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西部之后,便是东部飓风平息。
这飓风,接二连三在东部来回肆虐,毫不客气的说,把东部来来往往所有地都犁了一遍,拔树翻江,掀地捣海,把一切能卷上天的事物都往天上带去,像一个很恶劣的孩子,抓起地上的生物在翻掌间□□,等玩够了才带着狂风呼啸的嬉笑声将其随便找个地方抛下,然后再去找新鲜的“玩具”。
灾劫元年十一月,东部的飓风终于停歇,再刮卷下去,整个东部都要被携卷过来的海浪淹没,地皮都要被飓风卷去三寸深。
但飓风停了,东部海岸再也不如以往那般静谧无害,渔民突然发现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凶波巨浪席卷而来,而且还是有规律和前兆的那种。
渔民们也不是蠢人,在一次次试探总结里,摸清了这些海潮的规律,各地就记录仪这些时间,定了每个月哪一段时间涨潮退潮,宜出海禁出海等等。
而这场灾难后,虽然摧毁了很多城镇房屋,造成了巨大的损害,但大部分人得意保全下来,而且人们发现,他们的海岸多了很多以往没有的海鲜,他们推测这些极可能是深海或者别的海域被飓风和海浪席卷过来的,这倒是一个巨大惊喜。
最后便是北地,可是北地到现在旱情都不能算解决,只能说在当地各部官员和百姓一起配合治理下,干旱情况在逐渐减轻。
而老天爷的怒火也似是慢慢平息了一般,高温逐步降下,四季终于回归,不再是一年深陷酷暑,冬日不见雪花不见雨。
不过,也许是北地情况特殊,便是慢慢变好,他们的冬天也格外短,雪也就下个意思意思,大冬天反而是一年四季最舒服最冷暖适宜的时节。
在漫天风沙解决过后,北地各种绿植种起,空气变得清新舒畅,视野之外是一片深邃璀璨的星空,人们突然发现,冬季的北地,说不得还是个避寒度假的圣地。
而且,当地人还发现,北地居然很适合栽种果蔬,可能是光照很足,结出来的果子又大又甜,产量还高。
北地官员也是头脑灵活的,马上就物色起各种适合北地栽种的果蔬,准备以果蔬带动北地发展,吸引人口回归。
现在旱情是没有过去,但是迟早会过去,不是他们这一代,也会是他们的后人。
而南三州,在宁景没有出来时,洪水便于灾劫第二年三月退了下去,等了有一个月后,确定不会再突然发大水,家家户户也在官服的安排下一个个回了自己的
洪灾过后,那些房屋被冲的七零八落,家园面目全非,只有略微往昔的轮廓。
再次回到家中,许多人不由潸然泪下,变的何止是家园,还有他们身旁消失的家人。
可是,再多悲伤,也不能阻止人往前走,人这个生物就是如此神奇,仿佛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植入了这个指令,哪怕遇到再多再大的困难,总是会一直往前走。
英雄如此,普通人也是如此。
家家户户开始翻新房屋院子田地,官府刻意压低各种材料物价,补贴商户,轻徭役薄赋税,帮扶百姓重建家园。
而成果,就是宁景回来后看到的场景,不过一年,崭新干净的青石大路,白墙红瓦的宅子,街边叫卖忙碌的小贩,顾客来往不断的商铺,商铺上还能看到一个匾额挂着,“尚德仁义”。
宁景看到那个匾额时,眼睛有些酸涩,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对澹御交代过,等灾后给那些开门收容百姓避雨的店铺都赠送匾额,没想到,匾额果真如约送到,挂了上去。
只是,昔年友人不在了。
这日,宁景正在府中为自己小哥儿吃奶糊糊,就看到宋如赋领着公孙世子身旁的侍从飞奔而来。
他不紧不慢给小哥儿擦擦嘴角,笑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侍从猛吸了两口气,平复下来,向宁景以一拱手,恭敬道:“回帝师大人话,我家世子离开二载归来了,还带回了澹御世子!”
宁景手一抖,勺子掉到地上,他一起身,追问道:“果真?!”
“千真万确!世子他们已经进城了,往这边过来。”
侍从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那白衣身影掠过他,疾步往外去了。
坐在特定摇摇椅上的柳江宁看了眼掉在地上沾了奶糊糊的勺子,瘪瘪嘴,一脸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柳江宁:死老头,以后拔你氧气罩!
第299章 赠尔鲜花(正文完结)
启帝八年, 摄政王退位,启明帝亲政。
翌年,海上来报, 有大批陌生大舟靠近,自称来自金狮神国,仰慕姜朝之名许久,特来会见。
启明帝率三千精舰,三万禁军, 在千千万万百姓瞩目下,亲去海港口与金狮神国会面, 相谈甚欢, 结下契约,从此互为友国。
此之后,东南两处海口广建大型海港, 超速发展, 一艘艘来自不同地方的外朝舟舰远赴江海到临姜朝,得见姜朝强盛国风, 深为叹服,有诸多国宇选择成为姜朝盟友,也有许多小国俯首称臣, 想奉姜朝为上国, 学习姜朝诸多先进的礼仪知识。
而看到姜朝条条宽敞整齐的大路时, 那些人感叹不已,这些路不仅仅是在一处地方, 而是在他们能去的姜朝的任何一处地界。
这些路把姜朝如同一张紧密的网一样连起, 不论去往哪一个地界都能通过这些快捷平坦安全的大道快速到达。
而且路两旁隔不远就有一处驿站, 里面提供各种补剂帮助, 还有极速送达书信功能,在姜朝现在寄信来往,便是隔了大江南北,也能最多半个月就送到,更别论皇族掌握的信息网,便是姜朝如此大,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天子看在眼里,牢牢护持。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其中的价值,每一个外朝来人都忍不住问接待使这路是用什么铺就,是哪个伟人想出来这个方法把路修通串联的如此好。
接待使则是很骄傲的道:“此路名为水泥路,水泥之源来于华夏,下达修路之人是我姜朝衡王爷,我姜朝和华夏是最坚定最亲密的友盟!”
外使惊叹不已,一个个把消息传了回去,打听起那个名为华夏的国度。
而越是了解姜朝,发现这个国家真是强盛无比,以往只隐约知道那海潮后面有一个了不得神秘帝国,但无人知道它的真实面目。
在某一天海潮突然消失后,各国商议了许久,终于决定去探访一下这个神秘国度的真实模样。
若是强,自然是结为友好国度,以后多多互相来往,交易学习;
若是虚有其表,徒有其名,这个虚假的帝国自然会覆灭在他们的战舰和铁蹄之下。
目前看来,还是以较好为上。
只是越加了解姜朝,他们也越加接触到那个更加神秘的“华夏”€€€€这个被每一个姜朝子民挂在嘴上,他们姜朝最亲密的友盟,他们帝师的故乡的地方,诸多外使更加一脸雾水加敬畏。
雾水是无论他们如何翻找关于这个“华夏”的点点滴滴,所得的消息就是其只于姜朝有过蛛丝马迹,带给姜朝诸如水泥、活字印刷术、唐诗百首、寓言百则……从可提升一国之国力的伟大发明到绚丽文化,再到各种精美小吃。
它们的来处都是“华夏”。
外使们不能确定“华夏”真的存在,但也否定不了“华夏”不存在。
而姜朝的天子在接见百国外使,有一空位和他比肩而坐,上面放着一套纯金打造的九龙袍服和冠冕,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处位置就是“华夏”所在。
“我姜朝,与华夏是永远的友盟。”€€€€姜朝天子。
……
……
启帝五十二年。
和安村。
如今叫和安村为村实在谦虚,它的规模发展的如同一个小城一般,但是在这里没有那么多喧嚣繁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种着菜,后面连接着池塘,在往外,一片片稻田绿意喜人,风一过,便起了一波波绿色的海浪。
宁家的大院子里种满了各种鲜花,尤其现在春末夏初,那更是百花齐放,芬芳馥郁,蹁跹蝴蝶不请自来。
突然,一声小孩哭闹声打破了这份安宁,只见一个扎着两角辫穿着花裙子,长得好似年画娃娃的小女娃呜呜咽咽扑进院子,泪眼婆娑左顾右望,终于在一处花丛里看到正在侍弄花草的□□身影,顿时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扑过来。
“爷爷!爷爷!爹爹欺负萱儿,您快给萱儿做主啊,呜呜呜!”
那道身影连忙回过身,哪怕岁月留了痕迹,那人的眉眼依旧俊美温和,此时更是慈祥儒雅无比,正是宁景。
宁景一身灰白色的粗布衣衫,哪怕上了年纪,背脊依旧挺拔,如一株苍苍老松。
他放下手里的小锄头和水壶,忙把扑过来的小孙女抱住,和蔼的笑道:“怎么了小萱儿,你爹又怎么你了?”
他说时眼中有些无奈宠溺,像是早已了解他孙女来此是为何。
宁知萱抽抽搭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被自己爷爷一问,更是憋不住,倒豆子一样把她爹爹的不是倒了出来。
“爹爹……爹,他偏心!他不让我和娘姓,哥哥可以,哥哥可以叫冉知礼,为什么萱儿不能叫冉知萱,呜呜呜,爷爷,爹爹偏心!您快教训爹爹,萱儿也要随娘姓!”
恰在这时,一道人影着急忙慌的小跑进院子里,寻着声音找过来,一听小孩的话,无奈的走上前,对宁景一行礼,道:“爹,又给您添麻烦了。”
宁景含笑看向自己儿子,宁慕予,道:“萱儿说你不让她跟娘姓,这是为何?”
一说到这个,宁慕予就头疼,在自己父亲面前都忍不住叹气一声。
宁景膝下三个子女跟爹姓还是跟娘姓都是无所谓,爹喜欢娘喜欢或者自己喜欢就行,而他们三个也是认为如此甚好,对自己孩子也是这样教育,但是一般改过一两次就定下来,就不会再改了,还有人给自己随爹取一个名字,随娘也取一个,这都没什么。
只是他的女儿……
宁慕予道:“爹您又不是不知,萱儿一岁之前姓冉,三岁自己要姓宁,四岁不想叫知萱了,改名叫祈€€,之后又叫了鸣雁、以希、晚悠、梦然,姓也是今天姓冉明天姓宁,本来孩儿也是随她高兴,但是昨儿私塾先生来找孩儿,说萱儿在私塾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唤她,唤她萱儿她不应,说她叫祈€€,唤她祈€€还是不应,说她叫以希,叫了以希,又说自己是梦然,等都叫了一遍,确定了萱儿这个名字,先生叫她冉知萱,她又说自己叫宁知萱。”
说完这些,宁慕予已经一脸麻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想说话了。
宁景一个没忍住,掩唇笑出声。
这个鬼机灵,就是不乐意去随先生念书,在名字上面玩花样,那些先生也顾虑着他的身份,又都是柳静秋教出来的学生,不敢拿她怎么样,最后只能找上家长。
现在显然是定下了以后就叫宁知萱,结果小孩又反悔了,爹娘不同意再改,就来闹爷爷了。
宁景倒是没有与宁知萱动气,小孩子鬼主意多,只要不是涉及本性的劣根性行为,其他的都能包容一二,但是他也不会惯着。
他将宁知萱不服气的小脸扶过来,逗了逗她,温声笑道:“爷爷记得萱儿三岁的时候说过,以后要像江宁叔叔那样当个大大的女说书先生,对不对?”
一说到自己的爱好,宁知萱就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萱儿也要像大叔叔一样当大大的说书先生,让每个人都知道萱儿的名字!”
宁景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那萱儿以后可是不能再把名字改来改去了知道吗?不然今天别人知道是宁知萱先生说的话本,明日又是冉知萱,后天是宁以希,大后天是冉晚悠,大大后天又是宁梦然。”
宁知萱眨着大眼睛道:“这怎么了嘛,都是萱儿我啊。”
宁景却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你看啊,平日你吃小蛋糕,一整个蛋糕都是你的,但是哪一天这些小蛋糕分成好多份,每一个都属于萱儿不同的名字,萱儿知道都是你自己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别人以为这块属于冉以希,这块又属于宁梦然。”
“萱儿想让每个人都知道你这个大大说书先生的名字,那你的名声就像这份蛋糕,别人以为你只有那一份宁知萱的,但是其他的都是属于那些名字的,不是你的,还会有人假冒这些名字来和你抢蛋糕,这可怎么办啊?”
宁景这一说,可把宁知萱急哭了,呜咽着道:“明明都是萱儿的,萱儿不要那么多名字了,蛋糕上只要一个名字,蛋糕都是萱儿的!呜呜呜!”
宁景一笑,把孙女递还给了儿子,后者无奈接过,又和他絮叨了几句,便抱着哭的打嗝的女儿离开了。
柳静秋洗了一盘桃子出来,递给宁景尝尝,摇了摇头,笑道:“你啊,就爱拿捏她的小蛋糕,每次一提她的小蛋糕要被别人抢,马上就什么道理都懂了,也不闹了。”
宁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桃子出来,这是刚摘下来的水蜜桃,皮一撕就剥了下来,露出下面晶莹多汁的果肉。
宁景将一个桃子剥好,递到了柳静秋唇边,后者从善如流小口咬了一口,看着他,笑道:“很甜。”
宁景带着细纹的眼角微垂,看着柳静秋,他的眼角同样也布满细纹,脸上皮肤虽然也光滑,但到底松弛了,有些部位还长了暗斑。
但是宁景也知道,自己也长了。
他们一同生活,一同衰老,岁月在他们身上刻上了许许多多生活的痕迹,记录了他们五十四年同甘共苦的所有点点滴滴。
哪怕这么久,哪怕年老,他依旧爱他,觉得他美如初见。
就如他也这样觉得。
柳静秋被宁景赤热认真的目光盯得脸颊有些泛红,把水蜜桃推给他,“老夫老夫郎了,还这样……”看。
他没有说完,就看到一只娇艳欲滴的红芍药递到了他面前。
“赠你一只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