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舍不得走,可他就那么五天假,到点就该回营地了。
走的时候,温润让人给他们打包了夏日的衣衫和鞋子,斗笠跟蓑衣。
“这一走,多久能回来?”温润还是要问一下的,虽然他回来的很频繁。
“不知道呢。”王€€也是舍不得家,他突然觉得,家里有这个读书郎在,他是越来越眷恋了。
“那就去吧,好好地,注意安全。”这是温润能叮嘱他的话了。
俩人也没什么依依不舍,就这么告别离开了,温润目送他们走的看不到影子了,这才回到院子里。
安慰一下弟弟妹妹们,第二天还得给孩子们上课呢。
结果第二天不仅给孩子们上课,刘氏来带王玫小姑娘,还量了尺码,要给小姑娘做衣衫裙子等等,孩子们都在长身体,去年的衣服,今年穿着就短了一截呢。
马三儿也来了,他是来给温润送信的,口信。
“去年在您这里走的那几位,又回来了。”马三儿乐呵呵的道:“说过几日就到您这里,让人提前传了消息回来,您看是不是准备一下?”
“他们这么快就回来我这里了?”温润一个头两个大:“来干什么呀?”
他还嫌弃那些人闹腾呢,一个个的都是娇生惯养,一个人出行,八十个人伺候的架势,实在是让温润不耐烦得很。
“来看您啊!”马三儿兴奋的道:“他们都是您朋友嘛。”
“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朋友。”温润实在是烦死了他们了,人多不说,在他这里吃吃喝喝的闹腾的很。
结果他不想让人来,人还就来了。
马三儿说完了之后,就带媳妇儿回家了,剩下温润找了陈强家的让她准备好,人又要来了。
陈强家的却欢天喜地:“好啊,好啊!老爷家里就是高朋满座。”
“这算什么呀?”温润愁眉苦脸:“我倒是想让他们不来呢。”
“别呀老爷,这一点都不麻烦,后厨做的都是大锅饭,你们吃的当然是好的了,其他的时候,我们都吃的差不多,大鱼大肉的,搭配一些青菜萝卜就是一段饭,我们吃饭可不像你们那么讲究,老爷,别嫌麻烦,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关系。”
那几位少爷,一位来头比一位大。
陈强家的都替自家的老爷高兴呢。
温润却高兴不起来。
三天之后,这帮人又来了,这次来更是大包小裹的,跟过年似的,甚至自带食材,宰杀好的五头大肥猪,还有十几只剥了皮的羊,还有他们带来的兔子等等食材。
甚至还有大米白面,好几坛子各色美酒。
礼物也没少备,尤其是知道,温润给自己的学生,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但是他也没多少钱。
在这帮人眼里,温润的这点家底,真的不算什么,跟赤贫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们弄了一百套笔墨纸砚拉过来,堆在私塾的库房里,邓二少还跟温润比划了一下:“一共一百套,足够你这帮学生用二年了。”
“够了够了!”温润笑的合不拢嘴,这些东西的确是够用了。
后头还有源源不断的东西入库房,粮食,肉食,干货,还有一堆的礼物,布料和盐,都是硬通货。
光是盐巴,他们就送了温润五百斤。
“这么多盐巴?”温润目瞪口呆:“你们一群贵公子,带着五百斤盐巴可哪儿浪?这可真的是闲得慌了。”
“还不是为了你。”高盛无奈的道:“我们觉得你可能缺东西吧?这玩意儿别看用得少,却缺不得,就给你弄来了五百斤,够意思吧?”
“够意思,把我用盐巴腌了都够了。”温润看着那大麻袋,真是哭笑不得。
“对了,我们还送你二百斤咸肉,做那个腌笃鲜吃。”北方来的谢六公子,比划了一下:“多做点,那个挺好吃的。”
腌笃鲜是唯一一个,谢六公子百吃不厌的菜,因为里头有咸肉,味道够重。
别的菜他总觉得淡了吧唧的。
“行,给你们做,去屋里坐着吧。”温润拉着他们一群人,去了屋里ЬΕībeí就坐。
上了茶之后,温润指着茶水道:“来,尝尝吧,今年新的竹叶茶。”
“不是有汤绽梅吗?”谢六公子还记得呢。
“有,先喝竹叶茶。”温润笑了:“等吃饭的时候,就有汤绽梅了。”
所谓的汤绽梅,就是每年的十月过后,梅花欲开的时候,用竹刀取欲开梅蕊,上下蘸以蜡,投蜜缶中。
夏月以热汤就盏泡之,花即绽,香可爱也。
这种文雅的吃法,是《山家清供》里的记载。
梅花骨朵鼓囊囊的,像唇瓣一样香软丰满。
“啵”一下在茶盏中绽开,是饱尝了甜蜜的吻。
就像是冬风赠给夏月的礼物。
温润特意给他们预备了一桌文雅的菜品,几个人看着一盘不认识的东西,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个啥。
“这菜叫什么?”好奇心和精力都很旺盛的邓二少,忍不住问温润。
“独秀峰。”温润呲牙。
第170章 烂事儿
“独秀峰?”众人一愣。
“鸭屁股啊!”温润宣布了答案。
众人一顿大笑。
温润给准备的饭菜都很雅致,虽然费事儿了点,但是他们吃的很香。
在饭桌上,温润就问了:“不是说,夏天来我这里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这才开春啊?刚过了清明没几天。”
“还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来路不明的姨娘,还记得吗?卖身葬父什么的?”
“记得啊!”这个他当然记得了,最有名的就是《梅花烙》,其实他觉得那不该叫《梅花烙》,该叫《复仇记》啊,白吟霜一个人,干倒了一个王府。
什么格格啊,王爷啊,福晋的都不是她的对手,通通死掉啦!
“我们马上就写信回家,自己在这边也查了起来。”谢六公子苦笑了一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大哥很宠爱的一个姨娘,叫江燕的燕姨娘,给我哥还生了一个女儿呢,说是南方人,家乡发大水,跟着爹爹来京城投亲,结果亲戚搬走了,他们父女俩本来是以卖字画为生,想攒钱回去,结果一场风寒,爹爹去世了,那江燕就卖身葬父,一个弱女子,只有十六岁啊,谁会觉得她是骗子呢?我大哥什么都好,就是那股子怜香惜玉的情怀,总也管不住自己。下差的路上就看到了,将人买了进来,最开始是在庭院里做一些锄草浇花的活儿,她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舍不得让她做重活,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调去了我大哥的庭院里,再后来,她就成了我大哥的通房大丫鬟,她说是为了报恩,我大哥就信了,等到她有了身孕,我大哥就说提为姨娘吧!后来生了个女儿,因为女孩子要是庶出的话,不太好嫁,就认在我大嫂的名下,反正我大哥也没个女孩儿,这个女儿是他唯一的闺女,倒是因为此事,我大哥将她正儿八经的立为妾室,我大嫂也同意了,我还记得当时我大哥说过,这江燕的老家,就在南边儿的永顺府,是永顺府下辖的永顺江两岸,一个叫哲古县旁边的萱草村人,还说那里的女孩子都会用萱草做熏书用的香料,每年都有不少女孩子采集萱草做这个香料卖钱,卖了钱就攒着给自己当嫁妆什么的,说的我大哥那叫一个心驰神往啊!”
众人嘿嘿的坏笑,这说法是挺让人心驰神往的嘿。
“所以你去查了那个萱草村?”温润问谢六公子:“是不是?”
“是,我记得很清楚,那位江燕姨娘可和气了,她的老底,我那大嫂也问的很清楚,的确是良家女子,且是清白之身,成了妾室之后,生了孩子也是要录入族谱的,不过入的是我大嫂的名下,她就没能登上族谱,倒是后来,她的一个什么堂哥找来了,却发现她成了我哥的妾室,顿时大哭起来,说对不起他死去的二叔什么的,反正搞得我哥很被动,毕竟是良家出身,没办法,就给了那堂兄很多礼物,让他带回去。”
“可是我这次去萱草村,打听了很久,也没听说萱草村里有姓江的人家,只有两户姓蒋的人家,且家里也没有适龄的女孩儿,再说那个江家的堂兄,根本就没这个人,我又去了一趟哲古县的县衙,去了才知道,他们这里的成分很复杂,有客家人也有苗家人,是个混居的地方。她说的那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京城是离这里很远,当年也没调查清楚,只在京城出入城门口的记载里看了个名字,对上号就没深查,何况那个什么堂兄,好像是搬家去了浙东地区,那里可是鱼米之乡,好地方。”
他没明说的是,这搬家也是他大哥帮的忙,那堂兄总说跟他们家有亲戚,当妹夫处呢。
一个小妾的堂兄,叫什么妹夫啊?
为此他大嫂没少生闲气,倒是那燕姨娘,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好像说话大声点儿,就能吓死她一样。
大哥也是被迷的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大嫂身为大妇,自然是要妾室们伺候,可那个燕姨娘,每次去侍奉主母,回来都一副累死了的样子,大哥就被怂恿着去找大嫂的麻烦。
两个人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你写信回去了吗?”温润问他。
“写了,我没给我大哥写,我直接告诉了我娘!”谢六公子很是骄傲的道:“我大嫂是不行的,她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丈夫,还有那么多姐姐妹妹的,不好管,管了又说她善妒,我母亲就不同了,家里的中馈虽然是大嫂在管,但是我母亲却把着库房钥匙呢。何况那是我们的母亲,我大哥敢不听话?”
“妙啊!”温润竖起大拇指:“嫂夫人是不好管,但是谢老夫人却可以。”
这个年代,孝道大如天!
尤其是朝廷官员,谁家要是死了老子娘,就得丁忧三年,一天都不能少。
“只希望我母亲不要太生气,大概真的是母亲比较厉害吧?那个燕姨娘,最怕的就是我母亲了,我母亲也不喜欢她,当时就很反对纳她为妾,可是我大哥喜欢啊,后来还是先生了孩子,为了我大哥唯一的女儿着想,这才立了她为妾室,不然就是个贱人,过几年等我大哥淡了,我母亲肯定会给我大嫂做主,卖了她去!”
温润打了个哆嗦,他对这种动不动就卖掉的习惯,还是不太适应。
他只往家里头买人,没有卖人的,何况他买进门来的人,都是老实忠厚之辈,那些仆妇都在私底下说,这主家太好,她们要在这里服务一辈子!
且温润也说了,只要是咱家人,老了的时候,干不动了的时候,咱家给养老送终。
以至于老王家的人,都是非常团结的,不搞什么拉帮结派的小动作。
温润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邓二少也发言了:“我家我父亲的一个小妾,也是这么来的,那时候我父亲还不是现在的官位呢,可我母亲就是吃了很多亏,那贱人还给我父亲生了个小贱人!立她为妾之后,竟然让她自己管自己院子里的事儿,不让我母亲插手,还单独给她置办了个铺子,哼!这次我父亲也知道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派人去调查,结果如你所说,那女人的身世都是假的,她还不是个良家妇女,父亲是个骗子,母亲是从良的粉头儿,从小就跟着这对无良父母玩仙人跳,最后玩进了我邓家的大门。”
众人没想到,邓二少对自己父亲的妾室,如此爆料,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更让人一言难尽的还在后面。
就听邓二少那张嘴,€€吧€€吧的一个劲儿的爆料,还都是爆猛料:“后来我父亲又追查下去,发现那对无良夫妻俩,仗着我们家的势力,挂着我父亲岳家的名头,在他们当地作威作福,连当地的县令都要对他们百依百顺,还认了那老表子做干娘!那老骗子还朝河工银子伸手,将贴水的事情自己包揽了!”
温润这个时候举起了手,不耻下问:“什么是贴水?”
“就是看银子的成色。”这一点,邓二少最有发言权。
原来这个时候的银两的铸造工艺较为特殊,所造出来的银锭上,会因为成色增加,而渐渐产生丝纹。
成色越高,铸造出来的银锭上,丝纹就越细而紧致,白花花的一片,乃是最为纯净度九成五以上的银子,这就是所谓的雪花银。
这种雪花银根本就没有,因为那太耗费工时且不说,银子的要求也很高。
成色越低,则丝纹就越粗而稀疏,纯度低于九成的白银,直接就没有丝纹。
这个年代的人,便是利用这种特殊性,来鉴别银两的成色。
而日常所说的一两银子,指的是官府规定的十足纹银一两,也就是纯度在九成三的细丝银。
相对应的粗丝银折成纹银时,每五十两要升水二两四钱,而更高纯度的元丝银则要贴水二两四钱;至于八成的杂色银子,每五十两升水五两,还有最精细的水丝银,要贴水五两……只是这里那么高纯度的罢了。
贴水就是好的银子一两,可以兑换一两半普通成色的银子,这就是贴水。
而折色,就是不足色的纹银,二两也算不得二两,起码只能算一两半这样。
其中的各种花头,油水十足。
一般这样的事情,都是官员们心照不宣的,大家都搂点钱花花,但是不能耽误正事,要不然大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这老骗子爱财如命,跟那老表子生了个儿子,爱若珍宝,一开始头几年只是看别人搂钱,他在学习,学会了之后,伸手进去也不敢使劲儿搂,等到发现邓家并不知道这事儿,也没闹出来什么,就胆子大了,这两年随着那儿子越来越大,老骗子也是越来越过分。
“他自己把持了今年的贴水和折色,想要两头吃。”邓二少冷笑道:“上面那么多官员都在看着呢,他一个区区平民百姓,凭什么敢独吞?不就是仗着我父亲的势力么?可怜我父亲什么都不知道,给一个老骗子背了多年的黑锅。这次绝对不会轻饶。”
高盛那边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他父亲有两个这样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