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温润点头,但是他什么都没要。
这才是“要”的最高境界,他不开条件,不然就会被张贤觉得没有风骨。
可是他拖得起,县令大人拖不起啊!
“这样,让他赔偿你五百两银子,他在这里还有一个铺子,也过户给你,你知道的,这事情太大,要是闹起来,本官不好,你也受影响,而且现在已经将功名还给你,另外本官再备一份厚礼,希望温举人能大人大量。”县令大人几乎是低声下去的赔礼道歉,姿态摆的特别低。
关乎到前途,他不得不如此,心里已经恨毒了这个惹是生非的小舅子。
看到这样的东翁,毛师爷别提多郁闷了。
刚才如果是在后宅解决此事,那好歹算是私事,只要给足了补偿就行。
可是现在是在虚受堂这里,县令大人的脸面,算是彻底的没了。
这也是为什么,毛师爷想带温润去后宅,而不是在虚受堂这里。
可惜,他的一番筹谋啊!
因为县令夫人耽误了那一会儿的时间,学政大人就直接来了虚受堂,县令大人不得不来,至于舅老爷?他就是一把烂泥,扶不上墙!
“本官做主,将一切举人该有的东西都还给你,朝廷发放的银子,也会如实交到你手里。”张贤开口就很目的明确了:“虽然没有参加鹿鸣宴,但是你是这个永宁县,这一届唯一的举人。”
去了三十几个秀才,就考中了这么一个。
“多谢学台大人。”温润拱手为礼,谢了一谢。
给了他举人的功名,其实温润已经很意外了。
县令大人可拖不起,他又开口:“你放心,以后这小子就回老家待着,本官绝不会留他在这里。”
其实这次也是因为架不住夫人的唠叨,这才将小舅子带来任上,结果一来就惹是生非,好不容易管好了,考了个秀才,还是差一点没考不上,更是他辅导有功,不然就这样的货色,能考上秀才?
温润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可以。”
“温举人大量!”县令大人的心啊,可是放下来了。
只要温润不追究,他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你可得多多赔偿温举人啊!”张贤这个学政大人,来了这么一句话。
县令大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下官一定厚厚的补偿。”
“怎么个厚厚的补偿啊?给银子给铺子?名誉呢?读书人的名声啊,温润这么一嫁人,可能这辈子就止步在举人这块了。”张贤却意有所指。
这个朝代的童试分县试、府试、院试三级,考试内容以策论为主,辅以口试、墨义、贴经和诗赋,这里的策论不比满清的八股,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更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水平。
院试合格者称生员,然后分别分往府、州、县学学习。
生员分三等,有廪生、增生、附生。由官府供给膳食的称廪膳生员,简称廪生;定员以外增加的称增广生员,科称增生;于廪生、增生外再增名额,附于诸生之末,称为附学生员,科称附生。
成为生员只是拿到了入科举考试的资格证,想要入仕做官还需要经过三年才有一次的科举,通过解试、会试和殿试,殿试合格之后称进士,读书人这才有了做官的资格,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耗费颇多,所以如今这个年代送孩子读书的人家不多,也就富裕人家能供得起,一般人家供一个孩子读书都勉强,两个的话,更别提了。
所以温润在家教孩子们读书,才会在那么短时间内,在莲花坳站住了脚,被人尊重以待。
温润本来就是廪生,如今考中了举人,排名也很靠前。
要不是有这么一出,耽误了,温润考中了举人就该去府城读书啦!
至于为什么会被人冒名顶替?都是为名利所累啊!
举人出身已经算是“正途”了,甚至一些偏僻的县城,举人都能当县令,如果能力没有问题,退休前升任知府是很有希望的,再往上发展就只能看个人造化了。
县令大人的小舅子,其实就想走这个捷径,在府城读两年书,找个门路,外放出去,哪怕是个偏僻县城呢,也要当个县令,跟姐夫一样的官职,这样的话,姐姐就不会嫌弃他不争气了。
打算的挺好,可惜,就是这么凑巧,温润没有被顶替了,他被学政大人发现了。
“您放心,一定会让温举人满意!”县令大人一咬牙:“温举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提!”
只要他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我希望以后,不论是温家,还是王家,都不要来我家打扰我的生活了。”这就是温润的要求。
温家那边他不怕,他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何况原主父母的坟,有族人照顾,他一个外嫁的,连上坟的资格都没有。
王家这边太让他生气了,那个极品亲戚不料理,光是骚扰就受不了。
大人受得了,孩子也不行啊!
“这个肯定的!”县令大人对温王两家人很厌恶,要不是他们大嘴巴,自己的妻弟也不会起歪心思,而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嗯。”温润又不吭声了。
这下子,事情有点僵住了。
张贤倒是挺欣赏温润的,他的确是如温润所想的那样,要是温润提条件,甚至是狮子大开口,固然是他占道理,可也没了读书人的风骨。
但要是不吭声,或者太倔强,那也不行,此事不能闹大,因为要是闹大的话,知府也要吃瓜落儿,知府是他的同窗,可不能有所闪失。
要不是这个原因,张贤未必乐意“息事宁人”,只换掉县令,而不是用此事弄死他。
如果闹出了人命,就会惊动上面,不合算。
就在这个这个时候,后宅来了个婆子,请示午饭怎么安排?是在后宅用,还是去饭堂?
“对,先去用餐,用过了之后再谈,这都午时了。”毛师爷赶紧打圆场。
“也好。”张贤大人同意了,县令大人松了口气。
温润?他虽然是苦主,两位大人却不在乎他,他们是在官场博弈,而温润只是那个导火索而已。
县令小舅子缩着脖子,跟着管家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他们去的是饭堂,虽然地方很大,但是县令大人有单独的一个很大的餐厅用饭,不跟其他人挤在一起,甚至都不照面儿。
一张八仙桌,上面摆了八道菜,两大壶酒,三个酒杯。
红烧鱼,红烧肉,白斩鸡,酱鸭。
素什锦,小葱拌豆腐,鸡皮虾丸汤,爆炒玉兰片儿。
一碟葱花油饼,一碟银丝花卷,以及两个非常俊俏的丫鬟。
丫鬟也穿的很好,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长相,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儿。
都是素色的衣裙,只在腰间扎了个红色的腰带,长得杏眼桃腮,腰肢芊芊一握。
眼波流转间,一看就不是安分的女孩子。
张贤大人轻蔑一笑,县令大人脸都红了!
温润很淡定,目不斜视的在两位大人落座之后,他也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其实温润已经饿了,可不能动筷。
县令大人也不能,古代人桌子上的讲究多。
这里官职最高,年纪最大的是张贤这位学政大人,他倒是立刻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鸭:“很久没吃这酱鸭子了。”
“是,这好像是学政大人您的家乡菜?”县令大人赶紧道:“您尝尝味道,还是家乡味吗?”
温润明白了,这县令夫人也的确是费了心思。
不仅做了这边少见的酱鸭,还送了俩貌美如花,一看就是目的不纯的艳婢过来。
讨好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因为两个丫鬟一个在县令大人身边,一个在学政大人身边。
温润自己这边一个都没有不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全当他是空气。
正好,温润也不用去应付这俩,一看就心思不正的丫鬟,干脆自己也拿起了筷子,他倒是头一口就往小葱拌豆腐上叨了。
这让县令大人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
两个丫鬟斟酒倒茶的,挨挨蹭蹭,在所难免。
同时,两个丫鬟芊芊素手,上头涂了大红色的指甲,看着就那么勾人儿。
“来,先敬学政张大人,您这次真是辛苦了。”县令大人有点咬牙切齿,这等于是挨了一巴掌,还得笑脸相迎。
“还好。”张贤皮笑容不笑的喝了这杯酒。
温润也喝了一口……还行吧?这酒度数低一些,他也不是不能喝,就是不能多喝。
“这是有名的桃花酿啊?”张贤倒是一口就尝出来,喝的是什么酒了。
“对,这个酒不醉人。”县令大人赶紧道:“毕竟温举人看着也不太能喝酒的样子。”
其实是怕喝了酒,醉了,那就没得谈了。
桃花酿更像是果子酒,喝一大坛子也未必能醉倒,最适合不能喝酒的读书人了。
温润心说以后喝酒就喝这样的,也不错呢!
温润喝了酒,就开始吃菜,他饿了,第二筷子就直接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肉吃,这红烧肉做的不错,肥而不腻。
第三筷子就来了口红烧鱼,夹得还是鱼腹部那块没多少刺儿的地方。
很好,味道也不错……他倒是只顾着吃了。
两位大人推杯换盏了几次,温润干脆自己夹了两块葱油饼,光吃菜是吃不饱的,还得吃主食才行。
这些菜统一就是油水大一些,不过幸好不是那么油腻,温润还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他一直是自己动手,夹菜,倒酒,盛汤的,反正他不是主角。
可是他这么认真的吃饭,反倒是衬着两位大人有点老不正经了!
“滚下去!”这次,那丫鬟又在倒酒的时候,又对县令大人挨挨蹭蹭,县令大人终于忍不住,发了火:“滚!”
因为张贤大人的眼神,越来越嘲讽的看他了。
可怜两个丫鬟瞪大了眼睛,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可惜,就是让她们俩“滚”的,县令大人的忍耐度也是有限的,他不好色,也不贪图家里丫鬟的颜色,偏偏他那个妻子,平时倒是精明得很,一遇到关于小舅子的事情,就慌了神。
竟然出这么一个昏招!
这是什么时候啊?谁还会玩艳婢?
搞来这么俩东西,反倒是落了下乘。
两个丫鬟赶紧的溜走了,外头进来两个大丫鬟,这俩大丫鬟倒是不错,头上干净利落的梳着两条辫子,顶上盘着个双丫髻,同样是素色的衣服,利落的很,身上没香气,也没给自己的爪子涂的红彤彤。
也不挑人,给布菜和清理台面的时候,温润也享受到了服务。
说实话,温润没有去过大户人家做客,原主最多来这里吃过饭,还是跟一群人,那个时候可没人伺候。
加上那顿饭说是吃,其实更多的是在说话,聆听教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