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南半壁江山成了泽国,这边一接到消息,陆岑总督就上火牙疼了,一边鼓着腮帮子写了奏报,八百里加急入京,一边召集人手,这次说什么,也容不得钦差大臣在里头装死了。
温润跟王€€到的时候,这驿站里头,又有不少江南的官员到来。
其中,江南道御史杨俊,杨林峰一来就去了钦差大臣的院落,进去就没出来。
这让辛明大人他们十分的不满。
“江南道御史?”王€€眨了眨眼睛,扭头问温润:“他干嘛的?”
“江南道御史就是江南道监察御史。”温润赶紧拉着他到一边讲解:“此官职配置于朝廷或地方,为制衡行政机构主官的非常派朝廷或地方官员。监察御史不仅可对违法官吏进行弹劾,也可由皇帝赋予直接审判行政官员之权利,并对府州县道等审判衙门进行实质监督,也可在监察过程中对地方行政所存在的弊端上奏。”
此官职相当于现代的江苏、浙江、江西三省共同的**,从三品的高官!
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权,可这个职位,就是一个小报告的人,监督监督,从上到下,他都能插得上手,可也都不能最终决定。
是个耍嘴皮子多过实权的差事,不过在清流里,这是一个很热门的差事。
“他是去跟钦差大臣谈事情的吗?”王€€想的可好了:“这一去就能进门,而且他是从三品的高官,还管着这么多事情,上折子都比咱们方便,应该……。”
“没什么应该!”辛明大人一脸气呼呼的过来:“杨俊跟国舅爷,那是连襟!”
“啊?”夫夫俩有点傻眼了:“他们还是亲戚啊?”
“屁的亲戚!”辛明大人都骂了脏话了:“这杨俊的一个小妾,跟国舅爷的一个小妾,是表姐妹,说他们是连襟,都是抬举了。”
妾的亲戚,是不能算什么亲戚的。
可是要想攀附,什么不能论啊!
“杨俊是什么人讷?他怎么是江南道御史?”温润这几年也没听说这个人的名字啊。
“今年初刚到任的,一来就发大水了,没看他做了什么出众的政绩,反倒是跟人攀亲戚挺厉害。”辛明大人嘀嘀咕咕的告诉他们俩:“听说此人在京中也是多番经营,才得了这么一个差事,我们刚想给他上眼药,把他弄回去,换个人来做这个江南道御史,谁知道就出事了。”
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水灾的事情,其他的都往后延。
“他本应该为我们张目,上奏朝廷,弹劾钦差大臣不作为,可是他一直没动静,这次能来,是因为他所在的御史衙门,也被水淹了!”辛明大人爆料的非常多:“连府城都淹了,这帮人还能坐得住吗?也不知道钦差大臣能不能……。”
能不能?
答案是:不能!
还有几个人来了,都没跟江南总督陆岑大人打个招呼,直接就奔了钦差大臣的行辕,进了大门就没出来。
温润跟王€€看不明白了:“这是干啥呢?”
一个个的,进去就不出来了。
“蹲里头孵蛋玩儿呢?”王€€更是直眉冷瞪眼的说出来了。
“蹲里头孵蛋不至于,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吧?”辛明大人眼睛有些充血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装死,还……。”
一个文人,能骂出来什么话?翻来覆去无非是那几句,骂人都不会。
陆岑总督脸色阴沉的看着那些其他地方来的文官,不跟他打个招呼就直奔钦差行辕了,想起温雅士与王将军的话,再想起辛明他们跪着求钦差大臣,钦差大臣都无动于衷的画面……。
第311章 王€€的热血
一次两次,说是摆架子,拿捏他们,可以理解。
三次四次,就说不过去了,救灾如救火,这么熬着对谁都没好处。
何况这都几次了?最后干脆躲了起来,给他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了!
“总督大人,你没事吧?”温润看到总督大人这样,好像是要发飙了。
“本总督看起来,像是没事的人吗?”陆岑总督咬牙切齿:“本总督就是手里没兵,不然早就冲进去……。”
冲进去干什么?不用说了。
王€€听了却想了想,回头去外面找了小文过来,给了他一块牌子,吩咐了事情,小文听的脸蛋儿都兴奋的红了:“小的这就去找老秦!”
“老秦?”王€€听了这称呼,都有点噎得慌:“秦副将不老……。”
秦副将最多算是个中年人,不是老年人,而且秦副将那么能干的一个人,起码还能再当差二十年,现在喊老秦,太早了点儿吧?
“他是人不老,心老了。”小文将牌子揣进了衣襟里:“小的这就去办。”
“去吧去吧,当心一些。”王€€拍给了他二十个人。
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回头王€€就看到温润正在与辛明大人他们说话:“怎么不报给京里头?你们不是经常跟那位通信的吗?”
谁知道辛明大人苦笑了一下:“通信也只是一年半载的一次而已,偶尔一年都未必回一次,何况我这前三个月刚发大水的时候,就写了信去京里头,不然你以为什么皇上这么快,派人带了银子过来赈灾?光靠奏报和折子,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可是皇上也忙啊!”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也要他管着,可不是忙么。
江南水患在他们看来是天都塌了,可在皇上眼中就是一个事情而已,最多大了点儿,关注多一些,可是边关告急、西北又闹匪患什么的,那也都是大事情。
刚刚登基那会儿,连回信都写不了几个字。
倒是听说跟王€€不错,每次写信都挺厚的信封。
就是不知道,都在信里头说了些什么,这几年看王€€也没挪地方的打算,是要在此地扎根,干到老了?
不过细想一下,这个守城将军,是个肥差,最主要的是,安全啊!
江南塞北交通要道之地,不仅往来油水足,还不用害怕打仗,要是连这里都有仗可打了,那京城和海防早就被敌军攻占了。
也怪不得王€€不想换地方,这守家在地的多方便啊!
听的温润皱眉头,王€€最开始跟皇帝是一年半载通信一次,后来有事情就通信,没事情也不会闲聊家常。
原来是对他们不同的吗?
这一天同样过得憋屈,来报的都是水灾的问题,有好几处堤坝都被冲垮了,总督大人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驿站的上空:“不是开春就修好了的堤坝吗?那三五十万两银子,扔进水里头,都好大一堆的,连个响儿都听不见的吗?”
一着急,连家乡口音都冒出来了。
“怎么回事?”王€€跟温润,因为没啥消息来源,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辛明大人告诉他们俩:“有几个堤坝崩溃了,崩了才知道,去年秋天修建起来的堤坝,都是糊弄人的,唉!”
辛明大人仿佛老了十岁一样:“多灾多难啊,本来指望秋收之后的粮食能填补一下库房,现在好了,没指望了!”
粮食少了,价格就会上来,那些赈灾的银子,未必能买到足够的粮食。
王€€眼神闪了闪:“他还不出来吗?”
“不、出、来!”辛明大人咬牙切齿:“真是气死我了!”
不止是他要气死了,其他人也要气死了。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气,这人就是不出来。
倒是其他受灾的地方,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是记得朝江南总督求援的,而且这些人并非是一个一个的来,他们是跟着自己的上官来的,有知府,也有县令,但都是主政一方的官员。
可是也有很多人,是直接去了钦差所在地,都没朝这边看一眼。
双方早就成了水火不容的架势,现在的驿站,更像是楚河汉界。
“府库还有多少粮食?”最后还是总督大人召集了这边的所有人坐在议事厅里商量:“还有银子,实在不行,等到了立秋,就去买粮食,哪儿有粮食去哪里买,粮商们只要上门就留下他们的货,本总督跟朝廷说。”
这是最迫不得已的手段了。
谁都知道这边闹了水灾,粮商们这个时候不涨价都对不起他们的祖宗!
可是明知道他们在哄抬物价也得硬着头皮买下来,不然如何赈灾?人一旦没了吃的,饿肚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三个知府,六个县令,还有几个官员凑在一起,扒拉了一下算盘珠子,温润亲自算的账,只有不到拾万两银子,粮食也没剩下多少。
如果要购买粮食,倒是足够灾民们顶一阵子的了,可是买了粮食就不能购买材料,来建筑堤坝。
可是买了材料,建筑堤坝,就没银子买粮食了。
而且因为水灾的关系,粮食跟材料都涨价了!
他们这点钱,都打不开点儿。
驿卒勤快的上茶水,大家一杯接一杯地喝,想了一切能想的办法,包括召集富户正式捐赠,或者是衙门跟他们借也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一个县令都流眼泪了:“以后慢慢还,砸锅卖铁,下官都还……。”
温润看的感动不已:“这位大人……。”
“别瞎感动。”被陆岑总督拉了一下:“他风流眼,迎风流泪的,你们别老是对着他扇风。”
这么热的天,大家坐在一起谈事情,喝茶之外就剩下打扇子,给自己扇风了。
温润白感动了一把,王€€拿了扇子给他扇风,这家伙气的呼呼的……也是,这么严肃的时候,就不要搞笑了。
大家的钱不够,总督大人也不能点石成金,不过先动了三万两银子去买粮食,因为眼看着要立秋了,水灾是不小,可也有地方没遭灾,现在就派人带钱去采购,估计收了粮食就能送来了。
另外又拿了一万两银子,先收购粮食,起码保证灾民们不要断了粮食。
这就去了一半的银子了,还有一半拿出来买材料:“先把冲垮了的地方,翻新维修一下吧!别让冬天的时候,还漏水可就惨了。”
那样的话,明年开春,妥妥的溃堤!
这明明是有朝廷的赈灾款,却一点都没看到,那边大门紧闭,进进出出的全都是下人,这会儿连下人都不进出了,给他们来了个“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烟不出火不进”了。
温润恶狠狠的猜测:“这么多人躲在一起,也不怕天气热,憋中暑了!”
众人纷纷苦笑,他们可别中暑,中暑了又该有借口拖延时间了。
绞尽了脑汁,想尽了办法,也只能这么安排,他们这些人,连饭都没吃,喝再多的茶水,也浇熄不了那股子火气。
俩人蔫头耷拉脑的回到军营,温润愁眉苦脸,王€€还有兴致跟他点菜。
“我吃不下。”温润摇了摇头。
“吃点吧,吃完了去洗个澡,虽然军营里不那么方便,但是洗一洗还是可以的,这边的水退了,另外一边的水就涨了起来,你要是都垮了,我怎么办?”王€€道:“现在这情况,我都看的脑袋大了。”
着急上火的不止是这帮子文管,还有他这个武将。
外面的灾民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衙门里的人,迟迟不给一个说法,前些日子还说,钦差大臣来了,他们有救了,皇上给拨了银子赈灾。
甚至还有翻新堤坝的银子,这让大家伙儿有了盼头。
大家都翘首以盼,可盼啊盼,啥都没盼来,倒是赈灾的粮食快要见底了。
民心不稳,灾情如火。
大营里的火头军,特意做了两道小菜,纯绿色的那种,只放了一点点香油,放了一些葱姜蒜拌一拌,味道很清爽。
温润吃了点,去洗了个澡,王€€还让他喝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喝了吧,喝了能舒坦一些。”
温润无所谓的喝了:“有点酸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