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老王家。
前头夫妻俩的对话,车老板子也听到了,心里诧异了一下,看来老温家也啥都不知道呢。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打开了。
出来了六个短打扮的青壮,一个个都拿着二齿的钉耙,一个个神情不善的看着他们。
又出来两个半大的小子,穿着倒是挺好,而且也很有主人家的气势,后头出来的就是温润了,怀里头抱着个小姑娘。
而他身后跟着俩一看就是伺候人的老妈子那样的妇人。
这架势,足足的!
温润今天穿着的是一身厚实缎子做的棉衣,边儿上滚的黑色兔子毛,这样的颜色大气,压得住他的年纪,不会让人觉得年轻人好欺负。
腰上束着一宽宽的深青色绸子做成的腰带,上面挂着一面玉佩,一个素色的荷包,一个香囊……还有一个扇袋。
本来温润不想带着扇袋的,这大冬天的,你整个扇袋在腰上,脑袋恐怕是进风了吧?
而且扇袋里头是真的有一把折扇。
是诸多礼物里的一把紫竹扇子,上面是学台大人张贤亲自画的傲雪寒梅图。
有他的私印在上面,还有签名儿呢!
无奈的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陈强家的坚持如此,甚至给温润重新梳了梳头,如今温润的脑袋上,以一根与玉佩一块玉出的男式玉簪,将头发盘成了一个揪揪,这一身衣服也是陈强家的做好了,打算给他过年的时候,出门会友穿的,结果现在提前了。
一双皂色的新靴子,雪白的鞋帮,一看就是新的!
这一身显得温润很成熟稳重,又有举人老爷的气势。
不得不说,陈强家的的确是会打扮人,也是她安排要怎么“盛气凌人”的出现在大门口。
“温……润?”夫妻俩有些眼睛发直的看着眼前,站在三层台阶上的温润。
温润抱着妹妹,站在那里,盼顾生辉之间,气度非常。
这还是他们眼中,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吗?
“你谁呀?”站在前头的是十岁的王珏,养了半年多,终于有了小男孩儿该有的健康和壮实。
而且他长个头很快,温润隔三差五的就熬个大骨头汤,让所有人都喝,包括隔壁的杨家两口子跟三个孩子。
大人尚可,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多吃鱼虾蟹,带壳儿吃。
补钙补得不错,起码几个孩子个头蹿的很快,尤其是王珏,这身高乍一看,跟个十二岁舞勺之年的男孩儿一样。
“我是谁?你问温润啊!”温小叔还有些暗暗吃惊,温润的变化。
而温小婶则是觉得温润这一身衣服,没有几十两银子,是置办不出来的,她不认识玉佩价值几何,但是知道那是好东西。
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温润这是发达了啊!
“二弟,他就是把我嫁给了你大哥的人。”温润面无表情的道:“我家的田地好种吧?”
他走的时候,小叔小婶就跟他说,家里的田地他们收下了。
原主当时本来就出气多进气少了,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就昏迷了过去,但是他们夫妻俩都没发现,直接就让人赶车,马上启程,一刻都不耽误。
然后原主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路过温家庄村口,还听人说,族长家的小儿子,已经去找人,要搬到他家居住,还要收拾一下,准备娶媳妇儿。
硬生生的将原主给憋屈死了,然后温润过来了。
“你还敢说?”谁知道温润提起田地,温小叔顿时暴跳如雷:“你将田地租赁出去,竟然要的不是粮食,而是银子!”
温润淡然一笑:“我要去府城考乡试,没有路费怎么去?没有银钱傍身如何在外交际?所以过了正月我就跟佃户说了,收银子,租金很便宜。”
原主就指着这点租金去府城考试呢!
所以温小叔想在秋天的时候,收佃户的粮食做租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佃户不会重复给租子的,明年的租子,也要明年过了正月,二月二之后才会定下来。
是要钱还是要粮食。
是马上就付还是等秋收之后。
原主今年是特别,因为他要考试啊!
所以才收的钱,而且只收了七成的银子,不然佃户也不会给的那么痛快。
但是他收钱了,温小叔就收不到了啊,不管是钱还是粮食,都没他什么事儿了。
“你拿了租金也就罢了,还把田地给卖了,那是安身立命的东西。”温小叔几乎是痛心疾首,看温润的样子,跟看败家子儿似的。
“我又不在温家庄了,还留着田地干什么?我父母的坟茔,温家庄的人不是说了吗?帮我照顾,让我无忧无虑的出嫁,没事儿不用回温家庄。”温润板着脸冷笑道:“怎么?我都被扫地出门,户籍都迁出来了,还留着田地,便宜谁呢?”
“你!”温小叔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咳嗽了两声:“小叔会帮你照顾田地……。”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鬼话?”温润连冷笑都没有了:“恐怕你们来,就是为了田地的事情吧?跟你们明说了吧,我将田地和房子都卖了,我不会再回温家庄,你们以后跟我也没关系了,你们早在我父母去世之前就分家另过,我家的事情,我说了算!卖了房子跟田地,所得银钱全部都是我的嫁妆,你们就不用惦记了。”
真当他是原主好欺负吗?
留下家产给他们,自己在这里,带着三个孩子吃糠咽菜?
那不是他温润的性格。
原主如何他不管也管不着,但是他却不想委屈自己。
“那你把房子也卖了?还卖了那么一个人家?”温小婶生气的都尖叫出声了:“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
“知道啊!”温润太知道了。
他好歹也算是县城的名人了,上次去县衙,还遇到了元刀,元刀请他吃了一顿饭。
当然,没喝酒。
元刀是觉得,这样的举人老爷,跟县令大人都是一样的地位,喝酒那是喝不起的,只能吃点好的,顺便聊聊天,说一说铺子租金的事情。
温润好说话啊,再说还有毛师爷的面子,故而俩人相谈甚欢。
前半段还好,都饿了,光顾着吃饭,后半段时间就有意思了。
因为元刀告诉他,他卖了房子土地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县里的一个青皮老大。
这里的青皮不是说的中药材青皮,而是本地的一种习俗,说的是穿着青色短打扮的那种无赖混混们,青皮老大就是那帮无赖混混们的头儿,只不过这个头儿现在想要金盆洗手,置办家业,好好的成家过日子,以后估计是想当个有点小势力的地主老财。
这个温润是知道的,但是这个人的脾气大,也不肯吃亏,手下一帮子弟兄,虽然是要安分过日子了,可那只是说不再作奸犯科,要是有人敢在他面前叽叽歪歪,肯定会被教做人。
果然,他选的没错儿!
原来这个人去接收房子和土地的时候,好么,房子被人占着,土地被人盯着,他这脾气,岂能善罢甘休?
加上温家庄的人觉得房子跟土地都是他们温家庄的,怎么能容忍外人入住?
温家庄很团结的,那里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不姓温,但也都是娶了温家庄的女人为妻,甚至下一代的女孩子,也都嫁给了温家庄的男人做媳妇儿。
虽然不姓温,但是已经跟温家庄割舍不开了,关系密密匝匝的缠绕在一起,这才能在温家庄获得一席之位。
不然的话,外姓人会很受欺负的!
尤其是温家庄的温氏族长,那可是县城里的乡老之一,可以在申明亭那里主持事务的人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温小叔可以不通过县衙,就敢把一个有着秀才功名的温润,直接“嫁出去”,还敢霸占他的家产。
因为族长同意了,村长点头了,此事就定下了,这就是温小叔的“自以为是”。
实际上,平民百姓们的一点小事可以让族老村长的来处理,真正大事情,那必须要通过衙门。
没有朝廷的同意,没有衙门的官印,说无效,就是无效!
第41章 娘家人!
温小叔他们说田地是他们的,没有地契!
温老七说房子是他的,他都给打扫干净,弄得差不多了,可他拿不出来房契!
更可恶的是,不论是地契还是房契,他们连个“白契”都拿不出来,连温润手写个证明都没有。
温润卖了家产给外姓人,那青皮老大也不是吃素的,自己手下那么多人,本人又有点混不吝,温家庄的人想要欺负他?不被他欺负就不错了!
敢霸占他的房子土地,做梦呢!
于是青皮老大耍起了混不吝:土地租赁给佃户,今年的收成当然不是他的了,但是他打算明年收回来,自己种!
其次是房子。
温润家的房子是青砖瓦房,三间正屋,两边各有六个东西厢房。
东厢房是厨房加柴房、仓库;西厢房就是书房和粮仓。
周围同样有很大的菜园子,只是原主是个风雅的人,菜园子里没有种菜,反而种了一片儿桃树。
可以春天赏花,夏日乘凉,秋天吃果子,冬天还能看到虬结的枝干上,落满风雪。
且“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意境好啊!
地方大,又风雅,多少人喜欢呢。
结果青皮老大过去可倒好,将人从房子里丢出去,自己带着三五十号泼皮住了进去。
什么书房库房的都改了,成了住人的地方,一群人也感觉到了温家庄的人对他们的不喜欢。
但是没关系,他们会接纳他们的……因为他们很能作!
头一天搬家过来,没人搭理他们,没人帮忙搭把手,他们也不在意。
第二天就在外面买了活猪过来,杀了吃肉,没请人,那帮人也不来。
第三天开始,他们在村子里闲逛,朝大姑娘小媳妇儿吹口哨,什么也不干,光看,那眼神露骨的呦!
第四天又朝年轻的寡妇抛媚眼儿,朝一些小孩子露出可怕的笑容。
第五天,温老七带人来,想强行抢回房子,结果被这帮人反打了回去,腿都打折了!
第六天他们打上了温老七的家。
也就是族长的家,温家庄的男人们也不是吃素的,结果显然,干农活的庄稼汉除了力气大之外,还真不是这帮常年混迹市井,打架斗殴的人的对手,双方打了个两败俱伤。
结果第七天,青皮老大喊来了一百多号人,挨家挨户要汤药费。
不给就明抢,温家庄的人回去之后就处理了自己的伤口,而泼皮无赖们却没有,甚至有的人故意弄得血糊糊的,躺在大门口哼哼唧唧,说要死了,要去衙门告他们。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帮人又愣又不要命,甚至温家庄的人想说找官差衙役来,他们立刻就说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