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会少了干活的。
拿到一大笔钱的两位船长转眼就在东海县花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两人户口不在这里,无法买房,恐怕这些钱得有一部分是房款。
“所以,你们想在这边学习和做生意?”时柯温声道。
“是的,县令大人。”红发金眼的人夸张地做了一个动作,“我们带着诚意,友谊而来。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诚意?友谊?
是金币给的吧?
时柯根本不信任他们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不过他要把话说在前面,“在大燕做生意就要遵守大燕的规矩。友谊是友谊,金银是金银。不能为了友谊,伤了金银。”
两个远道而来的船长脸色略微僵硬,他们在这个国度感受到的是淳朴民风,换句话说,比较好骗。
但是没想到这片土地上主事的官员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好说话。
时柯才不吃这套,想谈友谊可以,但不能伤钱。
东海县正是缺钱缺人什么都缺的时候,一个铜币都不能逃过算盘,你口中友谊算什么?
能用算盘算一下价值几何?
想做生意,那就多多拿钱,懂?
在不伤我方利益下,只要给的钱够多,我们就是临时战略好伙伴。
“关于海关税务、出海政策、外邦在本朝的生意注意事项等一系列需要的文件,稍后会有文书整理完毕送到两位下榻的客栈。”
时柯笑眯眯地,不容反驳地说。
这是去年边关和西域部族做生意的一些注意事项和陷阱,时柯改了改,更加适合海关贸易,至于首次合作的优惠。
“唔,本官可以额外划分一些地区作为海外舶来品的售卖区,增强诸位的竞争力。但是,优惠是有时限的。”时柯让人送上一份文件,递给两人。
“关于海外舶来品在我朝售卖的条例。其中涉及税收、律法、优惠、禁止入境的商品、商业契约形势等等。还请诸位通读并且熟练掌握以上内容后,再谈生意。”
“大人!我等渡海而来,怀抱真心实意,这实在!”两人颇为不满,如此多的限制条例,他们在本地并没有听过,很想是特意针对他们二人做出的改变。
时柯若是知道,只想说“多大的脸?”,这是发展需要好不好?
他用指尖敲击桌面,实木的声音颇为沉闷,“两位,大燕律法如此规定,本朝律法皆有陛下系文武百官商议、上书后方才落实。”
“若是有何不满,请诸位按规行事。”
端茶送客后,时柯搓搓脸,海关生意这回事,两人可能做不了主,但是能把人送到学校教导语言。
物尽其用,不能浪费一点资源。
这事儿交给余槐,他的意见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燕文帝,上报给余槐是规避风险的最好途径。
时柯叹口气,如果不是身份隐患,他不必这么安排后路。
放在现代,海上的风险都比较大,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了。
天灾人祸,一旦出现问题,比陆地上还要让人绝望。
举目四望,汪洋大海,运气好的,死前还能被送到小岛上,更多的却是葬身鱼腹。
余槐那边不知怎么说的,三月开学的时候,两个人被送到学院教书,与此同时,还去了两名通译,有四名锦衣卫总旗轮流兼职上课。
每次上完课,学院药房内都是一阵鬼哭狼嚎。
本以为今年会是积极发展的一年,毕竟开年有个风调雨顺好兆头,没想到这一年居然是波澜起伏的开始。
刚到五月,时柯接到调令,吏部下达,燕文帝批准,省去回京述职的阶段,直接去俞峰城上任。
戚风看着脸色严肃的学生,轻咳一声,有些话不好说的透彻,他只道,“俞峰城属于边关十二城之一,目前在大皇子治下。若是从京都出发,过河东道关内道往南走即可。但若从东海县,抄近道过剑南道却也简单。”
地方他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希望时柯能明白他的意思。
时柯对照一番后世地图,结合大燕朝当前势力分布情况,立刻明白俞风城位置有一点问题。
但这是他即将要上任的俞峰府知府所在地。
赵毅大步进门,朝戚风行了一礼,“陛下密诏,我与锦衣卫轻装上路,护送时柯不日上任。”
时柯心下一松,有赵毅带人走,他不用太过担心一路上的情况。但是俞风城位置又让时柯有种不祥的预感。
剑南道、边关十二城、大皇子、还有他的身世,总觉得是布好陷阱等他钻进去。
时柯眼神晦涩,心下不安
毕竟他在东海县的发展触及不少人的利益,这些年若不是朝中有几位同窗师兄担待,燕文帝的信任,赵毅大权在握,兵力震慑,想来指不定悄无声息死在哪天都无人知晓。
“待你赴任后,便让文墨过来担任东海县县令,上林县不必担心,你夫子还是有学生想来这边学习的。”
东海县这边确实离不开人,计划书虽然做好了,重要的是监督这些人实行,而且理念不能和时柯相差太多,有个熟悉的人盯着确实不错。
“对了,那二人,先让他们在学院教几年?”
“对,先言语互通再说。”若是这趟有什么万一,他可能要借助这两人……最好还是用不到。
时柯心情复杂地想。
“既然如此,先在这里学一段时间。”戚风摸着胡子笑道,“等他二人吃透条例再去找文墨商议生意一事吧。”
戚风看赵毅眼神一直在时柯身上打转,满目嫌弃,但他也知两人还是要说点事情,手一挥,“行了,快去准备行李和地图。”
赵毅和时柯一行礼,下去收拾东西。
眼看两人携手并肩出门,戚风“哼”了一声,心道不成体统。
回房后,时柯失去笑容,眉头紧锁,他想不通调令的意义。
边关十二城缺少的不是县令,而是将士。
而且,一旦时柯前往俞风城上任知府,头顶有燕文帝压着,大皇子的面子多多少少也要给的。
夹在天家父子两人的博弈中……这可不是好消息。
朝堂因皇太子一事打得不可开交,大皇子因兵权在握,颇得武将的心,二皇子则是和诸位大臣之子交好,间接站在他身边的大臣也不少。
现在时柯身为皇帝的臣子,去往边关十二城上任知府,明升暗贬还是打上大皇子的烙印,亦或者是皇帝对大皇子不满,将天子侍讲派过去监视。更别提天子侍讲身边带着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燕文帝究竟想做什么?
第120章 苏无风
朝中亦是对此多有不满, 可燕文帝近些年权利归拢,对某些异议冷淡处理,一意孤行。
看似风平浪静的金銮殿上, 众人心思各异,部分人更是提前压好筹码,只待来日翻盘。
曾因时势所迫被立为皇太子的二皇子自然清楚眼下的位子尚坐不稳。
他那个好大哥手握兵权,朝中有一半以上的武将支持, 这群莽夫只认拳头,就连他们的儿子也都是拎不清的,拒绝他的招揽, 甚至大言不惭说要镇守边关, 投身大皇子帐下。
现今, 燕文帝又将时柯调入边关,根本不回京述职,杜绝接触此人的可能。
时柯身上官职虽小, 但还有天子侍讲这一近臣职位,他的座师和同窗更是文官清流的中流砥柱,更何况时柯本人身上政绩不小。
不管如何看,都是未成长起来的内阁。
这般人手, 轻轻松松调给大哥。
他已经看透了。
父皇一贯偏宠大哥, 对他则是像养宠物一样,高兴了施舍几分,不高兴了无端斥责。
而大哥能上阵杀敌,坐镇边关, 年纪轻轻已是边关大将。
朝中诸多大臣对其评语是“此子可堪重任”, 就连帝师也另眼相看。
不甘心。
同为父皇的儿子, 同为皇子, 大哥不就是占了个“长”字,才得如此偏爱。
若是……若是不在了,父皇有且只有他一个儿子。
明知这种假设不该存在,他却仍旧忍不住心动。
待散朝后径自前往后宫,虽以他的年岁和称号,也非时常能见到母妃的。
身前的小太监小跑去永和宫,二皇子到之后不必通传即可进去。
守门的宫女见他面色不渝,低头噤声打起帘子。
内里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退下,德妃抬头觑一眼沉不住气的儿子。
二皇子身形一顿,又咬咬牙收起那副愤恨不平的脸,转而变成人尽皆知的儒雅开朗模样。
他在外的伪装一度到位,至今很少人堪破这一点。
知晓之人不是被拉上船,就是莫名变为失踪人口。
德妃放下棋谱,语调平平,“忍字而已,忍不下去也得忍。”
她忍了十多年,也没等到燕文帝处置害她失去一个孩子的罪魁祸首,甚至那贱人位份在她头上。
当年她比那贱人先有孕在身,因受到磋磨立规矩,和她有缘无分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但那贱人因把出喜脉逃过一劫,后又因诞下皇子有功,轻飘飘放过。
她忍到自己第二个孩子终于长大成人,贱人的儿子又压下她儿子一头。
怎会甘心,又要如何甘心。
若真让大皇子贵妃二人成为赢家,他们母子岂有活路?
德妃目光中透着疯狂,心底止不住咒骂。
想到送进来的那封信,她又恢复往常的端庄优雅。
且看着吧,马上,马上那贱人就猖狂不了几天。
“是,母妃。”
二皇子明白母妃的意思。
心中不管有多恨、多怨,都要忍住,忍到最后荣登大宝的那天。
德妃垂下眼睛,低声道,“近些日子天冷,注意身体。来日过年又长一岁,我儿也该有个贤惠的太子妃。”
她拍拍已经比她还高的儿子,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