷看去,自己偷摸乐是不是?!”
“羞羞羞,老夫老妻还搞这套,我听了都替你们脸红!”
“你家男人在外面跟人押镖确实一年见不到几次,只能寄信回来看看自己婆娘跑不跑,你也应当学点字,回头给你家男人回个信,让他也放心放心。”
柳静秋看他们打闹,只是笑了笑,这些天随着他的努力,来学字的人也多了三个,他们都是送了宁何氏不少好东西,巴结着才得宁何氏首肯,过来学的。
而他现在念话本时,也越来越多的人来听,以往大家没事都扎堆闲话,家长里短,乱七八糟的聊,时不时还会传出谁家的闲言碎语,惹得人不快。
现在,比起唠那些碎嘴皮子的事,他们更乐意来听柳静秋念话本子。
那本《孔雀东南飞故事》已经快收尾,这还是柳静秋每天才讲一点点维持到现在,不过这个念完了,还有其他的。
当初宁景留在家里的七仙女,宝莲灯有用了。
柳静秋想着这些事,他拿着手里的信,有些想回房间细细看,可是现在讲课还没有结束。
可这是宁景给他的信,不立马看,他信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撩拨,索性直接当众拆开,垂眸看去。
下一刻,他眸子张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信中内容,几乎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婧院……重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小攻:老婆快来>v<!!带你去你梦寐以求的学院看看!
第97章 分出话本
玉周城, 望春楼。
不过一日,望春楼内装饰风格大变,以往讲究文雅端重, 迎合读书人的喜好。
如今一夜过去,处处可见梁上轻纱华带飘飘,玉瓶枝头鲜花簇簇,盆景里流水潺潺,香炉里轻烟袅袅, 恍若仙境。
进入内间,绕过五彩花鸟玉屏后, 可见里面装饰也是大变。
以往里面都是桌椅, 方便能容更多人,如今便是一楼也是统一的一排排长案和锦缎软垫,每一桌上还有瓜果、点心、香茗, 布置如同女子哥儿平时宴会时的样子。
而说书的台子也做了许多装饰, 在鲜花和华带的衬托下更加精致唯美,也不知是谁设计的, 还有一排青竹围绕台子一圈,青竹里镂空流水,水上漂浮着花灯与花瓣, 竟不时还有锦鲤游过。
一楼尚且如此, 也不知二楼雅间又是何等布置。
宁景等四位先生也感觉到楼中变化, 此时四人都在枫园,商议着各人准备的话本。
“我这本《鸳鸯剑》什么都好, 就是许多地方还是以儿女情长为重, 英娘在大是大非面前也多是选了私情, 显得不够大气, 可惜可”江先生惋惜的放下一个话本,他说书的风格侧重家国天下、侠肝义胆,讲的话本不是诸国逐鹿就是武侠情长,多是硬朗汉子喜好,现在让他找出歌颂女子哥儿的话本,一时有些为难。
同样为难的,还有白先生。
他拍着折扇,缓缓叹气,道:“江先生还能找出一个话本,余这次可是为难了。”
往日他讲的都是类似“徐生科举路”,“魏生风流录”,或“欧阳皇商发家史”,以宁景理解就是前世某点大男主流话本,有编的也有写实的,虽然不如江先生的恢宏大气,但是实打实的爽文,那些个书生或商户最爱听。
可是,他文中的女性角色戏份很少,基本是陪衬板,也个个顺服听话,根本不符合这次的主题要求。
白先生折扇抵在唇边,嘀咕道:“这实在不行,只能临时把男主人公换成女主人公了,也不知违不违和,行不行得通……”
平时他们的话本都是从相熟的话本先生处购买,需要去物色挑选,若是要特定某种题材的,就要提前和话本先生说,让人有时间创作。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人去搜罗他处的话本,他州的,甚至他国的,只要这一块地上的人闻所未闻,你能拿出来,他们都愿意买,这就如宁景知道的华夏话本一样。
可是现在,不论哪种方法,都没有时间去准备,只能从他们的话本库存里搜罗符合条件的。
这二人烦恼的都要秃头,吴先生倒是老神在在,他说书多是以女子为主,其中不乏写深闺女子哥儿勇敢踏破世俗偏见,反抗的故事,而他也因此女听客和哥儿听客特别多,所以这次庆典说书的要求对他而言,没有半点难度。
只是,吴先生看向了宁景,目光之中似有所求,不过没有直接开口。
宁景却很快意会€€€€吴先生想找他买话本。
他们俩没说话,这样互相看着,其他两人很快注意过来,顺着吴先生的目光看向宁景,愣了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景先生€€€€华夏话本€€€€库!
于是,三个人带着恳求的目光,有些可怜巴巴的齐齐看着宁景。
无声胜有声。
宁景:“……”
他甚至觉得,这三人像在和他说,大哥,借一部说话!
宁景暗暗挑眉,其实他也确实有提供话本给他们的想法,毕竟这次望春楼是为婧院重建宣传,歌颂赞美女子哥儿,提高女子哥儿自信,变相提升他们的地位。
要达成这个目的,自然话本越好效果就越好。
宁景想让婧院顺利存在下来,他能出的一份力就是提供给其他先生话本,大家一起努力。
这些话本留着他自己亲自讲,确实得利最大,但是宁景觉得,若放弃这些金钱利益换得对这个世道的一点改变,更加值得。
三人见他一直不说话,对视一眼,吴先生道:“景先生,不知你那里可有适合我们路子的话本?若是有我等愿意高价购买,我等都知道景先生的华夏话本精彩绝伦,不是平常话本能比,便是与我等对半分利也行。”
吴先生这意思,除了一口价买下,还接受宁景和他们赏银对半分利,就比如一场下来,吴先生得二百两就分他一百两,以后只要说了这个话本就得分宁景一半,不然不能讲。
一口价买下,所有权就是他们,以后出书得利也是他们,而分利就有些像他们和宁景租借了话本的使用权,话本所有权还是宁景,日后卖给书馆,得利的人还是宁景。
这可以说十分诚心诚意求购话本了。
宁景沉吟了一下,道:“可以,只是这些话本暂且都在我脑子里,没有写下来,不过我倒是想起几个话本,略微说与诸位听一下,觉得可以,我便回去快速默写下来。”
三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道好。
于是,宁景就把他想好的几个话本告诉给了他们。
江先生€€€€《花木兰》!
白先生€€€€《昭君出塞》!
吴先生€€€€《聊斋奇女子之辛十四娘》!
至于宁景,还有大把的人等着听他的洪荒系列,这还是县令亲点,他也只能讲这个。
宁景将故事剧情分别大致说与他们听了,三人一个个听得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华夏竟有如此奇女子?!”
“替父从军,女中豪杰,颇有敦夙大长公主昔日之风范啊!”
“以弱女子之身远赴他国和亲,带去文明,教化蛮族,维护两国六十年和平,此等气魄,余身为男子也是惭愧,能让余讲述她的故事,是余之荣幸。”
两位先生赞不绝口,吴先生听了自己那个话本,虽没有开口不断夸张,但是他不停顺胡子的手可见他的激动。
见都很满意,吴先生笑道:“既然都无异议,就定下这三个话本了,只是此等的话本,在下不知何价能配得上,我提议我那个话本与景先生分利吧。”
江、白二位先生本也在为难出什么价,听了吴先生的话,也纷纷表态,都愿如此。
这样做虽然宁景不能立刻拿到一大笔银子,但是这三位先生每次说书赏钱都是个恐怖数字,长久来看,宁景占了大便宜。
宁景也没有拒绝,只是他似有了某个想法,眼中光芒掠过,暗暗下定了决心。
事不宜迟,县令那边虽然没有要求他们立刻登台说书,给他们一些时间准备话本,还是不能拖太久,婧院已经建立两天,他们必须尽快了。
宁景直接在他们面前默写起来,一边写一边解释补充情节,四人在枫园里一起商议琢磨起来。
而在踏雪楼,楼主也把四位先生集合起来了。
“楼主您现在才告诉我们这件事,我们一时也拿不出话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一名先生不满的道。
另一位先生同样道:“而且茶楼允许女子哥儿随意进入,这样的事,楼主您果真要答应?真真是荒唐!”
剩下的一名先生虽没有说话,但是脸色也是阴沉,显然想法和这二人一样。
四位先生里,只有鱼卿席提前知道了消息,此时倒是一点儿不慌的坐在那里,他知道这事得县令授意,肯定是推拒不过,等望春楼松了口,踏雪楼也得紧跟其后,所以他当天就让人去找好了话本,此刻就事不关己在一旁看其他三人慌张气愤。
踏雪楼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咬牙恨声道:“这不都怪望春楼那个老匹夫,忒是阴险,早早偷摸去和县令表了态,也不提前和我商议一二,我本以为他还在僵着,结果茶楼都变了个样,原来早就同意了,现在害得我措手不及,早上县令又来了一封信,言辞颇是犀利,再不应下,就是我踏雪楼不知好歹了!”
他吸了一口气,对四人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明天就按县令要求上台说书,至于成效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言罢,他便甩袖离开了。
剩下的三位先生心中一肚子怨气,对视一眼,同是无奈气愤,有一人直接道:“管他什么成效不成效,让那些女子哥儿随意进茶楼就是天大的恩典,还要求那般多,反正某就按平时的来,爱听不听!”
他说完,也是拂袖离去。
两位先生听了也颇觉有理,又商议了一番,也一同离开了。
而全程,鱼卿席都没有说一句话,那些人也没人理他。
鱼卿席把玩着折扇,忽的嗤笑一声,眼中闪过几丝算计,嘴角缓缓勾起。
玉周城外,三辆马车踏着夕阳缓缓行进城里,马车的帘子被卷起,不时有人探出头向外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