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笑眯眯的道:“啊呀, 刚才都与你说过了, 在我们小郭将军的眼中,不管你是什么特使,全是一视同仁的, 就连我阿爹犯了夜禁, 也被抓起来过……没庐特使,就委屈你了?”
没庐赤赞还想据理力争,郭郁臣可不管那套, 再次下令:“扣起来!”
“是,大将军!”
士兵立刻冲过去,将没庐赤赞和鱼之舟全都扣起来, 交给郭郁臣, 于是刘觞、刘光与郭郁臣押解着没庐赤赞与鱼之舟来到神策军右军牢营。
刘觞摆摆手道:“请没庐特使进去歇息。”
他说着, 转头过来看向鱼之舟:“至于你嘛……放了吧。”
神策军牢卒立刻给鱼之舟松绑,根本不敢违抗。
“您们!?”没庐赤赞眯着眼睛道:“宣徽使,看来你是故意算计我的罢?”
刘觞惊讶的道:“没庐特使, 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
没庐赤赞一时语塞,竟是给他气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刘觞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没庐特使, 你不必惊慌,也不必着急。你可是使团的贵人, 犯了夜禁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只需要我禀明天子, 把你放出来便好, 只是……”
他的脸色有些为难,啊呀了好一阵,道:“只是……眼下时辰已经晚了,天子必然已经歇息,小臣就算去打扰天子燕歇,天子也不一定能醒来,所以……所以还是劳烦没庐特使在这牢营中,稍微休息一夜,第二日一大早,本使一定将您请出来。”
没庐赤赞心里清楚的很,刘觞下这个套,就是故意抓自己关起来,这关上一夜,别馆找不到人,第二日一大早,整个别馆,整个吐蕃使团都会听说消息,没庐赤赞因为夜会佳人,犯了夜禁,被抓起来扣留了。
到时候没庐赤赞与杨四娘的暧昧干系,就会坐实……
没庐赤赞幽幽的道:“宣徽使,好计谋啊。”
刘觞摆摆手,谦虚的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没庐赤赞道:“但是宣徽使有没有考虑过,得罪了我没庐赤赞的后果?”
“后果?”刘觞故作惊讶的道:“什么后果?不会是像小鱼儿那样,被打成废人吧?哎呀,我好怕怕,可我已经是个太监了,怎么办?”
没庐赤赞一愣,他从没见过有人承认自己是阉人如此痛快的,再者,他还提起了鱼之舟。
鱼之舟眯着眼睛,垂目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刘觞隔着牢门,把手伸进去,笑着在没庐赤赞的肩膀上拍了好几下,道:“没庐特使,真是不巧,你遇到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儿算你倒霉,好好在这里歇息过夜吧!我劝你,还是睡一觉,牢营里的生活,也没有那么难捱。”
说罢,扬了扬手,道:“小鱼儿,咱们走!”
鱼之舟冷冷的看了没庐赤赞一眼,转身离开了牢营。
众人出了牢营,刘觞道:“时辰晚了,阿爹你们都先回去歇息吧,我去紫宸殿复命之后,也去歇息了。”
刘觞前往紫宸殿复命,其实这会子天子并没有歇息。按照平日的作息,李谌已经燕歇下来,但是今日不同,刘觞等人前去“抓奸”,李谌碍于身份无法亲自前往,但是也不会歇息,一直等着刘觞的消息。
李谌已经吩咐过了,宣徽使前来无需通传,直接入内。
刘觞走进紫宸殿的时候,李谌因着无聊,一个人在内室按照琛璃的方子,在脸上敷了“面膜”,这会子时间不到,还没洗掉呢。
其实李谌今年才十七岁,他年纪不大,皮肤自然是好的没话说,根本不需要这些劳什子的东西,不过刘觞对感情总是没有那根筋,令李谌十分挫败,因此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李谌耳聪目明,听到刘觞的脚步声,脸上还顶着白花花的面膜,立刻大喊一声:“等等,别进来!”
刘觞吓了一跳,踏入内室的脚步顿住,奇怪的道:“陛下?是小臣呢。”
李谌自然知道是他,正因为是他,才不让进来。
李谌连忙冲到水盆边,掬起水往脸上撩,道:“等等,朕……朕还没好,等一会子。”
没好?刘觞更是奇怪,小奶狗在做什么?为什么没好?
李谌匆忙洗了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实在太过整齐了,于是把外袍一扒,扔在扇屏之后,自己一个箭步窜上龙榻,只着里衣,将被子拉过来,半半落落的盖在自己身上,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
李谌还呼噜了两把自己的鬓发,这才故作慵懒的斜卧在榻上,道:“进来罢。”
刘觞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慵懒的小奶狗天子,天子面容俊美,只着里衣,歪歪斜斜的靠在榻上,还稍微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的模样。
好可爱……
刘觞心里想着,果然又年轻又可爱!
刘觞走过去,拱手道:“陛下,小臣不知陛下已经安歇,打扰了陛下燕寝。”
“无妨,”李谌道:“朕也是不小心迷瞪了一会儿,这会子已经醒了。”
刘觞点点头,本想立刻禀报没庐赤赞的事情,但是他的眼睛一瞟,一个不小心,发现了小奶狗的惊天大秘密!
李谌穿着里衣,袖口却是湿的,毕竟他方才匆忙净脸,袖袍宽大,难免打湿一些,如今只是除掉了外袍,里衣的袖口也微微有些湿濡。
不止如此,在刘觞的眼中,李谌的鬓发上还有一些汗渍,其实那根本不是汗渍,而是没有擦干净的水渍。
加之……
加之他半半落落盖着的锦被之下,还有一些乳白色微透明的不明液体,刘觞头皮发麻,精神一震,睁大了眼睛,瞬间一脸了然。
难道方才小奶狗大喊不让自己进来,根本不是因为在睡觉,而是……而是在打飞机画地图!
刘觞恍然大悟,盯着李谌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年轻人真是精力充沛啊,羡慕!
李谌起初没有明白他的眼神,但顺着他的眼神一看,登时也是头皮发麻,那乳白色的液体,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琛璃提供的面膜,因着方才匆忙洗掉,沾染了一些水渍,所以变得稀释了不少,一不小心蹭在了衣裳上,这会子自然蹭到了被子上!
李谌一把拉住自己的锦被,严严实实的盖上,但这时候再遮掩,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坐实了刘觞的“猜测”。
“等等!”李谌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刘觞一脸“我懂”的表情,笑眯眯的看着李谌。
李谌心急如焚,又不能实话告知,若是告诉刘觞,朕是在敷面脂,保养容颜,岂不是更加丢脸?
李谌只好强调道:“朕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管阿觞你此时此刻在想什么,都给朕忘掉,通通忘掉。”
刘觞笑着道:“陛下,小臣都懂的,都懂!”
李谌:“……”看来是没懂!
刘觞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哥哥,体贴的替小奶狗天子岔开话题,笑眯眯的道:“陛下,没庐赤赞已经被关押在神策军牢营之中,万无一失。”
李谌揉着额角,道:“如此甚好。”
刘觞道:“只需要等明日一早,别馆的使团前来要人,陛下再放了没庐赤赞,没庐赤赞月下幽会佳人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
李谌道:“那便有劳阿觞了。”
刘觞拱手道:“那……陛下您忙,小臣便先退下了。”
李谌见他那一脸“贱兮兮”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也不让他告退,也不让他起身,突然欠身一把拉住刘觞的手臂,将人直接拽上龙榻。
“啊!”刘觞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一抹温热压在了自己的唇上,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
刘觞瞪大了眼睛,但是小奶狗天子的俊颜距离实在太紧了,看不真切,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的眼睛来回乱瞟,下意识伸手推在李谌前襟,想要将李谌推开,但他很快感觉四肢无力,李谌的吻技竟越来越好,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强上百倍,不,可以说是千倍,这是什么天选的悟性!让毫无经验的刘觞根本无从招架。
李谌感觉到刘觞渐渐乖顺下来,沙哑的轻笑一声,道:“老实了?”
刘觞回过神来,震惊的瞪着李谌,眼神往下瞟,道:“陛下,你怎么还能……”这么精神啊!分明不是刚画地图来着吗?
李谌脸色一黑,额角青筋乱跳,道:“都说了,朕方才没有……只不过是……反正就是没有!”
李谌想要解释,但是感觉这事儿解释不清楚,越描越黑。
刘觞看到小奶狗炸毛了,这事关小奶狗的尊严,连忙顺毛道:“好好好,没有!没有!陛下说没有就没有!”
李谌黑着脸道:“什么朕说没有?本就是没有。”
刘觞点头如捣蒜,敷衍的道:“没有没有!”
李谌:“……”
第二日一大早,阳光撒入紫宸殿的户牖,紫宸殿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有说话声,也有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吵得刘觞脑仁直疼。
刘觞猛地睁开眼睛,盯着紫宸殿宏伟高耸的房顶,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昨日在紫宸殿里过夜了!
不过并不是其他意义上的过夜,真的只是单纯的过夜,在天子的龙榻上纯粹的睡觉而已。
昨日刘觞来回禀之时,已然过了子夜,时辰不早了,回禀本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李谌一直强调自己没有,刘觞也应和了没有,但李谌偏偏不放他走,一定要让刘觞说没有,还要心服口服的那种。
小奶狗天子年轻力壮,熬个大夜没什么,刘觞感觉自己“年纪大了”,复读机一样说没有,后来也不知怎么直接便睡着了。
刘觞一动,感觉自己被压住了,不止如此,手臂还麻了,转头一看,是小奶狗天子。
李谌就睡在他的里手,真的好像一只小狗子,亲昵的抱着刘觞,俨然把刘觞当成了抱枕,还压住了他一条手臂。
刘觞:“……”麻啊!手好麻啊!
“嘶€€€€”
刘觞稍微低吟了一声,李谌立刻醒了过来,他才醒过来,还有些困顿,揉了揉眼睛,早晨的嗓音还没有打开,沙哑低沉的“嗯?”了一声。
刘觞:“……”揉眼睛,好、好可爱!
李谌坐起身来,道:“看来没庐赤赞一夜未归,使团的人已然发现了。”
鱼之舟站在紫宸殿外,拦着那些使团的使者,好像压根儿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公事公办的道:“各位使者,陛下还未起身,还请在紫宸殿外稍待,容小臣前去通禀。”
“有劳鱼公公了!还请速速通禀,外臣这是急事儿,一刻也不能耽误!”
鱼之舟自然知道他们着急,使团的特使被关在牢狱之中,这传出去像话么?自然是需要着急的,但问题是,鱼之舟并不着急。
鱼之舟一板一眼的道:“各位使者不要着急,小臣这就去通传。”
他说着,动作也不着急,慢条条的走到紫宸殿大门边,刚要通传,“轰隆€€€€”一声,大门从内推开,有人走了出来。
是刘觞!
刘觞已然恢复了衣冠楚楚的宣徽使模样,笑眯眯的走出来,明知故问的道:“鱼公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何事如此喧哗,搅扰了陛下的清梦!”
鱼之舟拱手道:“回宣徽使的话,是使团的众位使者突然到访,请求谒见陛下。”
使者们立刻围上来,道:“宣徽使,十万火急啊!”
刘觞故意道:“哪里着火了?”
使者们一愣,他们本就只对中原的语言略通一二,听刘觞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怔愣了半天,一个使者才反应过来,道:“宣徽使,不是不是,不是着火了,是……事情很着急,着急的要着火了!”
“哦€€€€”刘觞恍然大悟,道:“使者们因何故如此着急?”
使者们立刻将没庐赤赞被关押在神策军牢营的事情说了一遍,刘觞“啪!”一拍手,道:“哎呦,小臣怎么给忘了呢!昨儿个晚上回来,小臣本就想要禀报天子,立刻将没庐特使给放出来的,毕竟嘛,只是幽会佳人,这是每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小臣曾经也做过男人,都懂的……”
吐蕃使者们一听幽会佳人四个字,脸色都黑了,但也只能忍着。
刘觞又道:“但真是太不巧了,天子昨夜已经歇息下,小臣纵使有八百个脑袋,也不敢打扰天子燕歇,所以今日才将事情禀明,各位不必担心,事情已经禀明了,天子没有怪罪没庐特使犯禁的事情,反而还说了,若是没庐特使真真儿有这个心思,天子大可以下旨赐婚,成就两邦的姻缘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