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刘觞改口道:“我听说阿爹去月灯楼与窦郎君饮酒吃宴。”
“吃宴?”郭郁臣再次反问,这次目光有些深沉。
刘光一大早出宫,竟然是去月灯楼找窦扶风,还一起喝酒吃宴,上次刘光也是去找了窦扶风。
刘觞说到此处,用手肘拱了拱刘光,笑道:“阿爹,你最近总是去找窦郎君,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自然有内情。
刘光和窦扶风费尽心机,想要撮合刘觞与窦悦,但是这二人呆头呆脑,两个阿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没有成功。
刘光无奈的摇头,心里明白,怕是觞儿想岔了。
他这么想着,便感觉到一股幽幽的视线扎过来,回头一看,是郭郁臣。
郭郁臣的眼神有些可怜兮兮,又有点深沉,复杂的盯着刘光,好像刘光是个负心汉一般!
刘光只是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道:“我叫人熬些醒酒的酸汤来,觞儿你先照顾着绛王。”
郭郁臣立刻道:“郁臣也同去!”
二人出了屋舍大门,郭郁臣亦步亦趋的跟着刘光,两次想要开口,但是始终没有说话。
刘光突然站定,郭郁臣心里有事儿没有防备,险些撞上来,及时驻足,两个人贴的很近,好像郭郁臣将刘光抱在怀中一般。
郭郁臣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刘光却一把拉住郭郁臣的手臂,不让他后退,仰起头来轻笑道:“大将军的脸色怪怪的,莫不是……吃味儿了?”
郭郁臣一愣,承认也不好,不承认也不好。
刘光玩味的一笑:“那大将军还真是忙,是吃绛王殿下的味儿,还是吃窦郎君的味儿?”
郭郁臣更是一愣,是啊,刘光身边如此多的能人异士,绛王彬彬有礼,渊源颇深,窦扶风又是天下首富,而自己……
不过是郭氏撵出门籍的子弟,枉读圣贤书,嘴巴却这么笨,压根儿说不出好听的话。
郭郁臣垂下头去,道:“对不住……郁臣太没用了。”
“没用?”刘光的目光从郭郁臣的心口一路往下,暧昧的道:“大将军也不必妄自菲薄,本使倒觉得……大将军还是很令人受用的。”
刘觞离开紫宸殿一上午,只露了一面就没再出现,李谌左等右等,等得十足不耐烦,便挥手道:“鱼之舟,你去看看宣徽使在何处。”
鱼之舟答应一声,出紫宸殿去寻,很快来复命。
“回禀陛下,宣徽使刚刚回宫了,而且……”
李谌道:“他出宫去了?这些天是太闲了,天天往外跑。”
鱼之舟继续道:“而且宣徽使还带了一个醉汉回来。”
“什么?”李谌险些被气笑:“上次自己醉酒,这次倒长本事了,还带了一个醉汉。是什么野男人?”
鱼之舟眼皮狂跳,道:“并非什么野男人。”
“朕说是野男人,便是野男人。”李谌专横的道:“青天白日的喝醉酒,不是野男人还能是什么?”
鱼之舟硬着头皮道:“那野男人……正是绛王殿下。”
“皇叔?”李谌这才怔住了。
皇叔素日里最是循规蹈矩,怎么会是李悟?
李谌觉得有些不同寻常,道:“随朕去看看。”
他刚要出紫宸殿,又道:“是了,你去找六弟过来,告诉他皇叔醉酒的事情。”
“是,”鱼之舟道:“小臣这就去找江王殿下。”
刘光和郭郁臣离开,只剩下刘觞一个人照顾李悟,毕竟这事儿可能与太皇太后有关,不易宣扬出去。
李悟起初很平静,躺在榻上也不睁眼,也不撒酒疯,老老实实的入睡。
不过……
“口渴……”李悟突然梦呓了一声。
刘觞赶紧站起来,道:“殿下?您是口渴吗?稍微等一等。”
他倒了一杯茶,递给李悟,道:“殿下,喝口茶。”
李悟张开眼睛,还是如此镇定,眼神仿佛石佛,没有一点儿波澜,但他没有去接茶杯,而是握住了刘觞的手。
刘觞一脸迷茫,把茶杯送到李悟面前,道:“殿下,杯子在这儿呢。”
李悟却不理会,仍然抓住刘觞的手,低声唤道:“涵儿?”
看来绛王殿下真的醉了,把自己看成了李涵?
刘觞耐心道:“小臣是刘觞啊,并非江王殿下。”
“涵儿……”李悟又唤了一声,把他拉过来。
刘觞还端着茶杯,茶水“哗啦”一声直接泼洒出来,浇了刘觞一身,幸亏茶汤不烫,他身形不稳,咚一声倒在榻上。
刘觞刚想爬起来,李悟已然拦腰抱住他,紧紧搂着刘觞,口中低声道:“小叔很羡慕你……羡慕你……”
刘觞爬不起来,道:“殿下?绛王殿下,您醒醒啊,小臣是刘觞,您认错人了。”
李悟果然是醉了,别看不如别人闹腾,但是根本不听刘觞说话,自顾自的道:“我的手废了……是个废人……太皇太后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小叔心里幻想着很多次,一直在幻想着……或许……母亲也是为了我好,但终归只是一场空梦……”
刘觞抓住了重点,果然和太皇太后有关系。
李悟继续道:“母亲要舍弃我了……我是他的儿子啊……难道在天家,真的没有亲情可言么?”
“绛王殿下,”刘觞安慰道:“您也别太伤心了。”
他一面安慰着李悟,一面叨念着:“阿爹和小郭将军跑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踏踏踏€€€€
是脚步声,往这边而来。
刘觞面露喜色,看来是阿爹和小郭将军回来了。
吱呀€€€€
屋舍门被推开,刘觞欣喜的道:“阿……”爹?
阿爹还没叫出口,刘觞定眼一看,来的人根本不是刘光,也不是郭郁臣,而是天子李谌!
不只是天子,身后还跟着江王李涵。
刘觞保持着被按在榻上的动作,想要挣扎起身来,却拗不过李悟的蛮力,像一条鱼似的挣蹦了两下,尴尬的道:“陛下,江王殿下……”
李谌一走进来,就看到刘觞与李悟暧暧昧昧的纠缠在软榻上,不止如此还拉拉扯扯,衣裳都是湿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李涵冲进来,连声道:“小叔!小叔你怎么醉成这样?”
李涵的声音有点用处,李悟看了他一眼,分散了注意力,刘觞赶紧从他的手臂下面钻出来,踉踉跄跄的爬下软榻,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李谌捞住他,把人扶起来,黑着脸道:“看你干的好事。”
刘觞冤枉,又不是自己把李悟灌醉的,也不是自己撒酒疯,明明自己才是被撒酒疯的那一个……
“涵儿?”李悟看向李涵。
李涵应声道:“是我,小叔你喝醉了,快点躺下来,别摔到了。”
李谌的脸色还是很难看,道:“皇叔今日醉酒,有劳六弟照顾,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罢。”
说完转身便走,出了屋舍大门,李谌回头一看,没看到刘觞,等了一会儿刘觞还是没跟上来,只能折返回去,便看到刘觞站在屋舍里,就跟个扇屏似的杵着。
李谌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刘觞如实回答:“陛下,这是小臣的屋舍啊。”
李谌没好气的抓住他的手臂,拽着刘觞一起离开,道:“今晚住在紫宸殿。”
住在天子的寝宫?这样不好吧?刘觞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醉酒的那天夜里,虽然当时没什么意识,但后来断片儿回笼,还是记了起来,自己羞耻的搂着天子的肩背,天子那一声声阿觞哥哥叫得他魂儿差点丢了。
啪啪!
刘觞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作!振作一点!只是一次意外而已。
李谌可不知他在想什么,把人带回了紫宸殿,对鱼之舟道:“备汤,准备沐浴。”
“是,陛下。”
宫人鱼贯而入,准备好沐浴的热汤,加入药材,还撒上花瓣,准备妥当后,鱼之舟很有眼力的把宫人们都遣散出去,自己也退出紫宸殿,在外面伺候。
一时间偌大的紫宸殿中只剩下刘觞和李谌二人,刘觞看着柔软宽敞的龙榻,脑袋里阵阵发麻,嗓子也有些没来由的干涩。
干咳一声,刘觞笑道:“陛下是要沐浴罢?小臣伺候陛下沐浴。”
李谌却道:“是给你沐浴的。”
“小臣?”刘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李谌没好气的道:“你自己的衣裳湿了,没看到么?”
哦,是茶水。刘觞低头看了看,刚才不小心洒的,但是衣服湿了,换一件就好,也不至于沐浴吧?
他哪里知道,李谌是因为吃味儿,看到他和李悟搂搂抱抱,想让刘觞从上到下洗干净,免得沾染了李悟的气息。
李谌道:“快些,你不动,朕可要替你动手了。”
“诶等等!”刘觞反应很大,后退了两步,紧紧按住自己的前襟:“我、小臣自己来。”
李谌走到扇屏后面,一副很君子的模样,催促道:“快洗,热汤里有解乏的药材,好好泡一泡。”
刘觞:“……”那到底是快洗,还是要泡一泡……
热汤前是巨大的扇屏,遮挡了李谌的视线,刘觞确定之后,放心的解开绣裳,脱了个精光走进热汤,顿时舒服的哼了一身。
李谌本无欲无求的坐在扇屏后面,随手拿了一本文书准备批看,突然听到了刘觞的哼声,心里一个激灵,或许热汤的温度太高,熏得整个房间有些发闷。
李谌解开自己的前襟扣子,松了一些,让呼吸更为顺畅自然一些,哪知道刘觞这个人根本没有自觉,若有似无哼哼唧唧,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响,刺激着李谌脆弱的神经。
“咳!”
李谌咳嗽了一声,突然有些后悔,朕为何要如此君子,还立一块扇屏?朕不能光明正大的看么?
他的眼眸一瞟,盯着墙角的镜鉴。
镜鉴非常大,打磨的光洁平整,镜鉴的方向,正好映照着刘觞的身影。
李谌心想,朕也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不小心……偷偷看一眼。
镜鉴被热气熏的蒙上一层淡淡的朦胧,光影缥缈,刘觞的身形影影绰绰,李谌的眼神当时痴迷了,看得欲罢不能。