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 第193章

同一时刻,宁景被人押解到了州守府中,不过他并没有被关入大牢,而是被请进了一处幽静,看守森严的别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晚点发

第251章 宁景妥协

一路上过来, 宁景都没有被刻意刁难,反而颇为礼待。

按理来说,他应该坐囚车被关押而来, 但是这些人并没有给他上镣铐,而是将他请进了一辆马车里,然后左右看守着,一路把他带来了西岚城,关押进了州守府中的一处院落里。

这种礼遇并没有让宁景受宠若惊, 他知道这些人越对自己客气,那肯定所求越多, 若自己做不到, 或是拒绝,这一切的客气就都是假象。

而且,这些人再怎么客套有礼, 都改变不了他们强迫威胁他的事实。

当时澹御摆明要保下他, 只要他不出头,那他就能缩在后面相安无事, 但是他的夫郎和娘都被人抓走,宁景怎么可能还龟缩在后,也许齐永元是在故意哄骗他, 但宁景赌不起。

澹御还有意拦他, 却只听到宁景在他耳边道:“你说, 他们抓我去,所求为何?”

澹御看向宁景, 后者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淡笑, 便随那些人走了。

州守府书房内, 齐永元正在向陈州守回禀情况, “大人,小人已将那位景先生请来了府内,其家人还在玉周城,大人,可要一并请来?”说完,他谄媚的看着陈州守,眼中带着邀功之色。

陈州守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嗯了一声,道:“做的不错,景先生家人不必请来,他日后到底还是要回玉周城的。”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袖,道:“且让本官亲去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景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物。”

这是一处非常幽静的院子,绿植繁茂,一株梧桐遮天蔽日,便是炎炎夏日,此处也是说不出的寂静清凉。

在院子附近有两队人来往巡逻,院门口还有高大侍卫看守,可谓戒备森严,便是武艺高强的人都逃不出去,更遑论一位文弱的说书先生。

陈州守走过去,侍卫纷纷向他见礼,他微一颔首,进便了院中。

进院后,入目就是那株梧桐,以及树下石桌端坐的青年。

那青年俊美风流,气质温雅,便是只着一袭素白长衫,长发半束,簪了一支简洁玉簪,也难掩浑身贵气。

这令陈州守有些意外,这人不像那些身上半是书卷气半是铜臭味的说书人,而像是世家大族久居高位的嫡系少爷,甚至比陈州守以往在京城见过的王侯世家的少爷更加气质矜贵。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陈州守记得调查的资料上,此人之前不过一贫寒秀才,家境贫寒,便是成为景先生也不过一年有余,怎会养的出如此一身气度?

陈州守不怀疑自己看到的,开始怀疑自己调查到的,这人,不简单。

他敛下心中所思,踱步上前,态度却是郑重了几分,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景先生了,果然是龙章凤姿,一表人才啊。”

宁景在陈州守进来时,亦在不动声色打量这人,这位陈州守相貌温儒,身上书卷气十足,不像是身居高位的一州之首,而是一位脾性极好的教书先生。

然而,宁景知道这都是表象,这位看着眼带三分笑,似是位宽厚仁慈之辈,实则心狠手辣,轻描淡写间就将手中棋子丢弃,以命换人,达成目的。

闻陈州守之言,宁景起身,行了一礼,道:“州守大人谬赞,宁景不敢当。”

陈州守不以为意,走到石桌旁坐下,拂袖一请,道:“景先生请坐。”

宁景安然落坐,静候这位州守对自己的处置。

然而出乎宁景意料的是,这位陈州守很是沉得住气,不仅没有上来就刁难,反而还兴致勃勃问了宁景几个华夏话本中的疑惑,比如魔童里申公豹的身世,元始天尊是否是洪荒万历里面的圣人,盘古开天时曾有三千神魔,开天后这些神魔去了哪里……

宁景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一一给出了回答,两人从一问一答逐渐变成一起讨论剧情,像是闲聊话本的好友,又像是作者与书迷,竟是诡异又和谐。

旁边齐永元本等着看陈州守处置宁景,最好能看到宁景不识相,像面对自己一样,正气凛然驳斥陈州守,然后州守大怒,严令处罚,宁景痛哭流涕,难堪的场景。

然而,偏偏这个事情走向他却没料到,陈州守不仅没有对宁景从严发落,还颇为客气尊敬,且越聊还越有亲近之意,而宁景也是收起了脾气一般,与州守言笑晏晏,和在他面前就是两幅面孔,这不禁让他错愕。

他也是个写话本的啊,还是南燕州第一话本先生,怎从不见州守这样对他的话本感兴趣过,问过他这些问题!

这些华夏话本果就如此好吗?

其实齐永元也知道那些华夏话本就是精彩绝伦,只是被嫉妒冲昏头的他还是在心中腹诽了几句,并且决定回去后定要再好好研究一番华夏话本,然后再“创作”。

两人一直聊了许久,日头都有些偏西了,桌上的茶都换了一壶,陈州守才意犹未尽的止住话题,叹道:“华夏之地真是令人向往,若是本官有生之年能去上一回,死而无憾。”

宁景微微一笑,道:“那怕是大人去了,会颇感不适,华夏之地,众生平等。”

他这话却是直接刺了陈州守一下,但陈州守不仅不气,反而哈哈大笑,道:“众生平等好啊,女子哥儿亦可与男子同台竞争,无怪华夏强盛,毕竟若只能男子执掌高位,竞争小了,人就不思进取,唯有感觉到危机,才会削尖了头往上钻,家国自然就强盛。”

“可是,此情此景,他国可有,姜朝不行。”陈州守话锋一转,脸上笑意淡去,意味深长的看着宁景。

“世间总有高低贵贱之分,我辈居于高位,自然也需要有人低卧在下,方能平衡。”

宁景一时无言,却是顿时明白了这人之意,陈州守不是不知平等之好处,他也欣赏他国这番场景,甚至想去看一看,但是,陈州守不会允许这样的制度出现在姜朝。

原因无他,不过利之一字。

陈州守不允许有“多余之人”来争夺他的利益。

天下权利就像一块蛋糕,分的人少自然到每个人手里的分量就多,然而分的人多了,自己能得到的就少,甚至没有。

所以,他必须要把这“多余之人”打压在下,就如他所说,世间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贵,则必有人贱。

这就是陈州守的“平衡之道”。

这也确实说得通了,如陈州守以及安国侯这般人物,那会是因区区歧视而去特意打压女子哥儿,不过利之一字罢了。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看事情的明白不比任何人低,甚至更加通透,然而道理他们都懂,但是他们更愿意选择利己的一方,而不是单单为喜好去做事。

也许,不管是陈州守或者是安国侯,他们对女子哥儿是没有偏见的,甚至对于一些杰出之士还很欣赏,但是他们欣赏归欣赏,却不会容许这种人物的存在,也不会允许姜朝变成如华夏一般的平等之局。

宁景在和安村时,见过许多不把女人哥儿当人看的男人,那些男人或天生因自己是男人就觉得高人一等,或是单纯觉得女人哥儿低贱,这概是因为长久风气影响之下,才会如此,如果换一个生活环境,或者从小教育,他们的思想大概率是能转变。

但是,如陈州守和安国侯一类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出之于利,不是被什么影响,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产生这种影响的人。

这类人,除非人人平等带给他们的利益更大,甚至不得不去为之,他们才会愿意去转变,不然,他们绝对是行走在打压女子哥儿的第一线,且绝不会改变。

宁景久久不语,这时,他听的陈州守道:“今次于景先生相谈甚欢,景先生如此人才,本官也是颇为爱惜,不忍折损了去,听闻景先生还曾给了婧院一份活字印刷术,本官也是很感兴趣,也不知景先生能否满足本官好奇之心。”

宁景眼眸一抬,果是来了。

他不回反问,道:“恕在下直言,在下以何立场将此术交于大人?”

陈州守看宁景一眼,施施然抚须一笑,道:“景先生也是直爽之人,那本官也不兜圈子,本官所图,就是景先生知晓的那些华夏奇术,相信景先生能拿出活字印刷术,也能拿出其他奇术,此外景先生婧院荣誉院长之身份,若能公然站于我君德一派,去说上那么几个话本,相信成效斐然,只要景先生能做的让本官满意,本官可保你及家人之安危,过后也不会亏待了你。”

宁景沉默了一下,抬手一礼,沉声道:“在下知晓了,当为大人尽力。”

见此,陈州守朗声一笑,道:“此前百般想请也不见景先生表意,本官本以为今次还要废好一番口舌,却不想景先生如此爽快,倒叫本官惊喜。”

宁景淡淡一笑,眼眸微垂,道:“壮志凌云,也难抵家人安康。”

陈州守哈哈一笑,道:“景先生此话不差,深得我心,世上哪有那么多豪情壮志,不如顾好己身,享一世荣华来的自在。”

他站起身,负手在后,往外行去,道:“景先生放心,只要景先生能做到本官所说,本官可给你及家人一个安康。”

齐永元也跟着车陈州守离去,只是事情不如他意,难免脸色难看,他也不敢表露出来,尽量收束着不满,往后看了一眼宁景,却见后者神色淡淡,却无端让人感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这宁景,真的会如州守大人所言去行事吗?

第252章 风雨欲来

自宁景被带走后, 第三日,就有消息自西岚城传来,澹御审案有方, 宁景无罪。

这一个消息,让所有紧张等待的人哗然。

当初动静弄的那般大,从宁景被强硬带走,各种说法都有,不明就里的人猜测里面定还有隐情, 看当日情形,景先生极可能是被胁迫的, 没见县令大人都说, 那些人要把景先生带走屈打成招么?

也有人讥讽直言,定是宁景和县令勾连,杀人逃罪, 被州守大人慧眼识破, 要把宁景抓去重新审案,还人清白。

而明白其中缘由的人却是一叹, 景先生这一去怕是极难全身而退,要么被论罪处死,要么……回来后, 不再是革新派的景先生了。

所有关注着这件案子的人都翘首以待, 等一个结论, 甚至还有人不惜前去西岚城,想观看审案, 第一时间知道情况。

结果, 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 连升堂都没有, 宁景就“沉冤得雪”,被无罪释放了。

婧院,半山腰院落里。

彭漱玉正与澹御相对而坐,连日来天空阴云密布,然而却不见半点雨水落下,那阴沉沉的云层越积越厚,压在头顶,几欲让人窒息。

不过,这样的天气总比前些时日好,不再那般燥热逼人,甚至吹过的风都让人感到一丝微凉。

山风吹拂起澹御的袍袖,耳边发丝飞扬,他目光远注山峦,良久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道:“想必彭院长亦知晓了景先生之事吧。”

彭漱玉神色清淡,不悲不喜,只点点头,道:“景院长此举,明哲保身,合情合理。”

他们都知道,宁景无罪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宁景就与他们不在同一阵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澹御一笑,道:“景先生离去之前,曾与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们抓我,所求为何’。”

他说罢,目光注视着彭漱玉,虽未言尽,然话中之意两人都已心领神会。

彭漱玉一叹,眉宇间如秋水般的愁色浮现,却又隐含冷意决绝,她道:“想来,活字印刷术也当已落入那些人手中,不过,我等也算占尽先机,如今虽也仓促,但研制坊制作的初版凹印机与铸字,已可投入使用,我等当继续把持着先机,抢先去占下局面,届时就算守旧派那些人同样拿出此奇术,我等也不至于全攻溃败,至少也能维持平衡之局。”

澹御颔首,他目光悠远,闪烁了一下,道:“若是景先生交给他们的文书里下了一点手脚,许能阻拦那些人更久。”

彭漱玉却摇摇头,道:“我却希望景院长能如实给他们,谁也不知他们安插在我方之人是否能把原版技术原封不动盗去,若是真个盗去了,被他们知道两者有差,景院长暗中不轨,那便处境堪忧,为今之计,只往景院长能保得己身安危,其他的,不重要。”

澹御闻言,长叹一声,道:“是我等对不住景先生,没能护住他,便是他果真投靠了那帮人,保全自己,也是应当,我等不能怨怪他,只是这件事日后要是传出,怕是底下那些人会对景先生颇多诋毁憎怨,彭院长,我等可要去左右一二?”

彭漱玉静默不语,似在沉思,山风将她的白发撩拨在空中,万千思绪在飘扬。

许久,闻见她道:“于公,婧院荣誉院长之名不可污,于私,景院长之举迫不得已,他也不该担上骂名,就算他做出有损婧院之事,也是有其苦衷,我婧院庇护他不得,最少也不应该让人诋毁于他。”

“罢,既然陈世宗敢公然夺人,那我等也不用替他掩着这层遮羞布,就把一切事情摆在明面上,看是我等被人讥嘲,还是他被千夫所指,见不得人!”

澹御朗声一笑,抚掌道::“御明白如何去做了。”

“只是还有一事,景先生夫郎如今还被人挟持,景先生就如被扼住七寸,事事不由己,为今之计,当先将其夫郎营救出来,其他才能计议。”

彭漱玉点点头,叹道:“景院长一家遭此无妄之灾,是我辈过失,当尽快去弥补。”

“幸得柳静秋以身犯险,换得景院长母亲还有侍从回来,现在只需要营救他一人,麻烦小了许多。”

澹御微不可察叹息一声,道:“但愿一切顺利。”

州守府中,宁景将整理出来的话本交于陈州守后,便静默的立于一旁,等待陈州守定论。

应陈州守之要求,他这些天整理出来这一侧话本,故事分别是《苏妲己传》,《烽火戏诸侯》,《杨贵妃秘史》,这三个故事无一例外,皆有一个共同点,妲己闹商,褒姒毁周,贵妃乱唐,家国皆因女人而亡。

陈州守将三个话本看完后,哈哈大笑,连连抚掌,道:“此话本才应该是该讲之话本,好,好,好!”

他回首看向宁景,含笑道:“景先生,这些话本可也是出自华夏?”

宁景一拱手,道:“回大人,是的。”

陈州守嘴角一勾,眼眸中轻嘲之色一闪而过,嗤笑道:“原来华夏,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如我姜朝这般,拿女人顶罪。”

“本官当真以为,世上还真有那等开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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