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使劲点头,道:“当然了!”
李谌松口道:“那好罢。”
随即拱手对窦扶风道:“既然如此,窦郎君好意,我们也不能驳了面子。”
窦扶风道:“如此甚好,不知郎君家住何处?窦某让下人送到宅上。”
“不必了不必了,”刘觞道:“不劳烦郎君,我们一会儿自己搬走就好。”
窦扶风也没有强求,道:“也好。”
窦悦揪了揪窦扶风的袖摆,低声道:“阿爹,天色这么晚了,请二位住下来罢,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窦扶风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赞同,但是窦悦眼巴巴盯着他,大眼睛里充斥着的都是希冀。
窦扶风叹了口气,道:“各位,今日天色已晚,不防在陋舍留宿一晚,明早再行打算。”
李谌本不怎么赞同,他们还要回大明宫,若是让人发现了天子不在紫宸殿,那事儿可就大了。
但是李谌转念一想,刘觞受了伤,刚刚包扎好,此时不宜走动,更何况,自己还可以打着夫妻的名义,和刘觞同塌而眠。
便道:“那就叨扰了。”
窦扶风点点头,转身对窦悦道:“悦儿,走罢,不要打扰二位歇息。”
窦悦点点头,还朝着刘觞偷偷摇手,这才转身跟上去。
大家留在窦扶风的宅邸中过夜,李谌送走窦扶风和窦悦,心中隐隐有一些紧张激动,往日里也不是没有和刘觞过夜过,甚至同眠龙榻也是有的,还不止一次。
但……
以夫妻的名义,还是头一次。
这让李谌心中隐隐期待什么,不由瞥了一眼女服装饰的刘觞,唇角隐约有些上翘,连忙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李谌告诫着自己,朕什么也没想,只是想着如何腐蚀拉拢刘氏,这可是个绝佳的大好机会,朕一定要把握住。
“阿觞,我们不如……”
叩叩叩!
李谌的话第二次被打断了,又有人敲门。
李谌不耐烦的拉开门,道:“又有什么……”事?
然而站在门口的人,并不是窦悦,也不是窦扶风,而是刘光与郭郁臣。
“枢密使?”李谌奇怪:“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刘光平静的凝视着李谌,淡淡的道:“小臣没有什么要事,深夜叨扰陛下,只是斗胆请陛下与小臣换个屋舍。”
“换……”屋舍?
李谌还没反应过来,刘光已经挤入屋内,将李谌反手推出去,“嘭!”关上舍门。
于是李谌与郭郁臣面面相觑的站在门外,一时间相对无言。
随即就听到屋舍内,刘觞惊喜的嗓音道:“阿爹,你怎么来了?”
刘光的声音道:“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小心一些,今晚阿爹陪你睡。”
“好啊好啊!”刘觞的声音又道:“阿爹,快上榻,夜里头凉着呢!”
李谌:“……”
郭郁臣:“……”
郭郁臣见天子黑着脸,不由挠了挠后脑勺,迟疑的道:“这个……时辰不早了,天子也快些燕歇罢?郁臣带您去屋舍?”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窦悦便早早起了,他洗漱整齐,推开舍门走出去,兴冲冲的往客房而去。
走进客房院落,窦悦直奔刘觞的屋舍,舍门开着,窦悦便直接走进去,道:“郎君,娘子……”
他的话音一顿,探头往里看了看,什么人也没有,不知去了何处。
窦悦奇怪的退出来,便看到有人站在门外,正是阿爹窦扶风。
窦扶风抱臂而立,窦悦乖乖上前叫人,道:“阿爹。您可有看到郎君和娘子?”
窦扶风淡淡的道:“走了。”
“走了?”窦悦有些失落:“这般早便走了?”
窦扶风点点头,道:“天没亮便回去了。”
窦悦更是失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手里握着一朵木雕的梨花,似乎想要送给什么人,自言自语的道:“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悦儿。”
窦扶风的嗓音打断了窦悦的思绪。
窦悦抬起头来,乖巧的道:“阿爹?”
窦扶风眯了眯眼目,道:“不管你想什么,都不要再与昨日那些人有所牵连。”
窦悦奇怪:“阿爹,这是为何?”
窦扶风幽幽的道:“因着……他们是你惹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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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大早要回大明宫,所以天没亮众人便动身了,准备悄悄入宫,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哪知道……
大家一进宫,还未走入紫宸殿,刚过了紫宸门,就听到有吵闹的声音,什么人胆敢在紫宸殿大门口喧哗,还真是稀奇了。
刘觞看了一眼,缩回头来,躲回紫宸门后,低声道:“陛下,不好了,是宰相!”
“郭庆臣?”李谌眯眼。
这一大早上,刚刚开宫门,郭庆臣竟然不辞辛苦的进了宫,还杵在紫宸殿门口,李谌登时头疼,怕不是又要给朕举荐什么能人罢?
刘觞道:“小鱼公公拦在门口呢,不过小臣觉得坚持不了多久了,郭庆臣仗着自己是老臣,一直见不到陛下,肯定会硬闯的。”
“这个郭庆臣!”李谌脸色难看。
刘觞道:“无妨陛下,小臣这就过去分散宰相的注意力,一会儿陛下从后门入殿。”
李谌脸色更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走后门,还要偷偷摸摸的走后门……
刘觞让李谌先躲一躲,便自己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浮夸的道:“哎呦,这不是宰相大人么?这么一大早就进宫了?”
鱼之舟阻拦着郭庆臣,已然用尽全力,见到刘觞回来,狠狠松了一口气,坚持道:“宰相,陛下还没有起身,还请宰相稍待片刻,陛下起身之后自然会召见。”
郭庆臣不依不饶:“老臣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必须立刻见到陛下!”
刘觞道:“诶,宰相,人家鱼公公都说了,陛下还未起身,您就不要为难鱼公公了,都是在宫中混口饭吃的,鱼公公若是打扰了陛下清梦,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这到底是赖鱼公公啊,还是赖宰相您啊?”
郭庆臣道:“老臣有急报,必须现在呈禀陛下,若是不能通报,便别怪老臣硬闯了!怎么,这样都不能通报,难道还要老臣去请太皇太后来么?”
刘觞笑道:“也行,等太皇太后从兴庆宫移驾过来,估摸着陛下已然晨起了。”
“你!”郭庆臣怒道:“你竟与本相胡搅蛮缠!”
刘觞心说,你说对了,我就是来跟你胡搅蛮缠的。
他瞥了一眼角落,李谌已经趁着刘觞吸引炮火,偷偷遛了过去,加之他会武艺,身轻如燕,很快一个蹿身,从紫宸殿的后门钻了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刘觞松了口气,对鱼之舟道:“鱼公公,要不然……你去受累,进去通报一声?没准儿陛下已经醒了。”
鱼之舟听他这般说,点点头,道:“请宰相与宣徽使稍待。”说罢转身进了紫宸殿。
紫宸殿中,李谌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在匆忙的换下自己的便服,看到鱼之舟,立刻招手道:“快来,给朕更衣。”
“是,陛下。”
李谌匆匆更衣,整理妥当,便让鱼之舟宣郭庆臣入内。
刘觞和郭庆臣走进来,郭庆臣咕咚一声直接趴在地上,叩头道:“陛下!还请陛下为天下百姓做主啊!”
李谌头疼,道:“宰相何出此言呢?”
郭庆臣道:“尚书省贪赃枉法,舞弊作奸,扰乱省试,还请陛下为天下学子做主,还我大唐清明!”
郭庆臣所说的,正是昨天晚上月灯阁学子闹事一事,郭庆臣把事情复述了一遍,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但是他不知道,天子李谌昨日可是原原本本经历了闹事事件。
郭庆臣道:“月灯阁樱桃宴,虽不是正规宫宴,但在民间极有反响,此次学子闹事,影响甚广,还请陛下彻查尚书省!彻查知贡举!彻查江王李涵!”
李谌眯着眼睛凝视着郭庆臣,他心里清楚得很,郭庆臣想要彻查这件事情,无非就是因为李涵前十天做了宰相,以后十个宰相轮流当值,每人十天,一圈就是一百天,如果因为舞弊丑闻,尚书省被拉下台来整顿,尚书省派出的宰相肯定也要下台,这样一算,至少能减少三十天的轮值。
且不说减少三十天了,尚书省必然也会因为这次省试威信大减,到时候郭庆臣所在的中书省,便更有话语权了。
但是这个问题难就难在,如果尚书省真的存在舞弊行为,那么其罪甚大,绝不能姑息。
刘觞道:“陛下,既然宰相检举舞弊之事,那么一定是证据确凿,不如请尚书省的江王殿下前来当面对质。”
郭庆臣脸色一僵,舞弊一事,言之凿凿,但是他的确没有什么证据,加之月灯阁闹事发生在昨夜,这么短的时间,郭庆臣都跑到宫中围堵天子,哪里有工夫收集证据?
李谌颔首道:“此事事关重大,若真有舞弊,不管是什么人,绝不姑息!来人,去叫李涵进殿。”
鱼之舟拱手道:“是,陛下。”
科举省试每年都在尚书省举行,而尚书省的礼部,会派出负责人员,这部分负责人员就是知贡举。
为了防止舞弊,每年的负责人员都不一样,今年真是巧了,知贡举便是李涵手下的部员,都是李涵的心腹之臣。
李涵刚刚丢失了大理卿这样的心腹,没想到突然又招惹了一身腥,舞弊的事情甩也甩不掉的黏在了身上。
宫中的消息很快传来,李涵急匆匆入宫,趋步进入紫宸殿,拜见天子。
“臣弟拜见陛下!”
李谌道:“六弟,叫你过来,为的什么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罢?”
李涵道:“回陛下,臣弟在来的路上略有耳闻,且昨日月灯学子闹事,竟然已经闹到了大理寺,臣弟也是有所耳闻。”
“哼!”郭庆臣冷笑:“江王殿下,好一个有所耳闻啊!科举舞弊乃是大案,只是有所耳闻,怕是不够罢!”
“宰相话里有话,”李涵虽看起来文文弱弱,但熟知他的人都知晓,其实李涵是个暴脾气,最经不起别人的冷嘲热讽,当即不吃亏的还击道:“宰相若是有什么证据,大可以摆在明面儿上,但我丑话说在前面,礼部部员清清白白,为了此次省试,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可是经不住旁人半点子诽谤的!”
自从李谌即位,郭庆臣就是宰相,哪里容得下小辈儿如此嚣张,冷笑道:“诽谤?如今学子在天子眼皮底下闹事儿,月灯阁的樱桃宴都给拆了,礼部若是清清白白,那些学子为何闹事?说是清白的,谁能相信?”
李涵道:“说了这么半天,宰相若是检举,总要拿出一些证据,空口白牙的,难道不是诽谤诬告?宰相言辞凿凿,却不肯拿出证据,这是为何?晚辈很奇怪啊!”
李谌头疼不已,感觉脑仁要炸裂了,何止是李谌,就连刘觞也是,这两人都挺能说的,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甘落后,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市井骂街了!
刘觞劝架道:“江王殿下,宰相大人,二位听小臣一言!礼部殚精竭虑也好,宰相恪尽职守也罢,不都是为了我大唐盛世么?既然如此,二位便不要吵了,和和气气的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谈一谈,毕竟到底是舞弊,还是栽赃,事实总是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